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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技術部要入職新主管, 你知道嗎？”

等那兩人走後，小暢好奇地問，因為她瞧見戚舒然也是一臉愣然, 像是才知道這事似的。

良久, 戚舒然搖頭, “不知道, 我沒參與面試。”

“也有可能是那人級別比較高, ”小暢覺得也只有這個可能了，“直接讓部門主管面了。”

戚舒然呼出一口氣, 深冬, 呼吸在空氣凝成一團，她發現自己現在聽到“崔文沣”三個字, 再也不會像幾年前的自己那樣胡思亂想了,

而且, 她第一反應是, 佳佳知不知道這件事，要是知道游思遠要走, 會不會很難過？

戚舒然把手揣進兜裏，挽着小暢胳膊說：“走吧，吃完回去睡覺。”

她想把現在的生活過得簡單點。

比如吃飽了可以美美睡一覺，睡醒後能見到喜歡的人, 就很滿足了。

*

下班後, 戚舒然微信問連佳佳知不知道游思遠要辭職的事。

連佳佳發了個“癟嘴”的表情包，【早上剛知道, 我已經emo一整天了……】

戚舒然：【抱抱.jpg, 他有跟你說接下來準備去哪兒嗎？】

連佳佳：【他說要去gap一年，啊啊啊嫂子——他是不是要離開江城啊？】

戚舒然想了想說：【也不一定, 如果他是江城人，最後應該還是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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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佳佳：【那我就有一年時間見不到他了，我都沒機會創造氛圍讓他記住我了，他要是把我忘了怎麽辦嗚嗚嗚嗚……】

戚舒然正在想用什麽話安慰她，只一瞬，連佳佳瞬間變了語氣，立馬做“冷酷”臉回她：【不行，我這t樣太戀愛腦了，都沒開始就要死要活的，我要工作！我要用工作填滿我的時間！】

戚舒然：【也不用這麽累的，要不要我周末陪你逛逛？】

連佳佳十分堅定地拒絕：【從今天起，我開始寫新的腳本，嗯！就是這樣！】

戚舒然嘆了口氣，只好說：【記得好好休息，有空我幫你問問他準備去哪兒。】

晚上吃飯的時候，戚舒然眉眼斂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就連靳聞西給她夾菜都沒知覺。

“怎麽了？”男人出聲問。

戚舒然神色帶了點這段時間罕見的迷茫，問他：“如果一個人決定要離開一座城市，會有預兆嗎？”

靳聞西緩緩收回自己的手，淡聲問：“為什麽會這麽問？”

“也沒什麽，就是有個同事要離職了，突然有點感慨。”

靳氏企業和其旗下的公司，每天進進出出的員工太多，對靳聞西來說，感慨沒有戚舒然那麽深。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只說：“既然要離開，肯定是有預兆的，只是看能不能發現。”

不知怎的，靳聞西不是很想和她讨論這個話題，有種脫離秩序的失控感，便擡了擡下巴問，“腰那兒怎麽樣？藥膏還是得繼續凃。”

戚舒然表情一點點不自在起來。

昨晚是她睡不着，半夜沒頭沒腦地要靳聞西陪她睡。

今晚他們難道還要繼續睡在一張床上嗎？

“都好幾天了，我可以自己凃了。”

誰知，靳聞西慢條斯理拒絕了她的建議，“你力度不行，藥膏融不進皮膚裏面”

戚舒然心口突地一跳，腦海裏不受控制地回想起在醫院那些令人心顫的場景，從畫面到他的手掌接觸到自己皮膚的觸感……讓人難以忽略。

她垂眸，吞吞吐吐道：“你按得太重了……有點痛……”

靳聞西耐心聽完，點頭：“嗯，今晚我輕一點。”

