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籌碼

籌碼

王玄只帶了兩個家丁來。

沈靜姝往他身後多瞧了兩眼，也沒有看到想看的人，便主動問到：“王澄澄呢？”

“小姐已經被送回廂房了，不勞姑娘挂心。”一句話，便将王玄內心的不滿表現了個十成十。

沈靜姝有錯在先，只能不好意思地陪着笑。

許承澤也變得比平常乖巧許多，走到王玄跟前深深地鞠上一躬，道：“晚輩多謝王老先生幫忙了。”

“老夫可不值得你許捕頭行如此大禮，反而是這把老骨頭得仰仗你，只希望今日一別，許捕頭不要忘了你說過的話。”

說着，王玄便勾了勾右手，示意家丁将屍體擡了出去。

“如此，晚輩就先走了，等有好消息自會派人來報。”

“老夫不喜歡見外人，還是你自己來吧，如果你還有命來的話。”

王玄話音剛落，沈靜姝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就是她在王家宅子外，就一直在期待的好戲了。許承澤難得吃癟，這樣的快樂顯得彌足珍貴。

可幸災樂禍之人是會有報應的。

沈靜姝沒有高興多久，王玄的矛頭已經指向了她：“這位姑娘看上去和許捕頭很是要好，你們之前認識？”

“不認識。”沈靜姝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許承澤也解釋道：“我與沈姑娘，只在學堂見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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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說，倒是老夫多心了。”王玄笑得坦然，可懷疑的眼神仍止不住打量兩人。

沈靜姝被這眼神看得渾身不舒服，略一思索便決定三十六計，走為上。

她忙不疊跟老先生告別，不等王玄回應就往外走，卻被人攔住了去路。

沈靜姝只得回頭，臉上依然陪着笑：“老先生，您這是做什麽？”

“老夫想請沈姑娘在府上多住上一段日子，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沈靜姝定然是千百個不樂意，可對方明顯不是真的在與她打商量，她出言拒絕怕是也無關痛癢。

萬般無奈下，沈靜姝只有使眼神求助于許承澤。後者授意，這才開口：“沈姑娘這人沒什麽規矩，恐怕要打擾了王老先生清淨。”

“打擾了清淨不要緊，若是給出去的東西沒了保障，才叫人夜不能寐。許捕頭，你說呢？”王玄反問的語氣裏帶上了三分挑釁。

話說到此處，王玄的用意已經很明顯了。他想留沈靜姝在府上做自己的籌碼，他不信任許承澤。

許承澤了然，眼底卻帶上了三分笑：“不過是一面之緣的姑娘家，您想求個保障，不如晚輩将捕快牌子放在您這裏，這可是我吃飯的家夥。”

“東西再貴重也終究是死物，如何比得上活人精貴。”王玄不為所動，倒是又起了另一提議，看上去像是個退路。

“許捕頭若是怕老夫怠慢了沈姑娘，也可以選擇自己留下。”

許承澤眼神一愣，一旁的沈靜姝頭點的如同小雞啄米。

王玄看她這動作，也笑了：“看來沈姑娘還是希望許捕頭留下來做客。”

聞此，許承澤扭過頭看了一眼，沈靜姝連忙收了動作，盯那地板去了。

倒不是沈靜姝又開始幸災樂禍，只是許承澤若能留下當人質，她便會成為那個出門傳信的人。

新鮮翻出來的第一手資料，這個誘惑力對她來說無疑是巨大的。

但表現出這個心思之後，她便後悔了。

果不其然，許承澤眉頭萦繞的愁思散去，甚至添上了三分笑意：“既然如此，晚輩還是等事情完結後來接沈姑娘。這段日子，還麻煩王老先生好好照顧她。”

他這番話說的溫順誠懇，可傳到沈靜姝耳朵裏，怎麽聽都有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

反而是王玄變得禮貌許多，擡手做了個有請的動作，預備将沈靜姝迎出門。

“沈姑娘，請吧。”

沈靜姝循聲惡狠狠瞪了一副看熱鬧模樣的許承澤一眼，極其不情願地跟着王玄走了。

她此時也沒什麽心思記路了，只知道跟着王玄走了許久，才在一間屋子前站定。

這裏的已經擁了不少的丫鬟，門窗也都落了鎖。沈靜姝正感嘆王玄還真看得起自己，便聽見門內穿出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摔得整個門框都開始顫抖。

沈靜姝被這動靜吓了個不輕，可周圍的人臉上卻沒有半點起伏，似乎已經對這樣的事情見怪不怪了。

“開門。”王玄吩咐道，一旁的丫鬟熟練地将門鎖打開了。

說時遲那時快，正是在這門打開的一瞬間，一只毛筆以極快的速度飛到了沈靜姝額頭前。她躲閃不及，筆頭便在她臉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罪魁禍首的臉色也不好，滿臉驚慌失措顯然是砸錯了人。

