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輕纏缱绻

輕纏缱绻

雲昭隐約感覺有人在搖晃自己。

微彤的聲音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 仿佛隔着水面,聽不大真切。

“……醒醒……北天神君……要回來了……”

“怎麽這麽久……快醒醒啊……你還開了法寶防禦……沒辦法把你帶走……”

“氣死我了……急死我了……”

雲昭的心神盡數牽系在眼前。

她雙目灼灼、近乎貪婪地觀看這場戰鬥。

北天神君實力強勁。

他擁有護身神雷,猶如金剛不壞之體。他有一身渾厚無匹的香火之力, 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他還有神山巨陣大神通加持,那一人一鬼幾乎是頂着暴雨般的落雷在與他戰鬥。

那兩個竟也能頂得住。

東方斂重劍斬下,轟聲震耳欲聾, 可怕的對撞沖擊波肉眼可見, 一層一層蕩出千百裏之遙。

厲鬼昭配合默契,專挑着他用重劍斬過的薄弱處打。

陰風刺骨,血氣無孔不入, 只等一個破綻。

有她在,東方斂無需回頭, 無需補刀, 他只需肆無忌憚、一往無前地斬、斬、斬!

每一記重劍落下,都像是金鐵流星撞上了這座山。

“轟——铛!”

山體轟隆隆震顫,落石滾滾, 仙霧潰散。

北天神君的身上不斷激起護體雷光,他用雷龍轟擊東方斂, 東方斂便橫劍去擋。

電光與火星飛濺, 黑劍上那只眼睛“吱哇”亂叫。

東方斂t邊打邊吐血。

他喘聲漸重,每一記重劈落下,反震之力都會傷及肺腑, 傷勢越積越深。

但他是個狠人, 打起架來根本不把自己當人。

看他劍勢, 誰也看不出他受了傷——淩厲、狠絕、深不可測。

就這麽一個令對手膽寒的殺神, 在偏頭望向厲鬼昭的時候,也不禁瞳仁一抖。

“咔嚓!”

只見厲鬼昭幹脆利落地掰下自己的左臂。

她手執左臂, 面無表情地用尖利的骨刺去戳北天神君。

東方斂:“……”這打法,看得他手疼。

北天神君也臉色大變,心神失守了一瞬:“你?!”

便是這一霎,叫厲鬼昭抓到破綻,操縱陰煞血氣洇進了他的護身神雷。

無懈可擊的純澈雷光之中,漸漸沁出血色。

機會來了!

雲昭緊張地盯着戰局。

她隐約能夠感覺到身軀的搖晃幅度越來越大,遙遠處傳來的呼聲越來越焦灼。

“快……醒醒……醒醒!”

“北天神君離開弦月殿了……他找過來了!”

“醒醒啊……他好像很生氣!”

雲昭心緒沉靜地想:等等,再等等。

眼前戰鬥如火如荼。

沁入陰鬼的血氣之後,北天神君的護身神雷不再像原先那麽可靠。

他不得不分出心神來抵擋東方斂的重劍。

如此,每劍落下之時,便是厲鬼昭絕好的攻擊機會。

她自然不會錯過機會。

她每次出擊,用的都是同歸于盡的打法。

破綻、破綻……不惜一切代價,找到敵人的破綻,攻進去!

厲鬼昭雙眸中的陰火越來越盛。

視野從霧紅,變為深紅,紅到極處,那紅色仿佛燃燒了起來,眼前只餘一片熾紅的光!

在這樣的光芒之下,世間一切破綻纖毫畢現,無處遁形。

厲鬼昭專挑最薄弱之處下手,她越打越狠,與東方斂的默契也越來越深。

一人一鬼時而同進同退,時而輪番上陣。

無需交流,心意相通。

戰鬥已臻白熱,到了這程度,法寶丹藥已然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雙方只能憑借自身力量硬撼。

東方斂正面硬轟,厲鬼昭破他防禦、撕他神軀、攻他神魂。

一人一鬼渾然一體。

激烈至極的纏鬥,終于讓北天神君的嘴角流出血來。

神祇高高在上,絕不能受傷。一旦受傷,便要跌落神壇。

北天神君開始慌了。

他望向厲鬼昭的眼神已然充滿後悔。

如果早知道會召來這麽可怕的東西,他絕不會這樣做——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北天神君想走。