*

幾天後，人事部開了一個會，會上，李玫瑰對大家說：“招人辦理入職離職，做培訓，只是作為一個HR的基本職業，想做HRBP，首先就是要深入到業務裏，所以，從今以後，我們的HR要積極參與到各部門業務當中，去了解業務模式和基本需求點，再反饋到招人上，你們就會輕松很多。”

說着，她把部門的人做了分配。

“關琳，你負責運營部，陳意，售後部，戚舒然，技術部……”

戚舒然聽到自己被分到了技術部時，神情一怔。

“怎麽了戚舒然，有什麽問題嗎？”

戚舒然趕緊回：“不是，只是聽說技術部來了新的部門負責人……”

“對，”李玫瑰接過話頭，“這個人的面試是我負責的，現在交給你。他們下午要開一個部門會議，我已經打好招呼了，你記得去一下，做好筆記。”

原來崔文沣的面試是Rose負責的。

她這麽說，戚舒然只好點點頭。

技術部的會議在下午兩點，戚舒然參加任何會議都會提前20分鐘到，一是方便自己整理思緒，二是如果臨時慌張跑進來，很容易聽不到重點。

一點四十，她抱着電腦準時來到會議室門口，見門半掩着，心想裏面應該沒人吧？

她以前也跟着李玫瑰參加過兩次，技術部的大佬們開會都喜歡姍姍來遲。

“篤篤”。

“請進。”

戚舒然透過門縫往裏望了望，奇怪，誰會在裏面？

難道是有人在裏面午休？

她推門而入，一側講臺那站着一個人，好像在調試PPT，頭也沒擡地說：“會議兩點開始。”

見對方半響沒答話，那人擡起頭來，看到戚舒然一瞬，頓時面露驚喜之色，放下PPT，快步走到戚舒然面前，不确定道：“……小學妹，真的是你？”

戚舒然之前已經知道崔文沣入職了她們公司，所有有了心理準備，只是沒想到他也會提前來到會議室做準備，不自覺往後退了一小步，“學長，你不是要創業嗎，怎麽來我們公司了啊？”

她記得在申城遇見崔文沣時，他說要回江城創業，那時她還在想，幸好是創業不是上班，他們應該也不至于碰上。

沒想到……

提到這個，崔文沣有點遺憾，“創業這條路走起來還是風險太大，現在市場環境也不支持創業，所以就還是來上班了，沒想到會在這遇見你，真是太巧了。”

打過招呼後，戚舒然不知道要再跟崔文沣聊些什麽，就抱着電腦找了個角落坐起來。

崔文沣見狀，笑道：“你還是跟大學時候一樣，開會喜歡坐角落。”

“對了，你現在是在做人事嗎？”

戚舒然點點頭，崔文沣一挑眉：“正好，待會開完會帶我參觀一下可以嗎？我剛搬來江城，對這裏很多地方不熟悉。”

“可是學長你大學是在江城大學讀的呀？”對花束傳媒不熟悉她能理解，但對江城不熟悉，她覺得有點說不過去。

崔文沣只是站在臺上，一如當時在大學時，站在講臺上看這個安靜又溫柔的小學妹，嘴角不自覺挂着和煦地笑，“離開很多年了，江城變化這麽大，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回以前的路。”

“什麽路？！”

會議室門被推開，技術部一衆同事走了進來，此前他們已經知道崔文沣會是他們的新主管，也在線上提前交流過，因而聽到崔文沣後半句話時，紛紛露出好奇的神色，“說出來我們也聽聽呗。”

戚舒然有點尴尬地低頭開自己電腦，有人看到戚舒然，沖她打招呼，以為她不認識崔文沣，解釋道：“這麽早就來了，這是我們技術部新老大。”

崔文沣笑了笑，聲音是一貫地爽朗，“你們待會把這八卦的精神用在寫代碼上，我們這個月的Bug提報可以少一半。”

衆人哈哈大笑。

會開了兩小時，戚舒然也跟着坐了兩小時，李玫瑰說的沒錯，只有深入了解部門業務，才能更好的理解他們的需求。

一場會議下來，戚舒然覺得自己對技術部的理解比之前深了一點。

“好了，大家回去吧。”

