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浮生事《二》

浮生事《二》

葉湘竹惬意的單手撐着臉，靠在桌子上，衣擺垂落在地，看着敞開的屋門，姿态怡然。

不管在哪，他都覺得比浮沉山好多了。

葉湘竹低垂眼眸，周身散發頗有失意的美感，其實他在山中時，都差些要淪陷在沈淵的攻勢下了，若不是無意間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蝶香味，他可能就真的要如實相告了。

只是想到先前那些可笑的想法，葉湘竹也難免會失落，他能控制的了自己的身體，但是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感情。

這些若隐若現的感情就像細小的白線一般，貫穿他身體的每一寸，到最後如同筋脈連骨般密不可分，讓他再也放不下，不得不重視。

可這轉念一想，這些東西在沈淵看來都是些不值一提的身外之物罷了。

最廉價的莫過于真心，最珍貴的也不過于真心。

他對自己又有幾分是真心？

葉湘竹不在去想這些，坐了半天，覺得餓了，站起身就向屋外走去。

無情教在山中面積過大，一天兩天是逛不完的，他能記下的位置，也不過是主殿和廚房。

這府中看似無人，卻比他想的要多，且各個武功不低。

他記得好像是要從這條廊道走下去，左拐走一段路，然後往右拐，進入到一處院內就是。

不過這府邸連個多餘的下人都沒有，都是那些個愛偷聽牆角的，做什麽不好，偏偏來偷聽監視，看起來沈淵對自己倒是真上心。

想必先前逃出去的那個人也是他們故意放走的，不然憑這些人的實力是不可能抓不住他的。

單看那人的氣勢和姿态，身份肯定也是不簡單。

只不過他那副身體倒是讓自己起了興趣，若是他日在相逢，自己定要研究研究。

葉湘竹緩步在走廊內，并沒有注意到跟在身後的人。

“在想什麽？這麽入迷？”沈淵宛若幽靈似的突然出現在他身旁，将葉湘竹吓了個激靈。

他是當真沒感知到沈淵何時出現的。

沈淵見他猶如小鹿一般受到驚吓，輕拍了拍他的後背，以示撫慰。，

怎麽每次見到他的時候，都是在發呆，不是發呆就是皺着一張臉，怎麽比在浮沉山的時候還要愁慮。

葉湘竹也察覺自己的情緒洩露過多，想着不應該在犯這種錯誤，可他總是在這人面前就不自覺的表露了出來。

于是轉頭看了沈淵一眼，發現他一直在看自己，不免覺得奇怪，一直盯着自己看有什麽意思。

“你餓了？”沈淵問。

“啊？嗯對？”葉湘竹點點頭，他怎麽知道自己餓了，是自己表現的太明顯了嗎？！

沈淵見他略帶驚恐又驚訝的眼神給逗笑了，

“你走這條路，不就是去廚房的嗎。”沈淵就這麽偏着頭看他。

他都快忘了，這大夫的記憶力倒是好的很。

葉湘竹尬笑了笑，原來是因為這個呀，于是主動搭話道：“你這幾天有打探到我師傅的消息嗎？”

沈淵聽到這兒，說道：“八月初八舉辦武林大會，到時我會帶上你，哪裏人多，消息自然也廣泛。”

葉湘竹一聽，點了點頭，也覺得有道理，這人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找着的，還是得需要多打聽，多詢問。

“方才，你可有遇上什麽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沈淵這才又問了起來。

人？葉湘竹心中反轉了起來，只好乖乖答道：“自己方才确實遇上了個人。”

沈淵眼尾不經意瞥了他一眼，又繼續道：“那你可是和他說了什麽嘛？”

葉湘竹聽他這話，內心惶惶，這是在試他嗎？

沈淵像是故意，又倒像是沒瞧見他的不悅似的，漫不經心道：“不過是個罪人，無須擔心。”

