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除夕破舊

除夕破舊

崔珩與孟姜姜對視，說道，“救孟乞的時候，你就知道會有今天，但你也沒有後悔啊。”縱使結局令人唏噓，但并不代表它的開始和過程沒有意義。

孟姜姜面無表情地說：“不送。”

崔珩和孟柯欲起身離開，孟姜姜又說了一句，“這裏除夕過後就要拆除了，以後別往這跑了。”

崔珩驚訝地問道，“那你去哪？不幹了嗎？”

孟姜姜神秘一笑，不置可否。

崔珩覺得沒意思，拉着孟柯出了去。孟柯還沒有完全消化這麽多信息，依舊很沉默。她們在外面的公園裏找了個長椅坐下。

陽光正好，懶洋洋地灑在人身上，驅除了冬日的寒意。崔珩平靜地吐納呼吸，覺得身體中積攢的一些濁氣也慢慢地被驅散了。

“我從小就不怎麽跟姑姑家來往”，孟柯突然說到，“跟父親關系也不好，小時候一直跟着爺爺住在山裏，長大了也不喜歡回家。”

“我連姑姑的樣子都不記得，家裏沒有她的照片。”孟柯繼續說着，“我甚至沒有見過長大之後的郝麗妍，記不清她的名字，但我知道她跟我父親關系很好。”

“我一直覺得父親就是一個市儈逐利的商人，眼睛裏只有生意。”

“我對家裏一無所知......”孟柯說着說着，哽咽了一下。

崔珩沒有轉頭去看孟柯的狼狽，她說，“但你熟悉山裏的一草一木，你把村民照顧的很好，你守住了忘川，你一直在承擔孟家的責任，你還得到了孟婆的認可...”

孟柯忽然轉過身來，無聲地抱住了她。崔珩感覺到自己的脖頸處濕熱熱的，黏糊的觸感讓她有些不舒服，但是她選擇了一動不動。

半晌，孟柯站了起來。她的頭發遮擋了面部，崔珩看不清她的神色。

孟柯啞着嗓子說：“我要回去了，村裏人等着我吃年夜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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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珩說，“嗯，明年見。”

“明年見。”孟柯擺了擺手，留下一個潇灑的背影。

“嘣！”鞭炮爆炸一聲響，把崔珩吓了一跳。她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裏沒有子彈的手槍。

“奇怪，怎麽萬穹沒問我手槍的事情，這麽大一槍，會場看到的人應該不少...難道說，是孟姜姜？”崔珩忽然想到。

“姐姐--，對不起--”，一個小屁孩屁颠屁颠跑了過來，小嘴耷拉地說道，“鞭炮吓到你了，媽媽讓我過來道歉。”

崔珩的意識被拉回現實，她回頭一看，小孩的媽媽站在後面，一會責怪地看着小孩，一會不好意思地看向崔珩。

崔珩連忙站了起來，對小孩和他媽媽說道，“沒關系，你們接着玩。”然後捂着臉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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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下午，天庭督查司突然來訪，整個天字部上上下下都忙得焦頭爛額。

督查司司長指控了天字部兩項罪名：一是監察不利，縱容陰使在人間肆意活動，擾亂人間秩序，二是濫用神力。

地字部對這兩條指控都頗有異議。他們認為天庭不了解事情原委，僅憑結果論罪有失公允。尤其是關于第二條指控，更是讓他們覺得比窦娥還冤。他們敢對天發誓自己絕對沒有濫用神力，不過是在超市抽獎時用了點小技巧，趕公交時略施小計讓公交師傅多等一會，再不濟就是偷偷讓月老幫忙簽紅線、還沒成功，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怎麽能叫濫用？

天字部連帶天駐辦上上下下都怨聲載道，私底下痛斥天庭趕在新年最後一天沖業績，完全不顧手底下人的死活。

督查司的人挨個跟小院職工談話，調查了整整一天。姜禺在副司長旁邊坐着，越聽腦門上的黑線越多。

最後一個談話的是李媛媛。

“李媛媛，月老說你曾經托了幾層關系，讓他幫忙簽紅線，這件事是真的嗎？”

李媛媛的臉瞬間爆紅。姜禺面上不顯，耳朵悄悄豎了起來。

“是...”李媛媛嗫嚅地說道，“我只是想讓我的cp獲得幸福。”

姜禺閉了一下眼睛，他就知道。

“一共找了幾次？”督查司一位戴着眼鏡的男人繼續問道，他一邊問，一邊拿筆記錄。

李媛媛認真思考着，掰着手指頭數了起來，“七次...啊不對，五次吧，五次。”

“每一次都是不同的人？”

“對...”

