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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幹嘛老叫我？”

書房裏走出來一個高個瘦青年, 眉眼和戚舒然有幾分相像，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毛衣。

他皺着眉對程小榮叫道：“正打到關鍵比分呢！”

程小榮連忙上前打了他腰那一下，“你姐姐姐夫回來了, 還窩在房裏打游戲幹什麽？”

戚展鵬這才看向立在客廳中央的男女, 朝戚舒然擡了擡下巴, “又漂亮了姐。”

說完轉向靳聞西。

靳聞西正目光平淡地注視着他。

令戚展鵬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不知道為什麽, 盡管只和這個姐夫見過一面, 但他莫名有點怕這個姐夫，大概是他身上總是散發着一種冷而寡淡的氣質, 令他不由自主心生畏懼。

“姐夫好。”

戚展鵬聲音變得正經了點, 随即轉向戚舒然：“姐。”

程小榮見狀，忙說：“聞西, 舒然的房還沒收出來, 我帶着她一塊收一下, ”說着, 就要拉戚舒然進旁邊的卧室，“展鵬, 你陪你姐夫說說話。”

戚展鵬猝不及防，“可是姐的房間……”

“你別廢話，”程小榮瞪了他一眼，“多跟你姐夫學習, 多好的機會。”

戚舒然被拉着, 忍不住回頭看了眼靳聞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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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朝自己輕勾嘴角，這才垂眼, 跟着程小榮進了戚展鵬的卧室。

*

一進門, 程小榮就鎖了房間門，拉着她在床邊坐下。

“你跟聞西說家裏沒你的房間啦？”

戚舒然搖頭, 忽然又覺得很酸澀，“怎麽，怕他知道嗎？”

“你這孩子怎麽說話呢？”程小榮倒不擔心這個，“你現在水岸香榭的大房子住着，嫁得還這麽好，你說說，如果不是姓戚，這麽好的事輪得到你嗎？”

“……”戚舒然無語地看着她，“所以擁有這一切的代價就是承認自己的爸爸媽媽并不愛自己，是嗎？”

程小榮一時語塞，末了才說：“誰說我和你爸不疼你的，你爸為了今天，五點就起來去菜場買菜了。”

“那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叫我回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程小榮搓了搓手，戚舒然忽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戚展鵬又欠網貸了？”

“媽——”她煩躁地起身，“這個家裏沒有我的一間房，我忍了，展鵬欠的網貸，我幫忙還上了，還要我怎麽做？”

程小榮被她說得也一陣焦急，“不是欠網貸了！哎呀，你這孩子，現在性格怎麽變了，以前文文靜靜的，多乖巧。”

“這和我性格變沒變沒關系！”

戚舒然眼尾有點濕，聲音也帶了點哭腔：“我是這個家裏的什麽？提款機嗎？”

程小榮去拉她的手，戚舒然下意識躲開，她嘆了口氣，說：“是你弟弟！大學也沒考上，工作呢，總是幹幾個月就辭職了，成天在家裏打游戲，聞西的公司那麽大，你看看，能不能讓聞西開個口，把你弟弟安排到集團裏去。”

“不要保安那種，沒前途，最好能找個有文化的，能有人帶他最好。”

程小榮給她分析：“如果你弟弟幹好了，以後也是你在靳家的幫襯是不是？他以後也好談戀愛啊。”

戚舒然怔愣在原地。

她沒忘記，就在前不久，兩人聊天時，靳聞西曾說過，他剛接手靳氏企業時，裏面關系錯綜複雜、盤根纏繞，為了整頓集團，處理了好一些在其位不謀其職的老部下。

她和靳聞西一樣，在工作中向來都是憑借自己的能力去争取，可是媽媽今天讓她去找靳聞西開口給戚展鵬安排工作。

這讓她怎麽開口？

清完靳氏的老部下，再來安排自己妻子的親戚嗎？

“我不能開這個口，”戚舒然咬着唇，艱澀拒絕：“聞西信任我，但不代表我可以随意踐踏他的信任。”

程小榮一聽就急了，“這怎麽能叫踐踏呢？這是在幫你弟弟啊，而且我今天看你和聞西兩個人這麽好，都是手拉着手進門，我看聞西未必不會答應。”

“不管怎樣，我是不可能去提這件事的，”戚舒然說：“如果你确定展鵬痛改前非，可以好好上班，我去問下我同學，看別的公司有t沒有适合他的崗位，或者我的公司也行。”

“那怎麽比得過跟靳氏企業？”

程小榮就算不關注財經新聞也知道，在江城，靳氏企業的名號可是響當當，只有進了靳氏企業這樣的公司，展鵬的後半生才算無憂。

戚舒然垂在腿兩側的手捏成拳，“有時候真懷疑我不是您親生的。”

程小榮臉色一變。

她吸了吸鼻子，“為什麽總是提弟弟考慮得這麽周全，卻從來不考慮我的感受。”

