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不屑一顧》文/思浔

半夏小說首發

出租車進不去大院，趙淇下了車，在警衛室刷過臉，拖着行李箱風塵仆仆地往裏走。狗牙大托特裝了幾個陶瓷杯挂在臂彎裏，很重，細肩帶勒得她胳膊疼。

快走到家門口時，後面有車來，她自覺往邊上靠了靠。

“淇淇？”

即将超過她時，車子停了，後車窗滑下。

趙淇側頭看去，桃花眼盈滿笑意：“程叔叔，好久不見。”

程浚川沒下車，笑着問：“回來了？中午碰到你爸爸，他還說你去甘肅了。”

趙淇駐足，俏皮地說：“我怕老趙同志會有意見，所以先回來哄哄他，再去看媽媽。”

她畢業回國後，在家待了沒幾天就跟着公司去景德鎮物色廠家，趙宗海呢又外出考察，行程也滿滿當當，父女倆已經一個多月沒碰上面。

程浚川哈哈大笑：“那正好，你爸待會兒到我那裏吃飯，你放了行李就過來。”

“好呀。”

兩家相熟，趙淇沒客氣，回家沖了個澡，清清爽爽地拎上禮袋，去程家蹭飯。

何歆來開的門，見到她，十分驚喜：“淇淇？你回來啦？”

“何阿姨。”她甜甜地打招呼，遞過禮袋，“請您賞玩。”

送的是她最新的文創設計産品，在景德鎮前後待了一個多月，第一批成品終于順利面世。

咖啡杯的杯身彩繪提取了敦煌飛天元素，延伸的飄帶回繞作把手，最妙的是自帶的攪拌棒是一把琵琶。

玲珑瓷輕薄剔透，設計精致有巧思，何歆越看越喜歡，正要誇兩句，阿姨從廚房裏出來找她。

“你坐會兒吃點水果，我去做辣子雞。”

何歆将兩個咖啡杯擺到酒櫃上。

趙淇一雙桃花眼笑眯眯的：“哇我太有口福了，一來就趕上您做的辣子雞了！”

她家程諾從沒這麽嘴甜，這番馬屁何歆十分受用，被哄得綻出魚尾紋。

外頭門鈴響起，趙淇自告奮勇：“我去開門！給老趙同志一個驚喜！”

何歆沒來得及說今晚還有一位客人，小姑娘就一陣風似的跑出去了。

“歡迎光臨！”

趙淇拉開門，揚起最燦爛的笑容，看清了來人不由一頓，眼前的男人身形颀長，筆挺的高定套裝，劍眉星目，卓然而立。

似乎是被突如其來的熱情驚到，他的眼眸凝在小姑娘臉上好一會兒，才微微颔首。

趙淇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何歆笑容滿面地迎出來：“顧總來啦，快裏面請。”

趙淇聞言趕忙側身相讓。

顧元恺這才将視線移開，将手裏的果籃遞給何歆：“程夫人，叨擾了。”

這聲音低沉有力，趙淇暗暗打量，他言語客氣，禮數周到，但舉手投足間不見絲毫谄媚姿态，反而顯得氣度不凡。

“今天請你到家裏吃飯，本來是想聊表謝意的，怎麽倒讓你破費了呢？”

何歆嗔着接過果籃，将人迎了進去，“顧總請先坐會兒，老程在樓上書房，我喊他下來。”

看着那人寬闊挺拔的背影，趙淇暗自懊惱剛才的冒冒失失。

她随手關門，卻被人一擋。

“怎麽，不歡迎我？”

趙淇回頭，桃花眼一亮。

“爸爸！”

她上前挽住老爸，沒留意到那位顧總聞聲腳步一頓，愣在原地。

趙宗海見到女兒十分驚喜，笑逐言開地伸手想摸她的頭。

趙淇趕忙往旁邊一躲。

“哎呀，你又忘了，這樣影響頂芽生長。”

“還長什麽，都快1米7了！”趙宗海目露溫柔。

等父女倆親親熱熱地說了兩句話，顧元恺過來打招呼：“趙部長。”

趙宗海看向他，一臉笑意：“顧總，我來介紹下，這是小女趙淇。”

趙淇從善如流地喊道：“顧總你好。”

她露出親切而不失端莊的微笑，試圖挽回點形象。

四目相對，顧元恺的眼神很是深邃，随後朝她伸出手，唇角微揚。

“原來是趙小姐，幸會。”

線條鋒利的臉上露出若有似無的微笑，猶如陽光下冰川消融。

趙淇被晃了晃眼睛，反應了兩秒，才與他握手。

虛虛一握，很快放開，顧元恺轉頭跟趙宗海說話。

趙淇也收回手，故作淡定地重新挽住老爸，只是指尖仿佛殘存着他掌心的溫熱。

.

