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章

第 12 章

趙淇呼吸稍稍均勻。

顧元恺說：“繼續走吧，到了山頂喝點熱水。”

“我帶了。”

她從衣服兜裏掏出保溫杯。

顧元恺沒說話，等她喝水。

趙淇卻說：“但我這會兒不想喝，倒是有點想潑水。”

隔着墨鏡，看不見她的眼睛，但他可以想象到此時的桃花眼應該是亮晶晶的，滿滿的期待。

顧元恺朝前方一揚下巴，示意她盡管玩。

趙淇嫣然一笑，走到離他五六步遠的地方，一邊擰開杯蓋，一邊說：“那你幫我錄視頻。”

顧元恺從善如流地掏出手機。

她躍躍欲試，還不忘交代：“錄的時候別忘了掐幾張照片。”

“好。開始吧。”

她将頭轉回去，凝神奮力一揚胳膊。

短短兩三秒鐘，她只覺眼前一白，轉瞬即逝，不知拍出來是什麽樣子。

趙淇跑回顧元恺身邊。

他點開相冊，将視頻播放給她看。

兩人挨着，她無意識地抓着他的胳膊，傾身查看視頻，墨鏡褪到了鼻尖上。

顧元恺一低頭，她帽子尖上那個蓬勃的毛絨絨的球就拂到了他的臉頰，有些癢。

保溫杯水量有限，潑水成冰，形成的霧凇很快蒸騰。

但遠處是夕照下的雪中森林，倒有幾分仙氣飄飄的意思。

視頻記錄下的這一幕，如果加個慢鏡頭，應該效果更好。

趙淇十分滿意地往前一劃，查看抓拍的照片，他連拍了幾張，有一張抓到了完整的扇形。

她拍他的胳膊。

“你把這張，還有視頻都發給我。”

“好。”

顧元恺收起手機。

趙淇直起身子仰頭看他：“要發原圖。”

鼻尖上挂着墨鏡，一雙桃花眼露在外面，交代得十分認真。

“……知道。”

顧元恺無奈地應了一句，他只是不玩朋友圈，又不是不會玩微信，“走吧，再站會兒要凍透了。”

.

在山頂喂了會兒馴鹿，趙淇端着苔藓盆，被兩只小鹿追着跑，沒注意到不遠處的某人舉起手機對着她拍了幾張照片。

見她玩得差不多，顧元恺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兒，有工作人員将一輛雪地摩托開過來，停到他們面前。

“顧總。”

顧元恺颔首，工作人員簡要地給他介紹了怎麽操作後就走了。

“來吧。”

他跨上車，招呼趙淇過來，小姑娘依依不舍地摸了摸溫順的馴鹿，才慢慢騰騰地走向他。

走到車邊，她停住腳步：“要不我來開？”

顧元恺又重新跨下車，将頭盔遞給她。

兩人戴好頭盔，上了車。

顧元恺抱着胳膊坐在她身後，等她啓動，也沒催。

結果前面這位司機鼓搗了半天，回頭問他：“這個怎麽開？”

顧元恺：“……”

他放下胳膊，傾身指點，講解完畢，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趙淇秒懂他眼神裏的懷疑。

“放心吧，我只是對這輛車不熟，什麽沙灘車山地越野車我都開過的。”

顧元恺不置可否，抱起胳膊，一揚下巴：“那開車吧。”

“那你坐好咯。”

這位女司機起步很猛，顧元恺只覺猛地一個推背，就向下俯沖而去。

只是帥不過三分鐘，趙淇剎了車，緩緩停下來。

“你來開吧。”她側頭。

“怎麽了？”

趙淇沒好意思說，實在是太冷了。頭盔的透明罩子放下來會有霧氣，只能打開着，風吹得鼻子疼，臉也疼。除此之外，手冷，膝蓋冷……

顧元恺瞥見她凍得紅紅的鼻頭，輕笑：“下來吧。”

兩人交換了位置。

顧元恺身形高大，趙淇正好可以藏在他身後躲風。

現在這位司機顯然比上一位更沉穩些，起步速度不快，啓動後也保持着适當的速度。

趙淇一直小心地保持着兩人之間一拳的距離。

直到為了躲避地上障礙物，顧元恺緊急剎車轉向，由于慣性，她往前一沖，頭盔磕到了他的頭盔。

好在原本車速也不快，撞擊力度不大，也許前面的人都沒什麽感覺。

只是趙淇驚覺自己貼到了他的後背，趕忙往後挪一挪，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摩托停到木屋前時，暮色已然四合。

深藍色的天空下，木屋的落地窗洩出暖黃色的燈光。

趙淇下了車，摘掉頭盔。

顧元恺還跨坐在車上，捧着頭盔正準備摘下。

“咦？”

她指指他的頭盔，奇道，“你的面罩拉下來怎麽不會起霧？”

顧元恺把頭盔挂到車把上：“留了條縫。”

原來如此，果然是喜歡戶外活動的人，趙淇滿臉真誠地給他比了個六。

他的眼睛裏溢出笑意：“進去吧。”

趙淇才發現這不是他們住的那棟木屋。

“這是哪兒？”

