33 孟婆廟

孟婆廟

山裏的狂風卷着泥土和草木，遮蔽了兩人的視線。姜禺盤腿坐下來，起手掐了個決，風很快就小了許多。

沒有了風沙的掩護，土地上規律擺放的小石子顯露出來。

鬼影迷蹤陣。在入陣者毫無知覺的情況下，陣法效果等同于鬼打牆，但一旦入陣者意識到了陣法的存在，面對的就是魑魅魍魉、群魔亂舞。

“不好，快停下！”謝安看清陣法的內容，出聲到。

姜禺的手勢停了下來，睜開眼睛。狂風重新開始肆虐，能見度逐漸降低。

僅片刻的功夫，幾道黑影從幾處陣眼中竄出，發出尖銳的怪叫聲，在四周亂竄。

“看清楚了嗎師弟？”謝安全身戒備，蓄勢待發。

“當然。這邊四個歸我，那邊歸你。”話音剛落，姜禺已經朝東側陣眼飛身而去。

鬼影迷蹤陣一共八個陣眼，破陣只需将各個陣眼逐一擊破。每個陣眼恒定有一只鬼魅鎮守，打散了一只，還會有新的出現，鬼魅不散，陣眼不破。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在消滅鬼魅的同時将壓住陣眼的法物擊散。

這個陣法的強弱取決于陣內鬼魅的強弱。

姜禺折下一根樹枝，看準一道黑影的位置，将樹枝抛擲而去。黑影被釘在了一個石子堆上，石碓被樹枝擊倒，黑影瞬間消散。剩餘三處陣眼，姜禺如法炮制，很快全部破解。

謝安那邊也是一樣，他從懷裏掏出一張黃符，以一化四，四只鬼魅如同聽到了指令一般沖向各自的陣眼，與陣法同歸于盡。

如此，陣法已破。雖然山中依舊狂風大作，但能見度高了不少，二人即刻返程 。

崔珩給他們開門的功夫，屋外的瓢潑大雨把她全身淋了個遍，地面上很快積起一灘水。

姜禺和謝安穿着防水的沖鋒衣，加之他們跑得夠快，頭發都被淋透了，但衣物濕的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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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珩拿出準備好的大毛巾，一人一個，搭在了二人的頭上，随即低頭拍去自己身上的水漬。大堂阿姨是個眼裏有活的，她見慣不慣地拿着拖把拖幹地上的水漬，又順着去拖兩個男人的腳印。崔珩見狀連忙讓二人在門口換鞋，以免腳底的泥水帶到屋裏來。

孟姜姜遞過來兩杯熱茶，說到，“山裏一年有半年都是這樣的陰雨天氣，着實壓抑，喝杯熱茶緩緩。”

謝安和姜禺接過熱茶握在手裏，卻都不入嘴。

孟姜姜注意到二人的動作，發出了一聲不易察覺的嗤笑。

崔珩依舊神色焦急地向門外張望，“孟柯還沒回來，我果然不該放手讓她進山的。”

“小崔珩不用擔心”，孟姜姜大發慈悲地開口安慰，“她有家族庇佑，在這山中不會有事。

孟柯曾經說過，她的祖先是孟婆，那這所謂家族庇佑，豈不就是....崔珩對孟姜姜愈發好奇了，再次發出探究的目光。孟姜姜這次竟然沒有出言譏諷，反倒眼神躲閃，着實反常。

姜禺開口道，“山裏都找過了，沒有發現郝麗妍的蹤跡。”

“招待所和村裏也沒有，”崔珩補充說，“村民都問過了，昨天飯後郝麗妍就直接回房間了，之後沒有人見過她。”

山中本就危險，尤其是逢上惡劣天氣，一個手無剁雞之力的女大學生很難生存。崔珩此時只希望郝麗妍沒有進山，她心懷僥幸地想，或許對方連夜悄悄回去了也說不定。想到這裏，又不免擔心起孟柯來。

雨越下越大，雷聲轟鳴，天色陰沉地可怕。

孟姜姜在大廳裏等了一會，覺得無趣，舉着油燈上樓去了。雷雨天氣，村裏擔心電路設備損壞，拉了電閘。招待所裏工作的阿姨從倉庫裏拿出一個火爐放到大廳裏，又去廚房搬了些柴火，拿了幾個紅薯在火爐上烤着。

衆人圍着火爐取暖，柴火燃燒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自從進屋之後，謝安就很沉默，現在更是一言不發，本就陰郁的臉色在火光下顯得更加陰森。姜禺對着崔珩輕輕擺了擺頭，示意她不要多問。

一直到下午四五點鐘，雨逐漸停了，依舊沒有等到孟柯的任何消息。默默坐在火爐旁邊烤火的阿姨起身去廚房搭手做飯，走之前對崔珩說到，“別擔心，孟丫頭經常雨天出去巡山，她有祖上庇佑，不會有事的。”

跟孟姜姜的說法一模一樣，崔珩眼神一閃，問道，“張嬸，你知道孟柯姐祖上是什麽來頭嗎？”

