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浮生事《三》
浮生事《三》
無情教本身就遠離集市,路途自是要遠些,沈淵本想騎馬,但是想到身邊跟着一個不會武功的,就又算了。
所幸兩人一路走來也是有趣至極,過之水路,踏之山林,觀之異禽,視之野木。
遇見奇怪的,葉湘竹都會挨個詢問沈淵,沈淵也會耐着性子給他一一答複,只有在這時,葉湘竹才會靜下心來去看沈淵。
兩人差不多是花了一柱香的時間抵達雪月城,走至了一條不尋常的小道,才到了人際頗多的大街上,只是葉湘竹還沒看見人呢,沈淵就将他拉到了一處陰牆下,背之大街。
“唉,你這是做什麽?”葉湘竹還沒反應過來呢,沈淵就拿出一條不透明的絲紗出來,将葉湘竹的眼睛給遮蓋了起來,那絲紗說來也精致,作功亦是如此,外面看不清裏面,但在裏面卻可以将外面看的一清二楚,從外看也不過是個繡滿了精致花紋的紗布條。
沈淵替他綁好了布條之後,又輕扯了扯,試試松緊,到了最後摸了一把他的秀發,沉聲道:“暫且先委屈你了。”
葉湘竹難得沒了話,他當然知曉沈淵是為了他好,這世人若是見了與他們和自己不一樣的人,是要被當成怪物的,更何況還
是異色眼瞳。
師傅和他的眼睛是同一異色,也不知曉師傅在外也是會如此嗎?
葉湘竹适着适應了眼上被布遮蓋的感覺,又看了看四周,這才發現,這絲紗的透光性倒是不錯。
本想着要自己走的葉湘竹,卻是主動被沈淵握着手走上了大街。
葉湘竹雖是被遮蓋了眼睛,但也遮不住他那易羞恥的心,更何況光天化日之下,兩個大男人當街牽手,那多奇怪呀,可沈淵卻是握的穩穩當當,絲毫沒有松開的意思。
葉湘竹在他身後小聲道:“你也不怕旁人看了嗤笑?兩個大男人牽什麽手。”
沈淵聽的他的碎碎念笑道:“旁人笑的是我們兩個,又不是我一個,我怕什麽?再說了,旁人不會嗤笑我們,只會認為我們感情好,你可懂,更何況,我看誰敢笑?”
沈淵說的最後一句當真是對的了,誰人敢嗤笑他沈君衡。
葉湘竹被他的蠻橫發言給噎住了,剩下的話他也是說不出來了,還真讓沈淵說對了,見了他們如此模樣的人,沒有一個嗤笑他們的,相反還讓出了一條路來,竊竊私語誇:兩人感情如此好,大多都是心疼葉湘竹年紀輕輕眼睛就瞎了的,所幸他還有個兄弟,不然真是可憐至極了。
葉湘竹忍着羞憤聽那些人的“苦贊”,狠狠地握了一下沈淵的手,以示心中不滿。
沈淵皮糙肉厚,手掌寬大,那裏會被他這麽握一下就疼,但也是能察覺出他的不滿,于是忍着壞笑,輕輕的回捏了下,表示接收到了他的不滿。
葉湘竹不僅被他拉着,還要裝的真的像個盲人一般,沈淵時不時回頭看他一眼。
兩人就這麽慢慢逛着,畫面如此寧靜和諧,一黑一白,兩人容貌皆是上呈,更是引來那些姑娘們的遐想。
沈淵卻當是沒看見那些姑娘們快要拉絲的眼神,反觀葉湘竹,若不是他此時的僞裝讓他迫不得已的要冷靜,只怕他已經東看西看去了。
沈淵在不經意間向後看了一眼,卻發現了個熟悉的身影。
葉湘竹未發現他這個動作,只當是在看自己,于是說道:“這裏平常人也這麽多嗎?”
沈淵聽後,看了看周圍的人,搖搖頭說道:“馬上要過節了,平常人并不是很多。”
“過節?過什麽節?”葉湘竹不解,還需要過節日嗎?
沈淵見他不懂得模樣,像極了什麽都不知的孩童在詢問大人一般,手握拳抵住下唇,眼中含笑,語氣低喃道:“等節日到了,你就知道了。”
葉湘竹聽到這歪了歪嘴,幸得沒有人看見他這個表情,不然又是一波喧嘩。
他發現沈淵這個人說話總是喜歡透露神秘,什麽都要到了一個時間才願意說。
沈淵不在答話,帶他進了雪月城有名的酒樓。
葉湘竹進入時瞥了一眼酒樓的名字,福滿樓。
不免覺得好笑,福滿樓,福滿咯。
他的福氣何時會滿?何時才滿?何時能滿?
