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思之若狂
思之若狂
看着一箱又一箱金紅碧綠的奇珍異寶搬進家門, 湘陽秀夫婦不禁又喜又愁。
“這樣真的沒問題?”雲滿霜憋出一句。
富貴是富貴了,俗也是真的俗炸了!
湘陽秀用假指套抵住香腮,望天, 幽幽道:“反正太上不會有意見,旁人又不敢有意見——不就我們昭說了算。”
雲滿霜:“……”
說得好有道理。
夫妻倆齊齊挑着眉眼吐一口長氣,目光投向那十裏紅妝。
雲滿霜忽地皺眉。
他擡手攔下兩個挑着擔的小厮, 狐疑地盯住那幾只疊在一塊兒的紅彩雕花木箱——它們看着像是無鏡的小妝奁, 卻又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沒個所以然,就是直覺不對勁。
這些紅箱極其精致華美,分割成數個巴掌大小的四方紅木格, 格門每間不同,分別雕刻着花、雲、雨、隼等圖案, 怎麽看也不像湘陽秀平日盛放胭脂水粉的妝盒。
正待細問, 衣袖忽一緊,被湘陽秀狠狠拽開。
“這箱子……”
“閉嘴!”湘陽秀瞪他,“大庭廣衆的!問什麽問!”
雲滿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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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發小厮離開之後, 湘陽秀才擰着他的胳膊把他帶到一旁,悄聲耳語, “都是金鈴銀環和玉勢!”
雲滿霜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呆呆望着自家夫人:“……哈?”
湘陽秀拎起帕子摔他:“呆貨!神婚雖是好事, 可是你也不想想,就太上那個樣子,能人道麽!”
雲滿霜額間冒汗:“……”
這是該想的麽?這是能想的麽?
太上……太上是神祇, 想象神明行敦倫人道什麽的……真不是在渎神?
雲滿霜尴尬得直咳嗽:“不太好吧?”
“有什麽好不好!”湘陽秀柳眉倒豎, “且不說t那是一輩子的事, 豈能叫昭昭守活寡?便說過了那洞房花燭夜, 喜帕要不要了?別人大婚有的,咱們昭昭一個也不能少!”
雲滿霜:“可是……”
“沒有可是!”湘陽秀香帕一揮, 獨斷專橫,“就這麽定!”
雲滿霜再次變成回音壁:“可是……”
湘陽秀陰恻恻瞥他:“怎麽,你是覺着夫妻敦倫沒必要是吧,行,那往後都聽你的!”
雲滿霜反應倒是極快:“都聽夫人安排!”
“哼。”湘陽秀微微一笑。
她眯眸望向那一列小箱籠,心下暗道,回頭要與昭昭說,初時先用那支雨雲花玉軟,淺嘗辄止,不會傷着。
往後使慣了麽,那些花鳥蟲雨、飛禽走獸的款樣,全憑她喜好。
*
雲昭并不知道她娘為她操了多少根心。
她忙着拆帖子。
近幾日,從各大州府遞往雲府的文帖可謂源源不斷。
剛開始她還以為是恭賀她與太上神婚的賀帖,拆開一看,卻不是。
這些文采斐然的錦繡文章都是吹噓當地特色風光與民俗美食的,并在文章末尾順帶不經意地提一嘴——當地太上廟,靈驗!
雲昭看得一頭霧水。
“看着好像是在拍太上馬屁,又仿佛哪裏不太對。”她呆呆愣愣地盯着遇風雲的龍爪,“有這麽迂回的馬屁嗎?”
遇風雲擡爪撓了撓龍角,不懂。
陳平安倒是懂得多:“看着像是出自府衙文人的手筆。你看這遣詞造句,寫慣了公文才這樣。”
雲昭低頭認真看信:“這個雪嶺溫泉熔岩炙肉看着好好吃,又便宜!這個千丈流沙飛瀑沖浪看着好好玩,也便宜!哇哦,窮奇血脈幼崽絨毛獸只賣兩萬金,這不就是白送!”
遇風雲和陳平安對視一眼。懂了。
“咳。”遇風雲道,“大概是你在臨波府還願的事跡傳開了。”
陳平安望天:“人家不是拍太上馬屁,是在釣財神。”
就盼着她去灑錢呢。
散財大小姐傻乎乎直樂呵:“沒想到我人緣這麽好,那麽多人都在給我介紹好吃好玩的。”
遇風雲&陳平安:“……”
禮貌微笑。
雲昭正在甄選旅游景點,忽聞管事前來報信。
“大小姐!”管事臉色很不好看,硬着頭皮禀道,“溫暖暖求了陛下,想要認祖歸宗,入雲家宗世族譜,從雲家出閣。陛下傳喚将軍與夫人入宮,儲君殿下帶着宮人去了雲氏宗祠,準備刻錄名牒。”
陳平安震驚:“還能這麽不要臉?!”
遇風雲倒是沒有一絲意外之色,只輕搖着頭,嘴角勾起幾分譏諷:“呵。”
雲昭氣笑:“狗男女!兩個都是狗皮膏藥!”