崔文沣關了屏幕，大家嘻嘻哈哈地往外走，忽然，他叫住了戚舒然。

大家視線在兩人身上來回打轉。

戚舒然只好停下，問：“怎麽了？”

崔文沣倚在門框上，目光落在她臉上，其實大學時他能感覺到戚舒然對自己是有點不同的，只不過那時太多女孩子視線落在他身上，加上他一心想拼事業，便裝作不知。

在外闖蕩這麽多年，再度和戚舒然重逢，他竟發現，自己在戚舒然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寧靜。

是看到她，心就會不自覺平靜下來，想慢慢過好現在的生活。

所以，他想試一下。

只是不知是分開的時間太長，還是人長大了心境總是會變，戚舒然現在更像是在躲着他。

這令他有很大的挫敗感。

“真不帶我熟悉下公司啊？”

他盯着她，神态故作輕松。無所謂，他們現在又在一個公司，有的是時間慢慢熟悉。

視線相對，戚舒然先移開眼神，只好說：“那等快下班時，我帶你逛逛。”

崔文沣笑：“好。”

*

從會議室出來，戚舒然便有些心神不寧，她覺得崔文沣好像變了很多。

現在無論是說話還是做事，目的好像都更明确。

是她對他的印象還停留在大學，所以才會對他保留一些舊人的“好感”。

但現在，這種情緒困擾到她了……唉，好煩啊。

恰好此時，靳聞西發來一條微信。

他們現在微信交流的頻率比以前高很多，靳聞西如果加班，也會在微信跟她說。

這會，他問她今天幾點下班，說周末是個晴天，問她有沒有時間回老宅去看下爺爺奶奶，還有上次沒來記得拿過去的禮品，也一并帶過去。

戚舒然：【周末不出意外應該沒事，對了，我今晚要加班，待會我自己回。】

說完，便開始專心做自己的年終彙報PPT。

快下班時，崔文沣果然來人事部找她了。

人事部都知道技術部入職了一個帥氣主管，只是沒想到第一天，就奔着戚舒然來。

“哇哦，舒然，有人t找哦。”

戚舒然擡頭，就見崔文沣倚在辦公室門外，他今天穿着深色襯衫，下面牛仔褲，唇角上揚，清朗的眼神落在她身上。

戚舒然關了電腦，連忙起身，走到他身邊，将他帶到走廊出，“走吧，我現在帶你熟悉一下。”

說着，帶崔文沣見了各個部門的負責人，園區外的便利店、停車場、地鐵還有公交站臺等方向。

腳步有點急，像是還有什麽事等着她似的。

終于，崔文沣忍不住叫住她，“舒然，你等一下。”

兩人在園區的過道上，旁邊停了幾輛車，有輛商務車拐彎開過來，崔文沣立刻走到她身旁，讓她走在裏面。

戚舒然眉頭微皺，“怎麽了？”

崔文沣盯着她，幾秒後，确定道：“你在躲我嗎？”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會讓你……”他頓了頓，說：“在重逢後，對我避之不及？可以告訴我原因嗎？”

事已至此，既然被人察覺到了，她抿着唇，聲線輕緩道：“學長，其實我結婚了。”

崔文沣身形一僵。

在此之前，他想過種種原因，卻沒想到，戚舒然已經結婚了。

他完全克制不住語氣，絲毫沒察覺到自己的聲音有點顫抖：“什麽時候？”

“一年前，只是暫時沒告訴大家。”

說出來後，戚舒然心神感到一陣輕松，肉眼可見的變得歡快起來。

她還記得一個月多前，她對自己的已婚身份完全無感，只是短短一個多月時間，她終于有了實感。

崔文沣仍然像是不敢相信似的，太陽穴旁邊的青筋突突直跳。

竟然大學畢業就結婚了。

他勉強笑了笑，“好吧，還想晚上送你回去的，但現在看來，應該也不需要了。”