沈靜姝注視着安穩躺在地上的毛筆和甩出來的墨點子，她是不是犯了太歲，怎麽老有這代人受罪的苦差事找上她。

好在王澄澄沒下死手，這也不是什麽貴重東西，不然她今日腦袋可要開了瓢。

王玄知道王澄澄這一遭是沖着自己來的，眼下一番陰差陽錯，他也不好多言，只道：“沈姑娘要在府中暫住幾日，這幾日就讓她與你同住，也能讓你有個伴。”

“憑什麽，家裏又不是沒有別的住處？”王澄澄盡情抒發着自己的不滿，方才打着沈靜姝眼底的一絲歉意在此時已蕩然無存。

沈靜姝只想大呼冤枉，王玄從頭到尾也沒問過她的意見。他說活人精貴，卻不曾将沈靜姝當個活人看待。

只是她今日被旁人擺布慣了，也懶得去摻和兩人的争吵，随意找了個椅子落座，撐着腦袋靜靜等待着命運向她走來。

最終，命運讓王玄大手一揮，将沈靜姝和王澄澄兩個人關在了門內。

就算王澄澄撲到門邊，将木門砸的框框響，也依舊無人回應。

更糟糕的是，因這空無一人，王澄澄無處發洩的憤恨幾乎全部轉嫁到了沈靜姝頭上。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就好像沈靜姝叼走了瀕死之人嘴邊的最後一塊肉。

“冤枉啊，我也是被迫的。”沈靜姝這麽說，王澄澄可不見得會信。

她擡一把椅子置辦在沈靜姝跟前，落地時發出“梆”的一聲響：“說，你和王玄在盤算些什麽？”

沈靜姝不知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她還真希望自己能和王玄一起盤算些什麽，也不至于淪落到這個地步。

這沉默落到王澄澄眼裏卻是變成了心虛。

她又将椅子往前挪了些，地面又發出一聲巨響：“聽着，我現在不管你是什麽人，我也可以不在乎你和王玄的計劃。但是如果你轉頭來幫我，無論他給你什麽價錢，我給你兩倍。”

沈靜姝這下更說不出話來了。

命運的似乎已經完全朝出了她的預期，向着完全不可預料的方向走去。

王澄澄只當沈靜姝不同意，直接又給她加了碼：“三倍。”

“行了，你別說了。”沈靜姝的腦海裏已經開始浮現出雪花般的白銀朝自己飛來，可僅存的理智依舊讓她嗅到了危險，她不能答應。

沈靜姝怕自己堅持不住，掙紮着将椅子往後挪了一步。

可王澄澄哪裏肯輕易罷休，她步步緊跟，幹脆利落地掏出了一疊銀票扔到了桌上。

這個世界上，有誰能夠拒絕銀票呢？

沈靜姝眼睛都直了，更別提看到那票面上一千兩的文字，僅存的理智在頃刻間全部崩塌。

她生怕王澄澄反悔，伸手便想去搶那銀票，被王澄澄眼疾手快一把按住。

“你想要我怎麽做？”沈靜姝依依不舍将目光從銀票上收回，正視王澄澄道。

“我要溜出去，你幫我。”

沈靜姝苦笑道：“王姑娘，我都被關起來了，怎麽幫你？”

“這個不用你操心，我已經有計劃了。”王澄澄神秘兮兮地一招手，将沈靜姝喚到跟前，說話的聲音又降了幾分，将自己的計劃一步一步地全部說給了沈靜姝。

講解完畢，王澄澄看上去十分興奮，看上去對自己的計劃很是滿意。

沈靜姝當頭就是一盆冷水，澆了她一身：“門外等了這麽多人，你一暈所有人都闖進來了，根本不可能有下手的機會。

“如果你想辦法只讓一個丫鬟來尋人，那出門的時候沒有別人掩護，被人看一眼就會被發現了。

“所以，你其實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就是将門外這些人全部敲暈。”

王澄澄略一思索，道：“也可以，那就這麽辦。”

沈靜姝心一梗，這姑娘真作孽啊。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夠帶父親一起走。”

沈靜姝捂着胸口，差點兒沒背過氣去。這件事，是真的做不到。

好在，她們的計劃最終也未能成行。

新的一輪太陽升起的時候，原本預備實習計劃第一步的兩個人就撞上了原本應當幾日之後才出現在此的王玄。

兩個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還沒來得及作何反應，便聽到王玄說：“沈姑娘，你可以走了。”

“事情這麽快就有結果了？”沈靜姝直覺事情有變，康鴻不會這麽簡單就落了獄。

王玄神色暗了暗，道：“或許，事情不會再有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