程小榮聲音瞬間拔了幾個高度，“我要是不考慮你，你出生時，一點奶都吃不了，吃了就吐，是我一勺一勺用小米粥把你喂大的，舒然，沒有我，你活都活不下來！”

戚舒然苦笑道：“這話您從我記事時就提，一直提到現在，您是生怕我忘了嗎？”

程小榮：“……”

“不管怎樣，”程小榮強調道：“我是你媽。”

*

客廳內，靳聞西和戚展鵬坐在沙發上。

一下子人都不在，戚展鵬渾身不自在，他抓着遙控器問：“姐夫，看電視嗎？”

靳聞西卻問：“你們家什麽時候裝修好的？”

戚展鵬對這些不是很清楚，那時他還在外地玩，抓了抓臉頰不确定道：“好像就是你去國外沒多久？我也記不清，得問下我爸媽，待會我問下啊——”

“那倒不用。”靳聞西随意擺擺手。

戚展鵬打開電視，忽然湊到靳聞西跟前問：“姐夫，我能問個事嗎？”

靳聞西撩起眼皮，姿态閑散道：“你問。”

“你究竟喜歡我姐什麽啊？”

靳聞西卻反問道：“你姐哪兒不好，不值得讓人喜歡？”

戚展鵬被問愣住了，“就覺得像你這種身份的，娶我姐好像有點虧……”越說聲音越小，“我也不是說我姐不好，都是電視上演的，像你們這種身份的人，不應該來個聯姻什麽嗎？”

靳聞西全程聽下來，眉頭都沒皺一下，放了個橘子在他面前，淡聲道：“少看點電視劇，你姐很優秀，能娶到她，是我的榮幸。”

戚展鵬一臉不可置信，嘴巴都張成了“O”型，“難道我媽非要她回來。”

“怎麽？”

他滿不在乎地說：“就是覺得我姐能在你面前說上話呗，想把我安排到你公司去，但說實話，我是不想去的，感覺大公司都很壓抑吧，我喜歡自由自在，不受束縛的。”

須臾，靳聞西才緩緩接話道：“你自由的同時，你的家人，你姐姐，也許承擔了那些壓力。”

“這個世界只有相對自由，”他看向戚展鵬，“沒有絕對自由。”

*

也許是飯前的對話令人心情沉重，戚舒然幾乎是沒什麽表情的吃完這頓飯。

見她這樣，程小榮也不好再說什麽話，怕刺激到她，最後真的不跟靳聞西開口說這件事了。

于是全程只給她拼命夾菜，像是在把她這個家沒吃到的飯菜，都讓她今天吃完似的。

吃完飯沒停留多久，戚舒然說還有事，就和靳聞西先回去了。

走之前戚建華還提醒道：“今年是你爺爺的新香，年三十記得一定要來。”

戚舒然：“知道了。”

兩人手牽手下樓，戚舒然坐在副駕駛上還在發呆。

靳聞西側臉觀察了會，嘆了口氣，長臂一伸，過去給她系安全帶。

“你吃好了嗎？”戚舒然回過神來，長睫輕顫着問他。

“嗯，”靳聞西給她系好後，才去拉自己的安全帶，“你呢？”

戚舒然低頭，看自己十指空空，捏了捏，好像只能抓到空氣。

下一秒，手被斜伸過來的一只包住。

柔嫩與清勁，纖細與修長。

“無論如何，有我在，”他沉默了一會，再次開口。

“即便這個人需要你為她打破原則，你也會一直在嗎？”

戚舒然說話時沒擡頭，聲音悶悶的。

靳聞西将她的十指撐開，兩人現在雙手是交叉握着的，過了會說：“某種程度上來說，規則就是用來打破的。”

戚舒然詫異望過去。

靳聞西拇指摩挲着她手背，“剛剛你在房間裏，你弟弟都跟我說了。”

“我不想你為難……”

話音未落，戚舒然就拼命搖着頭，也不知哪兒來的異常決心，“這件事不可以，我不可以開這個口。”

這種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這次是弟弟，下次呢？

萬一是爸爸媽媽那邊的親戚呢？

她知道這個世界上純粹的愛很難，但她想盡力去維護和靳聞西之間的感情，讓這份感情變得純粹。

“你聽我說……”靳聞西拉了拉她手，但戚舒然已經說不出完整的話了，她眼角的淚此刻終于落下，最終泣不成聲。

直到回到家，眼皮還是腫的。

戚舒然一進門，就回了自己房間。

靳聞西擔憂地将她攔在門沿，“我陪你休息一會吧。”

“靳聞西，你知道的，”她輕聲說：“我需要一個獨處的空間去消化。”

靳聞西頓了下，良久，輕輕帶上房門。

等房內動靜趨于平靜，他趿着拖鞋走到沙發那，給自己倒了杯水，然後撥通了林特助的電話。

“雲林街的高端公寓，碧海園樓王戶型的頂摟……”他手指點着皮質沙發扶手，“還有君臨的別墅平層，最近辦一下過戶手續。”

林特助遲疑了下，“老板，請問是過戶給——”

靳聞西毫不遲疑，“夫人，戚舒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