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Prologue

Prologue

砰——

辦公室門被暴力推開,門板“咣當”一聲猛砸到牆又反彈回來的一剎被人用力按了回去。

“斯棠——!你別欺人太甚!”氣急敗壞的男聲緊随而至,“這麽多年要是沒有我們在公司裏蠅營狗茍,沒我們幾個養你!哪有你斯棠今天——”

“張總,請您自重!”“張總,現在是下班時間,請您立即離開——”“張總——”

“放開我——”“你們算個什麽東西!放開我!!”

原本喧嚷吵鬧的聲音因為眼前陡然陷入的黑暗戛然而止。借着門外趁機溜進來的亮光,所有人下意識屏息凝視立在班臺旁那道修長高挑的身影。

巨大落地窗外的萬家燈火被百葉窗嚴嚴實實的阻隔在外,門邊的光亮沿着地面延伸而入,映出她半邊纖濃有度的側影,光暈映亮的長頸和下颌瓷白而優美,自然微抿的唇角卻如窗外寒風般冷漠和冰涼。

漫長的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又仿佛只是剎那一瞬,斯棠終于在那窒息般的氣氛裏緩緩轉身。黑暗裏,她面容不甚清明,依稀只能看到她目光穿過一行人,落在被安保人員用力掣肘的矮胖男人身上。

那人約莫四五十歲,一身銀灰色西裝裹在大腹便便的身上,拉扯間,白花花的肥肉迫不及待從崩開的襯衣下擺擠出來——哪怕沒開燈,視覺效果依然滿拉。

斯棠只稍一眼,就把目光從那辣眼睛的一幕移開了。

她手自桌旁輕揮了下,燈光應聲而亮。

燈光驟亮的刺目讓幾人不自覺閉眼再睜開,就看到斯棠抱臂倚在班臺旁一言不發地盯着張征年。她眼睛形狀天生媚而自現,可每當這麽不帶任何情緒地望過來時,卻總帶着一股令人心驚的冰冷。

“您這又是何必呢,”少頃斯棠微笑起來,平靜的眼底浮上一絲譏诮,“張叔。”

“斯棠!”回過神來的張征年急遽又往前撲,帶着絕境中垂死掙紮的不甘心,全然沒有以往那個溫和彌勒佛似的模樣,“你這狗娘養的忘恩負義的王八蛋,臭婊子——”

他一身的肥肉身形居然還很矯健,同樣回過神的安保在他沖出去的一剎迅速追上去,才堪堪在他離斯棠僅兩米遠時将人按在原地!

除了張征年側臉着地被安保壓着奮力掙紮叫罵的聲音,辦公室裏一片令人不安的死寂。

“斯、斯總……”安保仰頭看着從始至終連眼皮都沒掀一下的斯棠,嗫嚅開口,“對、對不起,是張總他——”

斯棠擡手打斷對方的話。

她俯視着蹭在地板上掙紮蠕動的男人半晌,失笑道:“剛您還說沒你們幾個養我就沒我斯棠今天,怎麽一眨眼功夫我又成狗娘養的了?”

“你會遭報應的!”張征年嘶啞着尖叫,“你忘恩負義!過河拆橋!和你那沒用的爹一個德行!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你也會跟他一樣——唔唔——”

張征年的側臉被一雙細尖頭高跟鞋一腳踩下,鞋底壓在他臉上,将他沒來得及說出的話堵成一串不成調的痛嗚聲。

“張叔,”斯棠垂眼看他,轉了轉右手小拇指上的銀色戒圈,聲音竟然還很禮貌,“您只要不是突發奇想去買核.彈轟了這座城,每月拿到的錢也夠你們一家這輩子衣食無憂了。”

“咱們好聚好散,誰也不欠着誰,”她頓了頓,聲音變得越發輕柔,“可您若是再像今天這樣不管不顧地沖進來撒潑,就真的不好說了。”

“唔唔唔——”張征年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尖銳鞋跟,生怕下一秒那東西就會直接紮進自己雙眼裏,恐懼和不甘讓他雙目赤紅如血,“唔唔唔唔——!!”

