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月下光影

月下光影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葉湘竹被這馬颠簸的厲害,可真正讓他難受的是沈淵次次都頂在他後方處,讓他心猿意馬。

兩人好不容易在一道三岔路口見到了一處不大不小的客棧,這才放下心來,那客棧門前挂着兩盞紅燈籠,多少顯得喜慶。

沈淵将葉湘竹抱下了馬,随後停在了客棧門前,風墜也緊随其後跟了上來。

只是馬背上的谷澗貌似不怎麽好。

葉湘竹見他一臉蒼白,雙腿更是抖的厲害,仿佛下一秒就要暈倒了的模樣,關切的詢問他怎麽了,可谷澗卻是搖搖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葉湘竹見他如此難受,便是攙扶着他進了客棧。

客棧不大,但人卻不少,一樓是用飯的地方,二樓想來就是住處了。

那店小二見這麽晚還有人進入,立馬笑嘻嘻的迎了上來,一雙不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轉,看起來很是精明。

沈淵和那小二要了三間上房,可那小二說四個人只能要兩間房。

沈淵聽了沒什麽異議。

只是苦了谷澗這個倒黴蛋了。

葉湘竹進入房間後給谷澗倒了杯熱茶水,在加了點自己熬制的藥丸,這才讓他慘白異常的臉慢慢恢複,也許是喝了藥的原因,谷澗也覺得自己身體不在那麽難受了。

陣陣反胃的嘔吐感也沒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這客棧要是在遠些,他就該找義莊了,不用住客棧了。

葉湘竹見他面色紅潤了起來,這才稍稍放心了下來。

剛要在說什麽,就聽見一陣敲門聲,沈淵的聲音響起,原來是叫他們下去用飯。

兩人整理了番,這才推開門走了出去,就見沈淵依靠在門邊,等着葉湘竹。

三人一同下了樓,原本人頗多的客棧,等幾人在一下來,就已是寥寥無幾了。

風墜一人坐在桌子邊,氣息降的極低,幾道精致的菜肴正整整齊齊的擺在桌子上。

那菜色澤誘人,香味濃郁,谷澗光是聞着就要流口水。

葉湘竹卻聞出了不對,怎麽會有天麻子的味道?還那麽濃郁?

谷澗今日經歷的本就驚險,尤其是被馬颠了一路來的,就更是難受,這肚子早已經餓得不成樣了。

現下一看到那飯菜,就已經是兩眼放光的盯着了。

葉湘竹咳咳了兩聲,摘下了鬥笠,坐在沈淵的旁邊看了他一眼,沈淵只是用筷子敲了敲碗邊。

葉湘竹會了意,看來沈淵是知道菜裏下了藥,那這樣的話,對面的風墜應該也是知曉了。

風墜只是喝了點茶水,用了些白飯,連那些菜動都沒動過。

這一桌下來,谷澗吃了個八分飽……………

沈淵與葉湘竹兩人也都只是吃了少許一點。

葉湘竹很是無奈,在那之前他明明給谷澗提示過了,沒想到這人還以為是什麽習俗,吃飯前要敲一下碗邊邊。

吃也就算了,偏偏吃的還是下藥最多的那一道菜。

其實這藥也并非是什麽毒藥,只是令人昏睡毫無直覺的藥,吃少了不過酸軟無力,吃過量了頂多就是進入沉睡的時間長一些。

看來這客棧是個黑店,到也還有底線,不傷人性命,只竊取錢財。

幾人用完飯,便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葉湘竹進了屋,更是喝了好幾口茶水,來稀釋那藥效。

可沈淵則是徑直走到了床邊,躺了下來。

那種東西對他來說不過是小兒科,吃下去也不過給某些人看的。

“你怎麽知道菜裏下藥了?”葉湘竹放下茶壺,坐在了沈淵的身旁問道。

沈淵卻是一直盯着他說話的嘴唇看,紅豔豔的嫩唇和潔白的牙齒,還有軟糯的舌頭。

葉湘竹見他不回答自己的話,只盯着自己看,于是扯了扯他的袖子讓他回答。

沈淵笑了笑,并不着急回答他的話,只是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葉湘竹微微斂眉,這人怎麽什麽時候都不正經。

沈淵見葉湘竹不從,于是自己主動伸了過去,輕如點水的吻就這麽一閃而過。

葉湘竹面色滾燙,慌亂的推開他去,準備站起身關窗戶,沈淵卻一把将人拉了回來,跌坐在床上。

“你這是要幹什麽?”葉湘竹有些驚慌,這可是在外面,這屋子不隔音,前後都有人。

沈淵瞧他那一臉驚慌樣,笑了起來:“這麽害怕做什麽,我又沒說要幹什麽?抱抱都不可以了?”