她怒氣沖沖殺往後山。
往族譜上刻溫暖暖的名字?有她雲昭在一日,誰也別想!
她一路疾行,顧不上看那些瑰奇空山、蘭亭華閣。
穿過三重高闊獸首門樓,前方黑沉沉伏在山中的便是雲氏宗祠。
宗祠外的黑曜道場邊上立了一隊宮人,手捧玉盆、緞帶、銀牌等物,另一側站着幾位愁眉苦臉的雲氏叔伯。
雲昭衣擺一掀,兩步掠上臺階,徑直跳過膝高的門檻。
“晏南天!”
眼前是整壁牌位,供奉雲氏列祖列宗。
清香袅袅,左右玉石四方長爐裏燃着檀煙。
他穿一身黑,長身玉立,站在左壁雕花排扇門下,手執金玉冊,正是她雲氏的宗世族譜。
陽光透過镂空的黑檀木格,失去溫度,明明暗暗落在他那張清俊的臉上。
他擡眸瞥向她,神色看不分明。
“正想讓人去找你。”他笑着說,“自己就來了。”
雲昭沉下臉,三步并兩步走到他面前,揚手去奪他手中的族譜。
他輕笑出聲,随手一送,将它遞到她的手心。
雲昭一手挽住這卷沉重的冊子,另一只手急急翻開,找到自己父母名下——雲昭。
旁邊還沒來得及添上另一個名字。
雲昭心裏舒了口氣,唇角勾起冷笑:“你以為寫上去就有用?真好笑,族譜髒了,砸爛重做一個便是!”
他垂眸袖手,沖她笑着,好脾氣地說道:“我還能不知道了?”
檀煙從一旁的香爐中彌漫過來,像他往日身上的氣味。
雲昭狐疑地眯起眼睛。
他也不賣關子,擡起眼睫,溫聲道:“只有這樣,你會來見我。”
雲昭緩緩阖上手中的族譜。
眼前這人,委實能屈能伸。兩個人在樓蘭海市便已無聲決裂,在太上殿更是相互用言語捅過刀。
此刻他竟能眉眼溫潤地看着她,在她面前流露出脆弱讨好的模樣。
她冷笑:“有什麽好見。”
他彎了彎唇角:“一日不見,思之若狂。”
雲昭不想回他,她拎起沉重的金玉冊,把它送回牌位後頭的壁龛裏面去。
晏南天笑笑跟在她身後。
“你放心,”雲昭道,“你父皇還要臉,他說服不了我爹娘。你的側妃進不了我家門,你想也別想!”
晏南天笑道:“我很放心。”
雲昭把族譜端端正正放好,手指擦過黑檀壁,忽然發現及腰高的懸臺上擺了一只精致華美的雕花紅木箱。
在莊重肅穆的黑祠堂裏出現這樣一只箱,有種說不出的違和感。
她伸手想去碰它,晏南天長袖一晃,先她一步用手按住了箱蓋。
他微偏着頭,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她說:“阿昭,我們私奔好不好?”
雲昭都給他說愣住,過了會兒才噗哧笑出聲:“晏南天你瘋啦?”
他緩而重地點頭:“嗯,我是瘋了。”
她問:“皇位不要了?”
他笑:“不要了。”
“那不行。”雲昭左右晃了晃腦袋,“你舍得皇位,我可舍不得太上。”
他輕笑着搖了搖頭,手指有意無意地敲了下那只紅木箱。
“咚。”輕輕一響。
雲昭知道他指骨偏軟,單用指尖是一定無法把人敲淤青的。
從前她總想找機會掰他手指,把它們向後倒掰,每次他都會真生氣。
而現在,她對他的手已經了無興趣。
“阿昭。”他眉眼間溢出一絲失落,“我從沒想到,你我會走到今天。”
“你沒想到的多着呢。”雲昭也懶得管那只箱子了,她繞過他,大步往外走,“走了,不見!”
耳畔忽然有風。
他橫臂攔在她面前,用身體将她堵在檀木壁邊緣。
壁不厚,另一面便是供奉雲氏祖宗牌位的神龛。
他俯身逼向她。
對上她錯愕的眼睛,他輕噓一聲,淡笑道:“在你開口喊人之前,我會讓你說不了話。但我想和你說說話,所以不要喊,好不好?”
雲昭緩緩吐出提到喉嚨的那口氣:“哦。”
她還不信他能在這裏對她做什麽。
這位置,一壁之隔便是祖宗牌位,左右無遮無攔,偏頭往外看,隔着那镂空雕花的排扇門,都能看到祠堂外的宮人和叔伯。
別說鬧什麽動靜了,即便再多待久一點,也定會有人疑心往裏面望。
晏南天看得懂她的眼神,也知道是什麽狀況。
他不疾不徐,只單手囚着她,另一只手叩了下紅木箱,指尖一勾,拉開一道暗格。
他的身體擋住了她的視線,她聽着他從箱子裏面取出什麽東西,卻看不見。
“阿昭,”他沉聲低喃,“有些事情我不曾對你講,是不想你擔心。不曾想,竟讓你我有了那麽深的誤會。我說我不認得啞叔,你一定不信?”