沈淵帶他坐至靠窗的二樓,視野開闊看的也遠,葉湘竹從踏進入酒樓時,原本聽的嘈雜的酒樓在沈淵帶他進入時驟然變得安安靜靜,靜的怕是掉下一根針在地上也能聽得清清楚楚,可沈淵就像是沒聽見,準确來說像是沒發現似的
葉湘竹見沈淵沒什麽動靜,也不好去問什麽,只是打算扭頭去看周圍,卻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來。
“小二,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又是那道入人心聲的溫柔音。
沈淵自然也發覺了此人的存在,于是瞟了一眼葉湘竹的反應,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掩飾肅然而生的戾氣。
有些不悅的看了眼樓下,看向了魏子嬌的方向。
還真是巧。
葉湘竹沒發現沈淵陡然而生的戾氣,只當他是覺得這茶比不上他府裏的茶,不好喝罷了。
葉湘竹坐在靠裏的位置,沈淵就坐在他對面,也不知在想什麽,只是一個勁的喝茶。
葉湘竹看他的眼神卻覺得奇怪,這茶不好喝還一個勁的喝,過一會兒喝多了是要小解的,還得一個勁跑茅房。
沈淵看似走神,實際上是在探聽樓下的談話,也顧不得葉湘竹看他奇怪的眼神。
只是沒過一會兒,酒樓又恢複了先前的模樣,人聲嘈雜。
魏子嬌來的并非是一人,還有他身旁而來的一人,看樣子像是個教書先生,那人外表看似溫弱,可他氣息隐藏卻是極好,一呼一吸間,皆是技巧。
沈淵多看了兩眼,便引起了那人的注意,兩人眼神對上一瞬,宛如冰凍三尺巷,周身都變了感覺,帶着若隐若現的殺氣。
就連什麽都不知曉的葉湘竹也察覺出了不對勁,他順着沈淵的視線看去,看到了魏子嬌身旁的那人。
不免覺得好奇,這兩個人在互看什麽?莫非是看對了眼?
葉湘竹想到這,不知為何覺得有些驚悚,于是也多看了眼魏子嬌身旁的那人。
卻不想這一眼和魏子嬌對了上去。
葉湘竹不知如何是好,想要将頭轉過去,不在去看,可是轉念一想,若是現在轉過去了,那別人豈不是就知道他是裝的了,那總不能一直盯着看吧。
沈淵像是有讀心術似的,倒了一杯茶遞給葉湘竹,緩解了他此時的處境。
葉湘竹慢慢摸索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差點沒吐出來。
這茶當真是不好喝,卻見沈淵憋着笑的模樣,知道自己是被耍了,卻又不好發作。
還欲要在說些什麽,卻又見小二端着另一壺好茶走了過來。
穩穩當當的放在了桌子上,笑容可掬道:說是樓下靠窗的那一桌送的。
小二這樣一說,兩人也明白了過來,樓下靠窗的那一桌,可不就是魏子嬌麽。
葉湘竹覺得有意思,扣了兩下桌子,示意沈淵倒茶給他喝,也并非是原本的茶不好喝,只是葉湘竹嘗不來罷了。
沈淵見他扣桌子的動作有些無奈,之後微嘆口氣,提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
這好茶入杯,果真是不一樣的,剛倒出來,就散發着一股茶香味,帶着絲清甜,茶葉已是泡的剛剛好,葉尾由卷到舒散漫開來,鋪在茶杯底部。
葉湘竹小啄了一口,這茶刺激着他的味蕾,讓他是在忍不住咂巴嘴回味的餘香,他終于明白那些喜歡喝茶的人了,對于他這麽個不懂得賞茶品茶的人,算是浪費了,這茶确實比他先前喝的茶好多了,最起碼口味合他心意。
比沈淵先前給他喝的苦澀的不知好了多少倍。
沈淵見他這副懂極的模樣,覺得好笑,拿起茶杯掩蓋他那一瞬的笑意。
“這麽久了怎麽還不上菜呀,都快餓死了,”葉湘竹握着茶杯小聲抱怨,沈淵聽了這話笑了笑,還沒點菜當然不會上菜了。
于是又叫了小二過來,點了幾道姑蘇名菜,葉湘竹聽沈淵說的那些,他聽都沒聽過,覺得好奇,于是悄聲問道:“這地方你經常來嗎?”
沈淵聽這話,握着茶杯的手一頓,随後又搖了搖頭,沒在回複,只是眼神卻一個勁的看向葉湘竹,好似他身上有什麽寶貝似的。
酒樓正值人滿十分,聲音嘈雜,視線也頻頻停留在二樓沈淵和葉湘竹的位置上。
可沈淵對這些視線卻視而不見,葉湘竹做不到像沈淵那麽鎮定,于是向靠門的哪一處望去,直直的看過去,他實在受不了被人直勾勾的盯着。
不能欺負他是個瞎子,就用眼神那麽肆無忌憚的盯着他看吧?再說了被他這麽盯着,瞎子怕是都不瞎了。
沈淵尋跡望去,有些意外,他怎麽在這?
