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修标題)
第四十六章(修标題)
過了兩天, 兩人一塊回了趟老宅。
上次的禮品因為一直因為這事那事拖着還沒送出去,也因為很長一段時間沒回老宅,因而兩人這天下班都沒事後, 驅車前往靳家老宅。
老太太和老爺子聽聞兩人要來, 別提有多高興了, 從接到電話那一刻就開始在客廳踱步, 直到聽到庭院前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 立刻起身,顫顫巍巍地出去迎。
戚舒然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羽絨服, 頭發紮成蓬松的丸子頭, 從車上下來時,像一個可愛的粉團子出現在兩位老人家面前。
靳聞西停好車, 把鑰匙交給傭人, 拎着東西跟在她身後, 見她步子一邁大, 不自覺出聲:“慢點。”
戚舒然走到一半,停下, 等他跟上後,和靳聞西牽着手進了大門。
因為快到新年元旦的緣故,家裏做了一番布置,看着很溫馨熱鬧。
靳老太太笑眯眯的, 從見到他倆開始, 嘴角就停下,“小戚終于來了。”
戚舒然脆生生喊:“奶奶好。”
“好, 好, ”老太太瞅着他們今天帶過來的禮品,回頭對老爺子說, “兩個孩子真是有心,大老遠出差還記得給我們帶東西。”
靳聞西下巴往前一點:“誇她吧,她要給您二老帶的。”
老爺子臉一唬:“你小子呢?”
戚舒然以為靳老爺子要說教靳聞西,連忙插話道:“爺爺,錢是他出的,聞西也想着你們呢。”
老爺子詫異地看了眼戚舒然,竟然會主動幫聞西說話。
舒然這孩子他知道,性子比較平和內斂,只是她爺爺也曾說過,就是太內收了,所以一遇到陌生場合,腦子就跟漿糊似的,慢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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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是在放松且熟悉的環境下,才會願意先開口說話。
他目光又落到靳聞西身上,發現聞西分了一半視線在戚舒然身上。
兩人坐在沙發上,手還是交握着的。
和上次來時,看上去感情黏了不少。
靳懷業臉上帶着滿意的笑容,和靳老太太對視一眼,目光也變得欣慰不已。
正好阿姨過來說,飯菜已經做好,可以開席了。
老爺子一拍大腿,語調也揚起來,“走,吃飯去!”
沒看到靳平書和鐘婉華,戚舒然撓了下靳聞西手腕,眼神問他:“不去叫他們嗎?”
“你先去,我去一下樓上。”
這麽說着,靳聞西和老爺子打過招呼後,上了二樓,一進拐角的書房,就看到靳平書背着手,看向窗外。
父子倆小的時候,還曾有過一些交心的時刻,随着年齡增大,又長期呆在寄宿學校,交流的頻率也慢了下來。
尤其是在哥哥車禍去世後,除了日常問候,更是甚少說話了。
誰能想到,在外衆人敬仰的小靳總,始終有一個跨不過的人。
“爸,吃飯了。”
靳聞西打斷這平靜,淡聲出口。
靳平書一頓,轉過身,看到小兒子立在書房門外,卻不肯走近一步。
“怎麽回來了?公司不忙?”
他邊走邊問,順手調整了下擺在書桌上家庭合照的位置。
靳聞西不動聲色地看着這一幕。
他的書房也擺着一張這樣的合照,只是不似父親這般,會日日翻看,用手撫摸。
“今天不忙,就帶着舒然回來看看。”
待靳平書走進了,他往後退了一步,始終和靳平書保持一臂的距離。
“她爸媽呢?你回來這麽長時間,沒叫你過去看看?”
靳聞西斂目,“她既然沒主動說這事,我自然也不會沒事找事去問她。”
靳平書腳步一頓,似有若無地哼了聲,“早跟你說過,戚舒然父母不是省油的燈,雖然她爺爺和咱們家有點關系,但那點關系抵得上什麽?你就算是找孟萱都比她強。”
“這事我還沒問父親呢,”靳聞西下颌輕擡,“當初跟着爺爺打江山的功臣中,就屬孟萱的爺爺孟興國最能折騰,過去一年,集團空降了多少中層?父親不會不知道吧?”
“你——”被兒子直白點出,靳平書臉色有點挂不住,“你這口氣,像是在跟父親說話嗎?別把你在集團上位者的姿态帶到家裏來。”
“我不敢,”靳聞西語氣淡淡,“只是想告訴父親一聲,孟興國的賬務有問題,不少人明裏暗裏送證據到我這來,如果父親還念着他為集團做的一切,還請父親轉告孟老爺子,适可而止,不然,我也不知道會挖到哪一層。”
靳平書呼吸急促起伏,轉身狠狠盯着這個小兒子。
靳聞西做事風格雷霆他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他會不顧情理關系到這種地步。
他盯着靳聞西,緩緩道:“你确實比聞洲狠多了。”
靳聞西沉下眸色,壓下眼底的燥意,嗤笑道:“我比哥哥狠,父親是第一天知道嗎?”