“不分性別？”

“對...”李媛媛越說聲音越小，她随即又鼓起勇氣反駁道，“但我幾乎都被駁回了，沒有對他們造成任何影響的呀！”

戴眼鏡的男人放下筆，看向李媛媛的表情不善。

李媛媛卻忽然激動了起來：“你記啊，你怎麽不記了，你把剛剛那句話給我記下來！”

姜禺看情勢不對，連忙把李媛媛請了出去。李媛媛嘟着嘴，看起來非常委屈，“都過年了還整這麽多事，本來上班就煩！”

安撫完員工情緒，姜禺重新回到了會議室。這次，他直接在督查司衆人的對面坐了下來。

“各位有事不妨直說。”

戴眼鏡的男人正要開口，被司長擡手阻止。他親自詢問道：“你最近是否與地府交往過密？”

姜禺沒有答話。他莫名煩躁了起來，想到什麽，他随即當着督查司衆人的面閉上了眼睛，驅動神力，并且逐步擴大神力範圍，直到風緒為他帶來了風鈴的輕響。姜禺立馬感知到崔珩去了咖啡館附近，他心中不安，又抽不開身來，讓小青鳥跟過去，見機行事。

督查司司長見姜禺不僅不回話，還當着他的面，旁若無人地施展超範圍法術，臉色當即就黑了。但他還是耐着性子問道：“有什麽急事嗎？”

姜禺點頭，“嗯”。

在司長期待的眼神中，姜禺并沒有将這個話題繼續，反而問道：“今天湊巧，我也有件事向你打聽。”

“請說。”

姜禺問道：“近期天庭是否有什麽神獸私自下屆？”

副司長神情一窒，問道：“為何這麽問？”

姜禺身體往前坐了坐，略帶嚴肅地看向對面，說到“最近千城裏連續發生了一些事情，我在追查源頭的時候，查到了一些眉目，百思不得其解。”

他說到：“你們說世界上有何種生物，精通人性，善于僞裝，通曉萬物，每一次都能精準地躲開追蹤，又故意留下痕跡？”

司長問道：“為何認為是神獸？”

姜禺說到：“百年以來，天庭衆仙凡想要下凡者，必須經過地府投胎轉世，獲得人間身份，且下凡名冊全部都由地駐辦記錄在案，督查司全程監督。否則就只能通過善信供奉顯靈。”

“如果不是神獸，莫非....”姜禺挑眉看向對面。

司長的神情嚴肅了起來，說到，“我會查清此事。”

又過了一晚上，督查司終于行完公事，打算離開。所有下屬都走出去之後，會議室裏只剩下司長和姜禺。

司長看向姜禺，眼神警告地說到：“你不要連續因為同一個人做傻事。”

姜禺連連點頭，把他送了出去。

“老大！怎麽樣啦！”李媛媛等人期待地問道。

姜禺故作沉默，衆人的心情随之低落。

“放假！”姜禺大聲宣布道，“祝各位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話語一出，衆人随即歡呼雀躍了起來，一眨眼的功夫，一辦公室的人都跑沒影了。

姜禺這才疲憊地坐了下來，小青鳥叽叽喳喳地飛回到他的肩頭上，他松了一口氣，靠在椅子上小憩了一會。醒來時已經到了下午，他看了一眼窗外已經開始陰沉的天色，披上衣服走了出去。

傍晚，崔珩在廚房裏收拾蔬菜，家裏難得決定親自下廚，最熟悉廚房的竟然是崔珩。媽媽一大早從肉攤裏帶回攪好了的肉糜，她認命地把菜摘好。既然什麽菜都不會做，那就包一頓餃子吧。

客廳裏放着電視，崔珩一邊用筷子攪着肉餡，一邊津津有味地看着。崔母在一旁包餃子，她用筷子挑起一團肉餡，放入崔父擀好的餃子皮裏，雙手一捏，一個圓滾滾、白胖胖的餃子就包好了。

忽然，崔珩注意到了媽媽肩膀上好像有一根白頭發，她伸手揀了起來。

“長白頭發了嗎？”崔母看到崔珩的動作，問道。她後面還說了什麽，但崔珩聽不清了。

因為她發現，這并不是一根白頭發。這是一根細軟但有韌性的毛發，兩頭尖細，亮麗而有光澤，在不同角度的燈光下甚至顯示出不同的色澤。

崔母拍了崔珩一下，“怎麽了？發什麽呆？”

崔珩回過神來，她問媽媽：“你今天早上是開什麽車出去的？”

崔母笑了一下，說：“大過年的開什麽車喲，到處圍得水洩不通。什麽車都沒有你那小電驢好使，我騎你車出去的。”

崔珩捏筷子的手一瞬間攥緊了。

“唧唧，唧唧唧，唧”，手機消息提示音響了。崔珩點開一看，是姜禺。

[快出門看看。]姜禺說。

崔珩走到了陽臺上。

“砰！砰！砰！”

一簇簇火光升上天空，在黑夜裏炸開，綻放的花朵在映入眼簾的一剎那開進了心底，所有焦慮的、後怕的、複雜的情緒都在一瞬間随着煙花一起消散了。

今日除夕，宜放煙花爆竹，辭舊歲，迎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