他是尊貴無雙的先天神祇,擁有享之不盡的力量和香火,他才不願意和這些不要命的家夥換命。

那兩個遍體鱗傷的血人卻一前一後牢牢封住他的去路。

仿佛锲在七寸處的釘。與他不死不休。

顯然,北天神君并沒有親身經歷過這麽硬的戰鬥。

他懼了。

生死相殺,最忌怯戰。這一戰,勝負已分。

北天神君的身上,很快出現第一道傷,第二道傷,第三道傷……

這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夠帶着傷勢越戰越勇,只會破綻百出,一洩如注。

忽一霎,塵埃落定。

重劍切過頸間,骨刺刺入額心。

一人一鬼動作仿佛定格,兩道染滿鮮血的紅袖在風中短暫交織。

輕纏、缱绻。

“铮……嗤。”

神血沖天激濺,宛如一場缤紛桃花雨。

二人側眸,視線相對。

厲鬼昭一時忘記了自己的初衷,她看着他,怔怔想:這個人,好面熟。

“嘩啦啦——”

清越的脆聲響徹厲鬼昭的耳畔。

水鏡破碎,就像來時一樣,不可抵抗的巨力吸住她的神魂,将她抛離這個不屬于她的時空。

她被迫吐出了先前吞噬掉的望月陰魂——這是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她帶不走。

厲鬼昭非常不高興。

她拎起骨刺,反手紮向自己額心。

一縷血氣沁出,深深嵌入望月神女破碎的魂魄。

望月陰魂飄飄蕩蕩,落回望月陵——塵歸塵、土歸土,它本就不該侵占弦月的身軀。

“……”

畫面消失,眼前只餘一片漆黑,耳畔響徹細細的嘤鳴。

雲昭心髒劇烈跳動。她用力回憶北天神君的每一個招式、習慣和弱點,将那些畫面牢牢刻進腦子。

眼前的世界漸漸清晰。

雲昭恍惚回神,對上微彤的視線。

微彤已經不再搖晃她了,只用一雙手緊緊攥着她的胳膊,眼神一片絕望。

哦……雲昭想起來,微彤一直在喊她,告訴她北天神君回來了。

“北……”

“噓!”微彤擡手掩住她的嘴,手指顫抖,指向陵外。

雲昭聽見了密密的落雷。

得到這一縷血氣之後,她的五感變得更加敏銳。

她身處陵墓之中,卻能夠清晰地“感應”到外面的景象——

北天神君已到了陵前。

他氣息暴躁,周身環繞着恐怖的低壓,所經之處,空氣變得幹燥,密密麻麻炸開一片片細小的火花和雷電。

雲昭:“……”

不是,她只是讓東方斂把北天神君引下神山,沒讓他把這個老狗弄到炸毛?

北天神君踏入望月陵。

雲昭趕緊抓着臉色慘白嘴唇顫抖的微彤,疾退幾步,退到墓殿壁下。

她豎起手指:“噓,別出聲。”

微彤:“……”

出不出聲有區別嗎?這麽大兩個大活人站在這裏,北天神君能看不見?他瞎啊?

雲昭擡手招出傳音靈鶴,鬼鬼祟祟傳音——

“快點來救你媳婦!”

*

深山,岩洞。

收到雲昭信鶴時,東方斂正在嘶着氣給自己接斷骨。

他一臉錯愕:“不是,牛馬也不能這麽使!”

她讓他幫忙把北天神君引出神山,自己不但完成了任務,還順帶弄死了北天老狗兩個兒子,可以說是幹得非常漂亮。

這還沒歇口氣,又來!讓不讓人活了還。

不是,等等,救什麽媳婦?自己又沒媳婦!

他呵地笑出聲,懶懶往岩壁上一靠:“誰的媳婦誰救,我反正不——嘶!”