靳平書盯着靳聞西,像是要盯穿他似的。
從二樓主卧出來的鐘婉華一擡頭,就見父子倆劍拔弩張地站在樓梯口,疾步走到靳平書面前,擰眉對靳聞西說:“都多大人了,還氣你爸爸。”
靳聞西本就沒指望鐘婉華會說出什麽關心他的話,只是再一次确認,老宅确實不适合他呆。
下樓梯前,他轉頭,目光微冷叮囑:“待會吃飯,還希望父母和母親遵循小時候教導我‘食不言、寝不語’,大家和和氣氣把這頓吃飯吃完就好。”t
*
飯桌上,戚舒然坐了一會,見靳聞西還沒下來,往樓梯口那張望了好幾次。
靳奶奶見她完全坐不住的模樣,卻是很高興,她坐在戚舒然身旁,捏着她手心問:“沒事,聞西應該是在和他爸說一些事情,待會就下來了。”
戚舒然乖巧的“哦”了聲,坐直了身體,但餘光還是有意無意往那瞟。
“和聞西最近怎麽樣?”靳奶奶越看戚舒然越滿意,這麽好的性子,配聞西那個寡淡的脾氣,不是正好?
忽然被問起這個,戚舒然不知道靳奶奶想問哪方面,就抿着唇、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都好。
哪兒都好。
靳奶奶接着問:“那你和聞西準備什麽時候要孩子,确定好了嗎?”
戚舒然沒想到靳奶奶會問這個,就拿之前靳聞西教她的,“還沒定,聞西現在是拼事業的事後,我的工作也挺忙的,奶奶,孩子這事還要等一等。”
“又拿上次的話搪塞奶奶。”
靳奶奶嘆了口氣,“你可能不知道,聞西他有個哥哥,叫聞洲,比他大三歲,性格比聞西更聽話一些,也更得他爸爸的喜愛,但是在聞西十五歲的時候出車禍意外去世了……”
戚舒然一呆。
原來她上次在靳聞西書房看到的那張全家福,裏面那個沒見過的男生,就是靳聞西的哥哥?
“那聞西……是不是很難過……”她輕聲問。
“可不是,全家的氣氛都僵硬了一年,才慢慢緩過來。”
“自那以後,聞西就變得更孤僻了,因為聞西的父母始終認為,是聞西教唆他去海邊開車才會出的車禍。”
戚舒然下意識反駁,“怎麽會?”
靳奶奶拍拍她的手背,“我和你爺爺都不相信,但——唉,很多事情有時就是說不清,才會留有這麽多誤會。”
戚舒然沒想到靳聞西背後竟然有這麽一段過往,她幾乎能感受到,那個十五歲的少年,在那麽小的年紀裏,背負了多少。
再度望向樓梯口,戚舒然心裏說不上什麽滋味。
“你和聞西今晚就住在這裏吧,”靳奶奶語氣有幾分無奈,“見一面少一面,也讓奶奶多看看你們。”
戚舒然幾乎沒有拒絕的餘地。
終于,樓梯口那有了動靜,靳聞西逐漸出現在她視野中。
戚舒然蹭地一下起身,沒顧得上還在老宅,靳奶奶還看着他們,快步走到他面前,仰着脖子看他,小聲問道:“怎麽才下來呀?”
靳聞西神情微愣,而後牽着她的手往餐桌走去,“擔心我?”
“嗯。”戚舒然輕聲應着:“你神色不大好。”
他一下樓梯她就注意到了。
比剛進老宅時多了幾分戒備和薄戾,冷白膚色在頂燈下,襯得愈發寡淡。
兩人走着,靳聞西聽到她這樣直白的回答,握着她手的掌心一燙,偏頭看過去,她眼裏的擔心寫得明明白白。
他心中一動,剛剛燥郁憊懶的情緒得到些許緩解,捏了捏她的手,聲線帶着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看來以後我得多賣慘,讓你時時刻刻都記挂着我。”
靳聞西不知道他沒下來時,靳奶奶和戚舒然說的那些陳年往事,只是順着她的話開一開玩笑。
沒想到戚舒然聽後,神色微凝,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鄭重地點了點頭。
靳聞西怔了怔,繼而摸了下她發頂,“傻姑娘。”
随後靳平書和鐘婉華也來到餐桌。
這次吃飯比上次安靜一些,全家人都各懷心事,維持了表面的和諧。
飯後,鐘婉華說約了姐妹去跳舞,靳平書被靳懷業單獨叫了出去。
靳聞西拿着衣服準備開車回去,被戚舒然拉了下小拇指。
“怎麽了?”