“你這抱了一路,還沒抱夠?”葉湘竹一邊掙脫他的束縛一邊說着。

沈淵見他越是反抗,自己就抱的越緊,絲毫不給他反抗的餘地。

“抱不夠,怎麽抱都抱不夠,”沈淵語氣低沉磁性,有些暧昧,将頭抵在葉湘竹肩頭,葉湘竹無奈,放棄了掙紮。

沈淵見他棄了反抗,摟抱的更緊了,像是怕他再次消失一樣。

葉湘竹就着這個姿勢犯了困,也靠在沈淵的胸膛處躺着,靜靜的感受着那人的心跳聲,不知為何他總能在沈淵身上找到那一絲絲的熟悉感。

他遇見沈淵後總是有一股似曾相識的感覺,就好像是有什麽重要的東西被遺忘後卻又想不起來了,那樣難受的感覺令他惶惶不安。

可他以前确實不曾接觸過外人,就連山也出不去,他只當自己是太用心了,産生的錯覺。

不知為何他又想起來沈淵袖口處繡的銀杏。

想到這裏,葉湘竹原本昏睡的腦袋也清醒了過來。

于是指着袖口處的銀杏問他:“這裏怎麽繡着一片銀杏?”

沈淵本以為他睡着了,卻沒想到他會問袖口處的銀杏。

葉湘竹難得見沈淵沉默,沈淵沒說話,盯着那銀杏出了神,想起來過往的種種。

與他在一起最歡快的日子是無法忘記的。

那回不來卻又忘不了的過去,是沈淵此生的痛。

葉湘竹從未見過如此哀傷模樣的沈淵,他一時反應不過來,突有些怒火從心起,這算什麽?

他見沈淵不回答的模樣,眼中有些泛起朦胧,于是低下頭,不在去問。

可沈淵卻是一把将他轉了過來,用得力氣大了些,葉湘竹都能感覺到自己的胳膊在陣痛。

可沈淵卻突然露出了陰酆的眼神,直盯着葉湘竹,好似要将他看穿,可葉湘竹卻覺得沈淵是在透過他看着別人。

能讓沈淵念念不忘的人,那對方該是個如何的人?

沈淵是看着他在矚物思人,還是在自己這個影子身上找着那人的感覺?

他想起了在山中兩人相處的場景。

不知為何,內心蔓延起了絲絲酸楚,讓他分不清了,那他與沈淵又算什麽呢?

又或許他與沈淵什麽都不算,他不過是替這人解了毒。

沈淵替他将師傅找到的關系。

本不該淪陷于這段有始無終的感情罷了。

是他将自己看的太重了。

況且,他也是在利用沈淵。

也沒什麽難過的。

“怎麽哭了?”一雙修長帶着薄繭的雙手摩挲着葉湘竹的臉龐,替他拭去了眼尾的晶瑩。

葉湘竹搖了搖頭,眨了眨眼,只是有些泣咽道:“想師傅了。”

沈淵并沒有揭穿他的謊言,只是替他拭去了淚滴後,安慰他:“早些睡。”

葉湘竹沒給出他回複,只是轉過身不在去理他,一時靜默無言。

沈淵也只是盯着他的背影看,又看了看自己袖口處的銀杏。

要何時才能像以前一樣呢?

沈淵順勢躺在了他的身邊,兩人皆是和衣而眠,沒那麽多要求。

可沈淵怕葉湘竹着涼,将被子蓋在了他的身上。

自己則是看着床頂上方粗糙的花紋出了神。

不知在想什麽。

窗外夜風席卷而過,窗柩被吹的咯吱作響。

在漆黑一片的夜空顯得有些詭異,仔細聽來,還能聽見那細微的腳步聲和呼吸聲。

開始行動了嗎?

而此時,隔壁房間的風墜也聽到了異常的聲音。

他在黑暗中看了眼打地鋪的谷澗。

屋內已熄了燭火,漆黑一片,唯有開着的一扇窗戶始得月光窺照而入。

靜靜的灑在桌子上,斜碎的月光拉長了物體的影子。

風墜隐在黑暗中,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子旁,背朝開窗的一面,卻照不到月光分毫。