忘了骨頭還斷着,這一下紮了個結結實實。

跳起來,罵罵咧咧,反手披上清平君的外袍,大步往洞外走。

清平君那個家夥,大概已經過完頭七了。

他微微眯眸,望向遠處。

這幾日的記憶在腦海裏閃回。

拿到本命劍,他和清平君便動手引北天老狗下山。

北天老狗把最疼愛的小兒子藏到了一個法陣裏。他和清平君尋了過去,砍開法陣,抓住那小子。

用這個五公子做人質,裝模作樣要與北天老狗談判。

一路上,他故意給五公子通風報信的機會,實則傳的都是假消息,将北天老狗遛了一大圈。

等到北天老狗忍無可忍,分兵來堵時,他與清平君也兵分兩路,他在前方牽制北天老狗,清平君繞後,又把帶另一隊人馬的二公子給殺了。

北天老狗得到消息,肺都氣炸。

但是他與清平君也暴露了行蹤,只能和老狗正面幹了一仗。

有了本命劍,還是打不過。

他傷得有點狠了。

清平君帶着他,拖上重傷之軀,戰略性撤退到了燭龍淵。

眼見退無可退,清平君把他藏進山洞,封印住氣息,強行和他換了外袍,扮作他,引走北天老狗。

遠遠地,他看見清平君被打下了燭龍淵。

那小子傷得那麽重,掉進燭龍老巢,沒活路。

所以媳婦只能自己去救——不,清平的媳婦,只能自己去救。

他握緊手中的劍,一步踏出。

向着神山方向,瞬移。

*

遇風雲第一次被吃掉,整個蛇都是懵的。

他無法形容吃掉自己的這頭龐然巨獸到底有多恐怖。

在被利爪嵌進尾巴、呼嘯着拎出石窟時,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并不是個小蛇,而是一條數十丈長的巨蟒。

外面那些百年老樹甚至還沒有自己長。

一頭通體赤紅的巨獸伏在石窟外,前爪探進石窟,拎蛇出來吃。

看天色,遇風雲應該算是夜宵。

他全力掙紮,卻撼動不了這巨爪分毫,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離那張血盆大口越來越近……

他看不清這巨獸的全貌,只知它有一雙熔岩般燃燒的眼睛,忽一霎便湊到了近前。

他束手無策,只能坐以待斃。

血腥密布的獠牙在面前緩緩分開,拖着濃而長的涎液。

他盤曲身體抗拒,卻被利爪随意一刮,呼嗡一聲落了下去。

他下意識避開切向身軀的獠牙,猛地一蹿,直直落進了深不見底的漆黑喉洞。

兩害相權取其輕,與其被嚼着吃,不如t被吞着吃。

落過深黑曲長的食道時,原始本能讓他的身軀變得僵硬,意識仿佛脫離——無知覺地、不痛苦地死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砰”一聲落進了滾燙的岩漿中。

四周都是滾沸炸開的泡泡。

這岩漿不僅燙,還極具腐蝕性。

周遭起起伏伏的,要麽是已經徹底融化、緩緩灘成一片的、曾經是條狀的殘骸,要麽是僅剩下一條脊骨的蛇狀物……

遇風雲僵掉的身軀并不覺得疼。

他好奇地望着四周,仿佛真的在泡澡。

直到意識緩緩回歸——我和它們一起被吃掉了……

極其恐怖的直覺襲上心頭。

直覺告訴他,不要想,不要想,不想,就不會痛。

但是不想就會死。

你想死嗎,遇風雲?他問自己。

我不想死,但是活着對我來說,好像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垂死掙紮會很痛,與其痛苦地死,不如平靜地死。

是這樣嗎?是的吧……

他的意識開始渙散。

忽地,遇風雲想起了一雙眼睛。

在他上一次認命等死的時候,那雙眼睛很不爽地盯着他,裏面燃燒着絕不認輸的火焰。

那樣的火光,就連灰燼也能夠點燃。

他的盟友,叫他“小龍鯨”的朋友。那位朋友,無論身處什麽樣的逆境,眼神永遠堅定明亮。

屠龍柱那樣的絕境,她也想出辦法救了他。他這樣随随便便認命,對得起朋友嗎?

“我們龍鯨……不是孬種!才不要被朋友落在後面!”

痛算什麽?

撕裂、燃燒,反反複複,千錘百煉。

烙傷蓋着烙傷,焦枯的血肉凝聚于骨。

血肉褪去,傷疤疊着傷疤……終将,生出鱗片,化身為龍!

“我不認命,絕不,認命!”

疼痛的巨蛇浸泡在熔岩般的胃液中,仰起頭,怒而長嘶——“吼哞哞哞!”

上方忽地墜下來一個人。

遇風雲來不及閉嘴,“嗷嗚”一聲,把這個夜宵兄弟含進了口中。

第一次意外吃人,渾身僵硬,不知所措。

被吃的“清平君”:“……”

有什麽能比墜崖被燭龍吃掉更操淡?

哦,被燭龍吃進肚子,又被燭龍肚子裏的夜宵吃進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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