雲昭問:“還重要嗎?”
他淡笑着搖了下頭:“不重要了。”
她看着他,用眼神示意:我可以走了嗎?
“還不可以。”他露出一點遺憾的表情,“阿昭,你怎麽就不肯等等我。只要幾年而已,将來我會用一生向你證明,我的心意從未改變,只多不少。”
雲昭虛起雙眸,輕飄飄地看着他:“我的耐心,從來也沒有幾年那麽多。”
“小沒良心。”他輕聲嗔她,手執一物,去挑她的裙,“那你就願意結那有名無實的神婚,受這麽大委屈?”
雲昭吓了一跳,低頭望去,見那紅木盒子大敞,裏面裝的竟是一只只栩栩如生的玉質勢物。
大繼民風開放,雲昭小魔王素來百無禁忌,自然認得這玩意兒。
晏南天持在手中也是同樣的東西。
她心跳都驚停了片刻。
隔了一層輕紗,那道冰涼如蛇般移動。
他喑啞道:“阿昭,你是我珍重這麽多年的稀世之寶,怎麽可以這麽委屈、這麽随便地交待自己?不如我來幫你。”
他看似漫不經心,實則緊繃戒備——但凡她反抗或叫喊,他定會先一步制住她。
雲昭偏頭望向宗祠外。
陽光透過雕花窗t格落進來,冷冰冰沒有一絲溫度。
與外面的人只隔了短短數步,晏南天卻如此肆無忌憚!他就是拿準了誰也想不到他竟有這麽大的膽子!
這裏可是雲氏宗祠!
他撐在她耳側,低垂着頭,将她罩在雕花格栅的陰影處。
冰涼冷玉掠過她的膝,像步步緊逼的毒蛇。
雲昭胸腔縮緊:“晏南天你真是個瘋子……”
他垂着頭笑嘆:“我是啊。”
她寒聲問:“我結的是神婚,你要害死我嗎?”
他無所謂地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再說我們阿昭也不會死,洞房花燭不過是你的獨角戲,你自己能處理。”
“你好無恥啊晏南天。”雲昭牙關微顫,渾身發冷。
他笑:“多謝誇獎。”
那冰涼觸感已過了膝,順着側面輕掠。
他的修為在同輩之中數一數二,她打不過他。
如他所說,但凡她有反抗的意思,他會立刻制住她,封住她的聲音,然後更加肆無忌憚、為所欲為。
她擡眸瞥他。
只見他唇角輕飄飄浮着笑,琥珀色的瞳眸一片幽暗,那是化不開的、濃墨一般的占有欲。
他又怎會輕易認輸呢?
雲昭自然也不會。
她眸光發冷,卻并未表現出半點反抗意圖,反倒故意往他身邊挨近了些。
晏南天微有錯愕,但他深知她是個什麽德性,知道她定要使詐,便只靜淡地笑着,動作更加利落無情——無論她如何騙人,或者如何哀求,他也絕不可能心軟。
雲昭深吸一口氣,勾起唇角,露出惡劣的笑。
她湊向他,用最甜膩的語氣,在他耳畔說出最冷毒的話:“所以,在這兒,你動不了真格,只能對我做假鳳虛凰的事,啊,就好像……”
她故意放緩語速,“那一年,游舫上,你父皇與秦妃,當着你的面,做的那些事……”
有一瞬間,世界仿佛定格。
陽光、空氣、風,一切都靜止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一聲脆響,打破凝固——
“叮铛!”
晏南天瞳仁劇震,手中之物陡然墜地。
宗祠外的人聞聲轉頭來看,雲昭趁機将他一把推開。
他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氣,她一推,他便怔怔倒退幾步,雙眼發直,只盯着她。
那一段目光之複雜,言語難以描說。
他的唇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青白,他的嗓音嘶啞顫抖:“你……知道?你知道?”
他不自覺地輕蹙着眉,緩緩搖頭。
“對,我知道。”雲昭沖着他冷笑,“我知道你娘是怎麽死的,我知道你扮過小太監!我什麽都知道!”
他震驚之至,整個人都在顫。
他的瞳仁失控地收縮,他的臉上再無一絲血色。
他不敢想象,她知道他的過去,卻在他“暈船”的時候沒心沒肺,又蹦又跳,從來不曾給過他些許安慰——她難道真的沒有心?
雲昭知道,他是真的傷着了。
她卻故意由着他誤會。
他今日是當真狠狠惹着了她。
她從來也不是善茬,她了解他,就像他了解她一樣。
他敢傷她,她必倍數奉還!
不,這還不夠。
她走到門檻處,讓自己整個站在陽光下,轉過頭,冷笑着,再給他補上一記掼心刀。
“晏南天,我今日便搬到太上殿去。”
“大婚之前,我會與太上同吃同住,受他庇護。你再也見不着我,休想再傷我分毫。”
“他會好好護着我,就像……當初我護着你那樣!”
她揚長而去。
幾步之後,聽到身後傳來吐血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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