程浚川下樓後，他們仨坐到客廳閑聊。趙淇陪在一旁，用叉子挑了塊蜜瓜慢慢吃。

趙宗海許久不見女兒，一會兒眼神就飄向她。

“怎麽不吃葡萄？不是愛吃陽光玫瑰？”

操心的老父親突然發問，将其他兩人的視線吸引過來。

趙淇瞥了眼斜前方的身影，随口扯了句：“前幾天在外婆家吃太多了。”

她吃葡萄是一定要剝皮的，每次剝得兩手汁水，此刻……不太合适。

何歆來招呼大家入座，準備開飯。

程家的圓桌可坐六人，這會兒他們五人圍坐着空間十分寬裕，趙淇左邊是趙宗海，右邊是何歆，與顧元恺幾乎是對面對。

阿姨來問開白酒還是紅酒，程浚川說白酒吧。

顧元恺語含歉意：“本來應該客随主便的，但我最近濕疹嚴重，不敢喝酒。”

趙淇不着痕跡地往對面掃視了一眼。

瞄到他右手虎口處一塊紅腫。

趙宗海擺擺手：“老程身體也還在恢複，幹脆今天我們都不喝了。”

趙淇關心地問：“程叔叔，您怎麽啦？”

“體檢發現肝上長了個東西。”程浚川回答她，又轉向顧元恺，“幸虧顧總幫忙請到吳醫生。”

那東西是良性的，但位置有點棘手。國內能做摘除手術的肝膽外科專家不超過三個人，其中第一把刀是顧元恺的姑父。他術後休養了一個月，上周才複工，今天這是特地安排的答謝宴。

顧元恺謙道：“程部長客氣，應該的。”

趙淇的目光再次仿似不經意地從他高挺的鼻梁上掠過。

何歆趕緊起身去冰箱拿飲料，吩咐阿姨再榨點西瓜汁。

程浚川将白酒放回了酒櫃，招呼大家動筷。

“那我們今天就随意了，顧總就當在自己家。”

顧元恺半開玩笑道：“您喊我‘顧總’，我可不敢随意。”

“我也覺得喊‘顧總’見外。”程浚川爽朗一笑，“雖說你比我們小一輪都不止，但身份地位放在那兒，喊‘小顧’也不合适。”

趙宗海湊趣：“咱倆跟他也算忘年交，喊聲‘顧老弟’算了。”

顧元恺不動聲色地看了看那雙桃花眼。

“怎麽敢跟您二位稱兄道弟？”他避開輩分的話題，笑道，“就叫我名字吧。”

何歆拿了椰汁出來，給大家倒上。

程浚川舉杯：“來，謝謝元恺出手相助，謝謝老趙，還有淇淇的關心慰問，也多謝夫人的精心照顧。”

碰了杯，他們談笑風生，趙淇低下頭吃菜。

yuán kǎi……她心裏默念這兩個音，也不知道是哪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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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桌小，沒有轉盤，趙淇喜歡的辣子雞放得遠，就在顧元恺面前，于是她在不吃和站起來夾菜中猶豫不決。

心理鬥争老半天，終于伸出了試探的手，可惜挺直了背伸直了胳膊才勉強夠到盤子的邊緣，她無奈地退而求其次，夾了塊紅燒肉回來。

誰知，再擡頭時，就見對面的人擡手将辣子雞摞到了其他盤子上面。

趙淇詫異地看向顧元恺。

他将碗筷往裏放了放，轉頭繼續聊天。

似乎是嫌面前有點擠。

但場面上的人，怎麽會突然做這麽失禮的事，是察覺了她的意圖，又不想她尴尬吧。

桃花眼微微彎起，趙淇受了他的好意，夾了塊辣子雞回來。

“何阿姨，您的辣子雞獨有風味，真好吃。”

趙淇朝何歆輕聲說，也許不止是說給她聽。

桌上一時笑語連連，他們仨不講工作只閑話，話題從國粹轉到了足球。

趙宗海問：“元恺喜歡看球嗎？”

“上學的時候喜歡。現在熬不動夜，看得少了，有空的時候踢踢球。”

趙宗海年輕的時候也會打打籃球踢踢足球，聽他一說就來了興致，追問他一般踢幾人制的，是不是有固定的隊友。

興趣相投，兩人約了改日以球會友。

趙淇插話：“爸爸，時間地點記得轉發我哦，我要給你當拉拉隊去。”她聲音溫軟，語帶撒嬌，聽起來更加甜糯。

顧元恺揚眉：“那本周末？”問的是趙宗海。

“啊？”趙淇搶着說，“周末我不在北京哎。”

聽她十分遺憾的語氣，趙宗海樂了：“等你回來行了吧？”

又向顧元恺解釋，“我太太在敦煌研究院工作，趙淇明天要去看媽媽，待上幾天。”

顧元恺颔首，順勢看向她：“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趙淇擡眸望去，他深不見底的眼眸裏，似乎泛着笑意，她不由自主地臉頰泛熱。

“下，下周末吧。”

莫名結巴了一下，她心裏鄙視自己。

“好，下下周末，我提前安排。”

趙淇：“……”又不好承認自己剛剛只是卡頓了一下，其實是想說下周末。

留意到女兒的不同尋常，趙宗海暗暗蹙眉。

沉吟片刻後，他說：“下下周末太遠了，咱們到時候再約吧。”

趙淇沒察覺，顧元恺卻聽得出來，趙宗海話裏的熱情突然減了半。

他心裏揣測，面色卻不改：“好。”

程浚川轉移話題：“元恺平時也挺忙的吧？”

“公司事确實多。”

“顧氏這麽大的規模，你總領全局，不容易。”

顧氏？

趙淇筷子一頓，直愣愣地看向對面的人。

終于後知後覺地想起，顧元晖的哥哥不正是叫顧元恺嗎？

她怎麽這麽遲鈍，還能有哪個顧總可以成為程趙二位部長的座上賓？

三年前的情境閃回，趙淇突然失去了胃口。

她放下了筷子：“叔叔阿姨你們慢吃，我吃好了，先回去整理行李。”

注意到眼波流轉的桃花眼聽到“顧氏”時倏然一冷。

顧元恺垂眸喝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