戚舒然看了眼靳奶奶,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剛剛我答應奶奶,今晚留在老宅睡了。”
靳聞西看了眼靳奶奶,老人家立刻把頭轉向一邊,留一個背影給他,像是在力證,不是她提的。
只是靳奶奶倒是說對人了,戚舒然開口,他沒有拒絕的餘地。
只好将外套重新交回阿姨手中,對着背對他老人家的方向,提了提眉道:“奶奶,我房間收拾好了嗎?”
靳奶奶一聽,喜笑顏開地轉過身子,眼角皺紋都熨平了,“那可不。”
說着,悄悄對戚舒然比起一個大拇指。
*
戚舒然随靳聞西一塊進了他的房間。
他的房間在三樓,卧室面積很大,整體風格都偏深,大部分家具顏色都是黑色的。
如果不是家裏阿姨日日打掃着,恐怕看上去會黯淡不少 。
“你很喜歡黑色嗎?”戚舒然環視一周後問道。
第一次去水岸香榭時也給她同樣的感受。
兩邊房間都跟沒人氣兒似的。
靳聞西扯了扯領帶,将襯衫袖口挽起,撈了把藤椅坐下,順帶還在東張西望的人也圈進自己懷裏,坐在他腿上,下巴擱在她頭頂,淡聲說:“還行吧。”
戚舒然玩着他脖頸衣領那兩粒紐扣,“才不信。”
靳聞西輕哂,兩指捏了下她臉頰,“老公說的話都不信?”
“不信……”她窩在他胸前,将頭輕輕靠在他心髒跳動的地方,手指輕輕點着,“因為老公不開心,老婆會感覺到的。”
靳聞西心髒猛地跳動了下。
只是這樣抱着她,胸腔就會有股暖流,緩緩流向四肢百骸,将他溫暖着。
更遑論他的舒然,還是這樣一個敏感的小姑娘,輕而易舉就能捕捉到他藏在眼底深處的情緒。
躺椅輕輕搖晃,靳聞西目光沒落點地看向陽臺外。
默了幾秒後,他沉淡開口,“喜歡黑色,是因為在我心中,黑色是一種可以瞬間消失的魔法。”
“我有跟你說過我還一個哥哥嗎?”
戚舒然眼裏濕漉漉的,乖巧地搖頭,“沒有。”
身後的胸膛傳來一聲輕微嘆息,他将她的頭發別到耳後,清冽的嗓音緩緩講述。
“我的父親在我十三歲那年,出軌他的秘書,有一次恰好被我和哥哥撞到他摟着那個女人進了奢侈品店。父親很慌亂,因為爺爺是大院部隊出身,很看重個人作風問題,父親祈求我和哥哥不要說漏嘴,哥哥從小性格比我聽話,經不住父親央求,便答應了。”
“我對此很不滿,但哥哥勸我,不說也好,免得傷母親的心。直到那個女人鬧上門,全家都知道了,父親狡辯說是那女人先勾引他,我一時沖動,說出了那天的事情,然後我被父親狠狠甩了一個巴掌。”
戚舒然下意識将手貼在臉頰,像是要感受他那天受到的委屈。
“痛嗎?”
靳聞西牽了牽唇角,“現在不痛了。”
他接着說:“從那以後,爺爺就開始不讓他插手集團的業務,父親覺得他這種身份的男人,有點風流史史很正常的事,加上母親的家族那邊正好出了點生意上的事,她即使想大鬧,也被壓着不許胡來,因為他們還需要靠靳家給他們資源。”
“就這麽雞飛狗跳的過了兩年,直到哥哥成年那年,選了家裏一輛跑車去海邊兜風,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選擇在那天去兜風,車速很快,迎面駛來一輛大貨車,司機喝了酒,就這麽直直撞了上去……”
戚舒然聽到後來,掩住了他的唇,聲音很柔:“要是覺得難受就不說了……”
靳聞西拿下她的手,握在掌心,搖搖頭:“這麽多年過去了,傷口也早就結了痂,自那以後,父親心氣被打擊了不少,整個人也變得混沌,爺爺開始培養我,撤銷了父親的職位,為我在集團鋪路。”
他苦笑一聲,“父親覺得這是爺爺不信任他的信號,也連帶開始不信任我,所以就變成了你現在看到的,大家雖然是一家人,住在一幢房子裏,卻貌合神離。”
戚舒然雙手環着他,小心翼翼在他臉頰碰了一下。
她睫毛動了動,目光微閃,眼眶也變得有些濕潤。
“還記得你之前對我說‘感覺危險時就叫你的名字’嗎?”
“嗯。”
她暗啞着開口,細聲呢喃:“以後你感到孤獨的時候,就叫我的名字。”
像是許諾般:“叫舒然,我一定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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