罪人？葉湘竹聽這話，入了心，是個什麽樣的罪人值得你将他放了？

沈淵瞟了一眼他，笑了笑，又道：“也不用害怕，我不是在嗎？”說罷，轉過頭撫了撫他的黑發。

葉湘竹卻是沒說話了，有些牽強的笑了笑。

他也不知道他為何笑的這麽牽強，他只是覺得事情并沒有簡單罷了，怎麽偏偏要遇上自己？

兩人并列，心中卻是各懷心思走到了廚閣。

沈淵總是無意間去看他，不知道又在想什麽。

葉湘竹倒也不甚在意，他只是在想八月初八武林大會的事情，倘若沒有他師傅的下落，他就自己一個人去找，所以在這期間，他想盡快治好沈淵的病。

他體內還剩下一味毒，他總覺得這毒有些熟悉，第一次查看時就覺得奇怪。

可他既然答應了的事情，他自然會做到底。

“對了，你體內的毒這幾日可還有發作？”葉湘竹停在門口輕聲問着。

沈淵見他終于問起了自己體內的毒，看了他好一會兒，說道：“沒有發作，只不過………”說到後面，沒了聲，眼睛卻直溜溜的盯着他看，如枯井般深不見底，顯然是故意的。

“只不過什麽？”葉湘竹被他盯的發麻，這麽看着自己是做什麽？

看那毫不掩飾的眼神，像是要把自己吃了似的。

沈淵又笑了兩下，笑的有些詭異。

葉湘竹被他笑的毛骨悚然，想不通他到底在笑什麽？該不會是那毒的症狀會讓人變成傻子吧！

他雖然還不清楚那毒的後遺症是什麽，但是單看沈淵這個性格，他都覺得實在有病。

沈淵見效果達到，也不在逗弄他了，只是不輕不重的彈了他的腦門。

“嘶，”雖說力度不重，但是對上葉湘竹這麽個豆腐似的大夫，這一下讓他腦門紅了起來。

葉湘竹捂着自己發疼的腦門，揉了半天。

他當然不會覺得疼，但就是想要揉一揉，做做樣子罷了。

可沈淵倒像是沒看見似的，領着他進了廚閣內，這四周擺放的倒是中規中矩，都是些新鮮的食材。

可是沒有任何能夠現食用的糕點。

葉湘竹在廚閣轉了幾圈，發現這還挺齊全的，什麽都有，就是沒有能直接吃的。

沈淵靠在門邊，姿态慵懶，見他四處打量着，也并未有言語，只是伸手指了指放在籃子裏的新鮮蔬菜。

“我？”葉湘竹見他這個動作，難不成是讓自己動手？眼中雖有疑惑，但也不多，只是覺得奇怪，怎麽今天是要讓自己動手？

他想到了在山中的夥食，真叫人是苦不堪言，他并不會做飯，只會一鍋炖，山裏也沒什麽吃的，大多數都是山菇和山筍，即使有什麽動物類的，他也不會去抓。

那些動物不過茍且活命，若是果腹也不過是小小一只，填不抱肚子。

與其廢力去抓，還不如讓它們繼續茍且偷生，畢竟它們這輩子活着就是不易。

葉湘竹走至籃架前，看着籃子裏放着的白菜，拿起看了看又放下了。

他轉過身去看沈淵，卻見依舊靠在門邊，看着自己。

葉湘竹有些為難，沖着沈淵垮了臉，指了指放下的白菜，小聲道：“我不會弄這個，我沒見過這個菜。”

沈淵聽他這麽一說，這才想起來，這人從小在山裏長大，除了竹子就是竹筍，別的估計也沒見過，更何況又不是個會做飯的主，也确實為難他了。

于是不在逗弄對方，走至他身前，牽起對方的手，走出了食閣。

葉湘竹不明白他到底要幹什麽，帶他來到食閣難不成只是讓他認白菜？想不出個所以然的他來只能跟在沈淵身後。

“我帶你出去吃，待在這裏面，你估計也待悶了，如何？”雖是詢問，可一點詢問的意思都沒有，只是強硬的拉出了門。

葉湘竹見他這樣，只能回答個好。

葉湘竹這才看清他身上穿的衣服，并非是純黑色，上面還繡着密密的銀線，在陽光下一照，還泛着光澤。

手被沈淵牽着，眼神卻是四處觀察着。

葉湘竹看着他的背影高挑，又見他腳步緩慢穩重有力，實在摸不清他功底有多深。

還從未見過他使劍的模樣。

沈淵心緒難猜，卻是将葉湘竹的手握的死緊，卻又不會讓他感覺到疼。

好不容易到了一處森門內，沈淵停了下來，兩扇黑漆漆的門緊閉着，猶如兩人緊握的手。

将這門打開，便是息山的出口，亦是他無情教的弱點，可沈淵倒是沒有一點猶豫和防備，當着葉湘竹的面結印，口中念着無聲決，将這扇門給打開了。

葉湘竹在他身後看着他的一系列操作，內心有些複雜，卻是又壓了下去，眼眸微垂遮住了眼中不明的情緒，他對自己當真這麽放心！

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山風撲面而來，夾雜着清涼和甘甜，可葉湘竹卻像是感受不到似的。

他看了眼依舊平靜的沈淵，只是那人也靜靜的望着他，不知道在想什麽。

最終還是沈淵先開了口說道：“見你如此模樣，你是後悔了嗎？”

葉湘竹聽這話，眼皮跳了一瞬，後悔？他有什麽可後悔的？

沈淵嘆了口氣，見他神色多變，也不在去問什麽，只是主動握住他的手，帶他出了山。

兩人依舊心照不宣的前後走着，這路途雖不遙遠，但卻坎坷，所幸有沈淵護着，葉湘竹才走的平穩。

周圍都是些山和一些不知名的花草。

沈淵卻有些不習慣了，平常都聽慣了他叽叽喳喳的模樣，如今安靜了，讓他實在不習慣。

“怎麽不說話了？是有心事？”沈淵停下來詢問他，還是說他本身就屬安靜。

啊？葉湘竹對上沈淵眼睛的一瞬間，像是被烈焰灼燒一般，趕緊移開了自己的眼睛，看向別處。

随後便是被路邊的小白花吸引了，葉湘竹覺得這花熟悉，一時半會想不起來叫什麽。

于是用手指了指，沈淵也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見了那路邊的白花。

茉莉？莫離！

沈淵見他一直盯着看，于是走向那一簇簇的花去，連手法都未看清，那整整齊齊的茉莉就被沈淵折在了手中。。

“你這是做什麽？”葉湘竹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清楚沈淵的動作。

可沈淵并未說話，只是将那茉莉遞給了葉湘竹。

葉湘竹怔怔的看着那束茉莉花，有些猶豫，他要不要接？

再三思索後，還是接下了那束茉莉，只是內心有些徘徊了。

沈淵見他接了花，有些欣慰，更多的則是得意，便說道：“鮮花贈予美人，美人獨屬于我。”

沈淵冒出如此不正經的一句，讓葉湘竹想将手中的花給扔了，內心是在無語凝噎。

想将話詢問清楚的葉湘竹還是生生忍住了，扔了怪可惜，思來想去也是默認了沈淵那不正經的話。

他也不知自己為何沉默了，日後若是兩人刀劍相戈，他倒皆時希望兩人也能像今時今日一般沉默不語，未有那麽多的話。

沈淵像是看出來他在想什麽，又像是沒有，于是說道：“我今日難得有時間帶你出來，你切不可愁眉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