“那你老公——”

“學長，我晚上還要加班，就先進去了。”

戚舒然打斷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他過多讨論，說完後，埋着頭跑進了公司。

崔文沣還站在原地，他終究還是晚了一步，那個女孩沒有站在原地等他。

……

正逢下班時間，園區內的各個辦公樓漸漸有人走了出來。

崔文沣也慢慢走回公司，收拾東西準備回去。

只是走之前，又到人事部的門口望了一眼，戚舒然面前的電腦屏幕散着幽幽的光，她正專心致志敲着鍵盤，身邊人陸陸續續走了出去，只有她，像沒知覺似的，仍然在埋頭工作。

究竟是誰，能說服她大學畢業就踏入婚姻，這一刻，他開始羨慕，也開始嫉妒和她結婚的那個男人。

走到停車場倒車時，崔文沣正好和一輛邁巴赫打了個照面，邁巴赫車主停在路邊，車窗緩緩降下，崔文沣眼眸微眯，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靳總？”他也搖下車窗，沖那邊喊了聲。

靳聞西單手撐在車沿上，冷白手腕上的腕表發出熒熒的光，他回眸，頓了下，而後想起這人叫崔文沣。

一連碰到三次，還是在花束傳媒的門口，靳聞西心神浮動，淡聲道：“你也在這兒？”

崔文沣沒想到真是靳聞西，上次青年創業大會一別，聯系方式沒要到，以為從此就見不到這個大人物了，不由得想跟他多說幾句話：“我在這上班，沒想到會碰到您，您是來這兒接人嗎？”

靳聞西沒否認，氣息冷然：“花束傳媒？”

“對，”崔文沣連忙問，“您知道花束傳媒？花束傳媒近幾年在江城發展得還挺不錯的……”

“嗯。”靳聞西只簡單用了一個字評價，崔文沣有點讪讪，畢竟和他的靳氏企業相比，花束傳媒的規模着實算不上什麽。

既然他來這是等人的，那自己也不好耽誤他太多時間，于是說：“那您先忙，我先走了。”

“好。”

崔文沣将車開上路口，腦子忽然冒出一個異常震驚、但又不是毫無關聯的想法——靳總不會是來接戚舒然的吧？

*

戚舒然一直寫到晚上九點，這才分神，去回複各種消息。

只是看到靳聞西發的消息時，下意識往窗外望去。

七點，靳聞西：【我在你公司門口，出來跟我說一下。】

七點！

現在都九點了，他難道一直在等她嗎？！

這會辦公室一個人都沒有，她連忙給靳聞西撥了個電話過去，電話那頭的男聲溫和沉靜，只問她：“下班了？”

“對不起，我剛剛一直在做PPT，沒看微信，”戚舒然立刻關了電腦，邊裝東西邊問，語氣焦急道：“你在我們公司門口？你還在嗎？”

靳聞西看着車窗外的月亮，寂靜的冬日夜晚，有種朦胧蕭瑟的美感。

他今天下班早，不知怎的，就想去接戚舒然一塊下班，兩人一塊回家，看到她說要加班準備自己回時，他也沒做多想，驅車開往方特園區。

加班就加班吧，他等她便是。

只是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

他從未這樣等過人，也沒有人敢讓他等這麽久。

但等戚舒然，卻像是順理成章的事。

只是碰到了崔文沣，心情略微有些躁郁。

可聽到戚舒然聲音那一刻，他又想，這點不舒服和待會能牽着她的手回家相比，又算得了什麽呢？

夜裏光線黯淡，他推開車門下車，将指間的煙随手摁滅，路上沒有人，她的公司也沒亮幾盞燈。

就這麽一路走到她公司門口，舉着手機的手慢慢松了勁頭，聽見電話裏慌亂的腳步聲，嘆了聲氣，“慢點，我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