于是靜等着那人的到來,既然這邊有了行動,沈淵那邊想必也已經開始了。

是夜,整個客棧都靜的悄無聲息。

走廊盡頭響起了輕緩的腳步聲,一陣有,一陣無。

沈淵躺在床邊,靜等着那些人的到來,今日發生的事非比尋常,看來是有人将他的行蹤放了出去。

這樣一來,那江湖上的各大門派也該知曉了,又或許是早知道了呢。

沈淵譏笑一聲,誰都想讓他死,可誰都殺不了他。

聽着屋外有輕微的撬門聲,沈淵睜開了眼,葉湘竹一直背對着他,聽他呼吸起伏穩定,應是早已睡下了。

屋外的兩人穿着夜行衣偷偷摸摸的把門給撬開了。

為首的先是進入,手中還握着一把短劍,身後一人見狀,也跟了進來。

“不是,大哥,這樣行嗎?”其中一人開了口,聲音怯懦,有些猶豫。

哪個被叫大哥的有些惱怒,一下子将頭轉了過來,小聲罵道:“怎麽膽子這麽小?又不是叫你殺人。”

沈淵就這麽睜着眼聽那倆人談話,聽他們的話裏內容來看,只當是個劫財的。

被罵的哪個噓了聲,不在多說什麽,只是跟在他大哥身後。

“你打開火折子呀?不然咱們兩個瞎摸黑呀?”那人又是冷不丁的出聲,将跟在他身後的人吓了一跳。

身後的那人也是好脾氣,乖乖順順的聽了他的話。

從懷裏掏出了個類似于圓筒類型的物品,将上面的蓋子取開後,顯現出了點點火星。

那人又是對着還燃燒的一頭吹了兩下,火苗一下升了起來。

沈淵聽着那兩人的廢話,實在覺得無趣。

但為了不吵醒葉湘竹他還是先看看這倆人到底是要幹什麽?

那兩人進了屋內,将門又給關上了,火折子燃起的火光微弱,只能照亮兩人的周圍,看不清遠處。

這屋子倒也不大,可偏偏窗戶沒關,這風吹的火光顫顫巍巍像是下一秒就要滅了。

于是拿着短劍的那人指揮身後的小弟去把窗戶關上。

可身後的人還沒跨出一步,卻又被猛然拉了回去,于此同時,那手持短劍的人做出防守姿态,一下子将從窗戶內疾馳而入的飛镖擊向別處。

只聽“叮”的一聲,那飛镖被紮入在房梁之上。

又聽隔壁傳來“砰”的一聲,這倆人才發現不對勁。

“大哥,這怎麽回事?”被護在身後的人聲音焦急,顯然沒弄清楚什麽狀況。

沈淵瞄了一眼房梁的飛镖,真是來的巧不如趕的巧。

徐爻覺的不對勁,握緊了手中的短劍,快速瞟了一眼梁上的飛镖,雙眉緊皺,覺得這事不簡單。

只是還不等他做出反應,又是幾枚飛镖快速劃破虛空朝着他的方向刺去。

徐爻來不及反應,只得抱住身後的人向一旁撲去,只聽飛镖刺入木門的破裂聲響起。

“閣下要是看夠了笑話,就起來自己對付這些人吧。”

徐爻狼狽的護着身下人,沖着沈淵的方向說道。

沈淵挑了挑眉,倒是很意外,看起來這江湖上也還是有高手存在的,也并不都是些廢物。

沈淵聞言,也坐起了身,動作輕微,他還不想吵醒葉湘竹,可剛才那一番動靜出來,也不小。

不過剛出教,就這麽不太平,那之後的幾天豈不是有的忙了?

徐爻站起身,将身下的人拉了起來,那人長的清秀,透着一身的墨香氣,只是一雙眼裏充滿了驚吓。

徐爻最看不得的就是他這副模樣,還是不是個男人了?

又見那裝死的起來了,就準備帶着西菏要走。

他并不想參與什麽鬥争,也不想招惹上江湖上的人。

他不過是為了碎銀幾兩。

沈淵不在去看他,只是看了眼還在熟睡的葉湘竹。

他下了床,看向窗戶外,只是漆黑黑的一片,這地處偏僻,山谷為多。

那些人想隐藏也不易。

也不知為何窗外的人停了手。

或許是反應過來弄錯了對象,又或是感知到了另一個危險的存在。

沈淵剛要繼續動作,卻沒想到一團白影進入了窗口,帶入了一股涼風,讓他停住了腳步。

一身紗衣,飄逸動人,不看身型還以為是個女郎。

那人黑發盡數披下,絲毫不淩亂,一雙情絲纏綿的雙眼中帶着兩三分的清冷。

一臉清譽的長相,可偏偏生了一雙狐貍眼,這還真是讓人不知如何形容,可真是冷豔。

此時那月光又是照在他身上,似乎那光是專門為他而打的一樣,更顯得他清冷,夭夭。

沈淵依舊兩眼冰冷,絲毫不為所動,他知曉此人。

這人有一門邪法,可蠱惑人心,操縱情欲,使其對方為他所用,只聽他命令。

他自然也知曉這人是飛子門門主的得意弟子。

千面玉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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