酒樓因為此人的存在更是熱鬧的不像話,風墜此時已是換了一身中原人的裝扮,只是脖頸間的吊墜依舊沒變,如此妖異的長相勢必是要引的旁人駐足觀看的。
可他好似不自知一樣,直勾勾的盯上二樓的兩人。
沈淵只是淡然的瞟了一眼他,就不在去看,可葉湘竹那一雙眼睛像是安在了風墜身上似的。
他還沒見過長的如此妖異的人兒,就好像是狐貍成精了似的,尤其是那一雙眼睛,媚惑人心,長相雖偏陰柔,可他那身高可不是蓋的,怕不是和沈淵一般高了。
葉湘竹細細打量着風墜,風墜也是在打量着他。
只是還未看完呢,葉湘竹才發現那人身旁還多跟了個人,那人長相倒是清秀無比,眼眸如玉,潤澤透光,笑起來眉眼彎彎,個子也比風墜矮一個頭,看起來頗為靈動。
單看那清秀之人的嘴形,葉湘竹就敢斷定,此人是個話唠,還不是一般的話唠。
沈淵此時也發現了那人的存在,頗有些興趣的盯着兩人看。
他實在想不到陰冷詭谲的苗疆教主也會被人如此纏着,莫非這是他要找的人,但是單看那人的神情又不像,莫非是惹了桃花債?
沈淵想到這裏覺得有趣,他想看看他這好友要如何解決。
風墜理也不理谷澗的叽叽喳喳,獨自一人踏上了二樓的階梯,引的周圍人都停下手中的筷子話語來看風墜了。
谷澗一看恩人要走,自然是得要跟上的,眼看走的太快,谷澗又忍不住手欠,想去拉恩人的衣角,風墜好似有感應似的,避開了他的爪子。
谷澗一看沒拉上,立馬跟了上去。
就好像風墜的尾巴,怎麽甩也甩不掉。風墜倒像是習慣了,這一路走來,他都已經習慣了,他并不是這人的救命恩人,只是無意間救了下來,他此行中原就是為了找人,找到了自然就走了。
所以不會給自己惹麻煩,卻不想怕什麽來什麽,若不是他苗疆與中原有規定,這人哪裏還能一直跟着他。
他們中原人都喜歡糾纏嗎?沈淵見好友前來,自然讓出了個位置給他,卻不想這人居然坐在了葉湘竹的身旁!
沈淵眼神冷然,手中的茶杯也給握碎了,卻絲毫沒有傷到自己。
葉湘竹也被這人身上的陰冷氣息給吓了一跳,風墜身上的感覺讓他實在不舒服,像是和他相沖一般,讓他欲嘔。
谷澗一看不對勁,趕緊打着哈哈說:“恩人,這是你的朋友嗎?”沈淵聽這話看了眼那人,眼神有些不悅,谷澗被沈淵的眼神吓的躲在風墜身後,探出個腦袋,悄咪咪的說道:“恩人的朋友真是獨特,”看人都這麽有殺氣,一看就是幹大事的人,武力肯定不凡。
随後又是看了眼坐在風墜旁邊的人,“哎呀,”這才看清臉,谷澗驚呼了一聲,有些震驚,惹得桌子上的三人同時看向他。
谷澗也發覺自己失态,讪笑了兩聲說道:“這位公子看着像是我認識的故人一般,沒想到是我認錯了。”
葉湘這樣聽他那一句故人,覺得好奇,于是問了句:“是什麽樣的故人?”
谷澗看了他兩眼,覺得是真的像,于是說道:“是個個高偏瘦的貌美之人,也像你一般,圍着紗巾,拿着一把長劍,一身白衣。”
谷澗像是陷入了回憶,他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人,仙氣飄飄,就像是昆侖來的瑤仙一般。
沈淵聽到這皺了皺眉,覺得此人的描述與妙淩鳶有幾分相似。
而且從谷澗的描述之中,他覺得這人有些不尋常。
谷澗想了想,第一次見面,就這樣說不太好,好歹也是恩人的朋友。于是自顧自的坐在了恩人的對面,沈淵的旁邊。
沈淵沒想到這人自覺的很,坐的倒是安穩,也不在去看他。
風墜看了眼沈淵,又看了看葉湘竹,就是不去多看一眼谷澗。
可谷澗像是看不見似的,直勾勾的盯着風墜看,一邊看一邊眨巴眼睛說道:“恩人的容貌如此好看,就連朋友也是,都這麽好看。”
“哈哈,”淺淺如同銀鈴般的笑聲自葉湘竹口中傳出,不免得多看了谷澗幾眼,這人可真是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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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