阿姨姓張，住在村東頭，她的丈夫在上山打獵時不慎被山上的猛獸咬死。橫死的魂魄陽壽未盡，地府不收，就跟張嬸繼續生活在了一起。正因如此，這個被丈夫照顧了一輩子的女人沒有跟着兒女進城，而是留下來在村頭的招待所裏找了份雜工。

張嬸朝向舊村落的方向努了努下巴，說到，“那上面有一座孟婆廟，供奉的就是孟家的先祖。”

“可孟婆不是地府的神仙嗎？怎麽會是她家的先祖？”崔珩說出了自己的疑問。衆所周知，從古至今，神仙禁止與凡人通婚，更不可能生育凡人後代。況且幾百年來孟姜姜一直在地府任職，從未有過投胎記錄。

這句話給張嬸逗笑了，“你一丫頭片子懂什麽，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看過沒，神仙怎麽就不能有凡人後代了？”

沒想到張嬸還是個碎嘴子，話語間竟不着調了起來，崔珩連連點頭應和道，“對對對對對。”瞥了一眼謝安即将要爆發的臉色，她趕緊把張嬸哄了出去。

“好，我給你們做炒雞吃去！”張嬸說着，就舉着油燈風風火火的離開了。山裏人習慣了沒電沒網的環境，停電并不會影響他們的日常生活，更何況廚房這種地方還有專門的備用電源。

謝安此時的臉色難看至極，不知道是因為山裏的插曲還是惡劣的天氣。崔珩很少見到謝安這樣外露的情緒。

忽然，山裏爆發一聲巨響，地面似乎震動了一下，驚得衆人連忙起身向外張望。

是孟婆廟的方向。一道巨大的閃電如同利劍一般刺向孟婆廟的金頂，巨大的火球在金殿上方滾動，火星沿着屋檐落下，火光沖天，耀眼奪目。

閃電每霹靂一聲，崔珩的心神就要顫動一下。一個念頭在心裏浮現，“她要去孟婆廟。”

她從前臺的抽屜裏翻出雨衣和手電筒，這是招待所的常備物資。她迅速穿好雨衣，把手電筒戴到自己頭上，伸手從前臺桌面上抓了一把糖果揣進兜裏就出門了。出門沒多遠，謝安和姜禺也跟了上來。

大廳裏只留下周亦昶和攝影師兩個人剝着烤紅薯面面相觑。

大雨過後，山野的道路泥濘難行，加之天色已黑，三人走到孟婆廟頗費了些功夫。

越走近，轟鳴聲越強烈，地面震感越明顯，雷電的酥麻感逐漸蔓延全身。

廟前有兩座巨大的神女石像，肅穆威嚴，有幾分孟姜姜的氣魄，但長得并不像她。石像後有一道高大的木門，門上挂着粗壯的鐵鎖鏈，但鎖鏈不知被何人解開了。

崔珩伸手去推，門吱呀一聲自己打開了，露出裏面的神廟。除了加蓋金頂，這就是一座木質結構、形制普通的村廟。

開門的瞬間，一陣滾燙的熱浪朝她他們襲來，空氣中的電弧炸得人頭皮發麻。

他們可以清晰地看見紫色的閃電擊打在廟宇上方，激起火星四射。在如此的奇異天象之下，三人互相對視一眼，決定冒險進廟。

廟門是關着的，誰也不敢擅自動手。姜禺照舊拾起來一顆小石子，使出巧勁，攜勁風朝廟門扔去，殿門卻紋絲不動。

崔珩鬼使神差地走上前去，當她的腳步踏上臺階時，廟門再一次自動開啓了。這似乎是有些過于針對了。

迎面而來的是一座一人高的等身金相，是孟家人給先祖塑的金身。金身前設着香案，香案上燃着三炷香，看起來剛熄滅不久。左側供奉着孟家歷任家主的牌位，右側供奉着一個不知名的神像。

孟婆金身前方正中的一個蒲團上側躺着一個人，穿着與孟柯一模一樣。

三人來不及多想，急忙進殿，走近一看，果然是孟柯。謝安伸手查探孟柯的鼻息，又扒開她的眼皮看了看，說到，“應該只是睡着了。”

崔珩松了一口氣。她繞着大殿內走了一周，殿內陳設一目了然，并無暗室或藏人之處。整個殿內只有孟柯一個人。而現在孟柯正在沉睡。

崔珩索性在地上找了個幹淨的蒲團坐下。他們出來得突然，錯過了村裏的晚飯，三人中午幾乎都沒有進食，此刻早已饑腸辘辘。

她掏出兜裏的糖果，往嘴裏塞了一顆。

姜禺和謝安也早已盤腿坐下，在蒲團上打坐。崔珩從口袋裏掏出兩顆糖，問他們吃不吃。謝安搖頭指了指孟婆香案上的香火，崔珩雖不能理解，但大為震撼。

姜禺睜開了一只眼睛，對着崔珩小聲說道，“師兄不吃，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