斯棠腳跟動了動,在張征年恐懼大叫着猛閉上眼睛時,嘴角一勾,卻是收回了踩在他臉上的腳。

張征年死裏逃生般喘着粗氣,努力扭頭看向寂靜無聲的門口,但想着現在壓得他動彈不得的兩個人。他咬牙道,“你不敢!當着他們的面——他們都看着你——你——”

斯棠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半蹲下身看着張征年,甚至好心地伸手把他因為掙紮弄亂的頭發一縷縷撫平整。不知是氣急還是害怕,張征年全身顫抖的不像話,“你——”

“我當然不敢。”斯棠聲音輕柔,語調卻帶着不加掩飾的殘忍,“你們也知道,我是個死過太多次的人。那種瀕臨死亡的恐懼、害怕、絕望…我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要刻骨銘心。

“——我怕死啊,怕的要死。

“——所以在這世上,沒有人會比我更惜命。“——所以那些違法亂紀,讓您害怕的事,我當然不會做。

“——也所以,”她五指慢慢插進張征年頭頂那原本就不太富裕的頭發裏,修剪整齊的紅色指甲被那冷白修長的手指映襯的越發妖豔。斯棠倏爾收緊手指強行拎起張征年的頭讓他和自己對視,心平氣和微笑着說,“從今天、從此刻開始,張叔您要時時祈禱我每天都能有個好心情。有好心情給你們飯吃,有好心情給你們好日子過。”

她用力提着他的頭,看着張征年因為呼吸困難而紫漲的胖臉,俯身湊到他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否則,咱們就一塊死吧,我總歸算是跟閻王爺有一面之緣的交情,說得上話,保管讓你們到了那邊也能跟着我吃香喝辣的,好不好?嗯?”

張征年雙目充血,因為吞咽困難喉嚨咕嚕咕嚕地響,好半晌才從嗓子眼兒擠出來兩個字:“瘋——瘋子——”

他努力仰着臉看面前這個小了自己近兩輪的年輕女人,看着她那張漂亮到令人心驚的臉,腦子裏只剩下了兩個字:蛇蠍。張征年眼裏再沒有剛來時的氣急敗壞和憤怒,放大的瞳孔裏折射出本能的恐懼,似乎在這剎那才明白過來,眼前再不是那個十多年前畏畏縮縮的十二歲小女孩。

這麽多年,她用乖巧溫順的假象騙過了他們所有人,為的就是有朝一日卷土而來,将他們一網打盡,再像丢垃圾一樣把他們一并丢得遠遠的。原本他以為斯棠和她父親沈清河一樣只是個手段卑劣品性不堪的小人罷了,直到眼下這一刻才清醒過來——她遠比他還要卑鄙無恥的多。

“有你父親的前車之鑒,你以為——”因為劇烈咳嗽,張征年的嗓子已經嘶啞的不像話,“你以為你能堅持多久?他們總有一天也會對你倒戈相向,把你——”

斯棠已經站起身,聞言拿鞋尖勾住張征年下巴,他徒勞地想要側頭避開,卻只能被迫極力仰着頭看着面無表情的斯棠,聽她淡聲道,“不是你們跟我說的嗎?‘乖孩子才會有糖吃。’”

她把那尖銳鞋頭在他西裝領上蹭了蹭,漫不經心道,“不勞您費心。他們會比您更清楚知道該怎麽做個‘乖孩子’。”

張征年把牙根咬得發酸,眼底湧出狼狽的恨意,“你會不得好死的,總有一天你會——你會死的比沈清河還要慘!我等着那一天——我等着——!!”

斯棠拿濕巾擦手的動作頓了頓,微側頭居高臨下看地上的男人輕輕皺了下眉,像是在認真思考着什麽。少頃,她好脾氣地勾唇一笑,說:

“借張叔吉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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