“餐廳。”

兩人往裏走，有工作人員迎上來：“顧總。”

然後引着他們往包廂走去。

趙淇一路打量參觀，發現大廳的……炕？卡座？總之位置上都鋪着毯子，是标志性的東北大花。

她想象不出顧元恺配上這花色的樣子，躍躍欲試地想看，結果到了包廂裏，椅子上鋪的是虎紋的毯子。

趙淇有些失望地問服務員：“怎麽包廂裏的墊毯不是大花啊？”

服務員接過兩人的外套，不由自主地瞥了眼老板，笑嘿嘿地打太極：“有些包廂是大花，有些包廂是虎紋。”

顧元恺：“幫這位小姐換一塊。”

“不用了。”她趕緊說。

挂好外套，倒好茶。

服務員：“那行，二位稍坐，我去通知上菜。”

包廂裏只剩他們倆，趙淇托着腮，看着對過的人調侃。

“顧總，沒想到你的偶像包袱還挺重。”

他不疾不徐地喝了口茶，回怼：“你不重，怎麽不換一塊？”

趙淇：“……”默默地低頭喝茶。

鐵鍋炖大鵝總體還算不錯，不過和她想象中的美味還是有點距離，偏鹹了點。

吃了幾口，趙淇突然想到什麽，筷子一頓。

“鵝肉好像是發物。”

顧元恺擡眸看她，眼神柔和：“沒事，偶爾吃一次。”

她看向他的右手。

虎口處的皮膚暗沉。

“你看過醫生嗎？”

“看過。”

“醫生怎麽說？”

“吃藥塗藥，別熬夜，多運動，增強免疫力。”

這個“頑疾”已經有數年時間，顧元恺已經習慣了，這兩年都沒再特地找醫生去看。

一旦複發，就直接配藥抹上。

趙淇問：“身上也有嗎？”

顧元恺看了她一眼：“有幾處。”

“我看了幾篇科普文章。可能還是北方太幹了。你家裏多放幾個加濕器，洗澡不要用太熱的水，沐浴露也不要每次都用，洗過澡趕緊擦身體乳，做好保濕。”

她想了想，“還有，你更換洗衣液試試，也有可能你常用的洗衣液裏有讓你過敏的成分……”

她把這段時間惡補的有關濕疹的知識，竹筒倒豆子般，都說給他聽。

聽着小姑娘絮絮叨叨，顧元恺只覺心頭比面前的鐵鍋更加滾燙，他舀了兩塊鵝肉放到她的碗裏。

“好，我會注意。”他說，聲音比往常更低沉。

趙淇“嗯”了一聲，不再贅述，低頭吃肉。

顧元恺問：“覺得這裏好玩嗎？”

“還不錯吧……”

“下次還想來嗎？”

趙淇擡頭：“顧總，你這是在收集客戶反饋嗎？”一天下來，她也看明白了，這個度假村是顧氏的産業。

“嗯，評估下有沒有追加投資的必要。”

桃花眼眨了兩下：“本來打算實話實說不想來了，現在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哦？為什麽不想來了？”

“太冷了 ……體驗一次就夠了。”

冬天她還是更喜歡往南走。

顧元恺點點頭，表示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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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顧元恺一行人有工作行程。

邢秘書照例留下。

“趙小姐，度假村裏項目還挺多的，您想玩什麽？”

邢秘書問，她這趟來就是專職陪趙淇玩的。

如果就趙淇自己，她是打算去泡個溫泉，曬曬太陽的。

但她跟邢秘書不是太熟，一起泡溫泉太尴尬了些，于是挑了幾個熱門項目。

上午，她們去體驗了在帳篷裏冰釣，兩個新手也還算有收獲。

中午就近在岸邊的雪坑裏，吃了燒烤，釣上來的魚也有專人送去後廚處理好，按趙淇的要求做成魚湯端上來。天寒地凍，一碗溫熱的魚湯下肚，簡直不要太美。

下午，兩人去霧凇漂流。

橡皮艇往水裏一沖，水花四濺，澆了趙淇一頭。冰水流進脖子裏，她不由戰栗。

邢秘書忙道：“我們先回去擦擦。”

“不用不用。”

趙淇擺擺手，摘了濕了大半的帽子，就着手套擦了擦後脖頸。

頭發濕了一點而已，不算什麽大事，況且後面還有別的橡皮艇排隊等着下水，她不想耽誤其他人。

漂流結束。

邢秘書說：“抱歉趙小姐，明天一早顧總臨時有個會，今晚得回北京。顧總說，如果您想多玩兩天，我留下來安排。”

“不用，跟他一起回吧。”

特色項目她幾乎都體驗過了，回程還是搭他的私人飛機比較舒服。

“那回到北京可能會比較晚。”

這會兒太陽已經快下山，等顧總那邊結束，用過晚飯驅車到長白山機場，再飛回北京，怎麽也得半夜了。

“好的。”

趙淇無所謂，她反正是個無業游民，時間自由。

回到她們住的那棟木屋，趙淇摸到了發梢的冰碴子，正準備去沖個熱水澡，就有工作人員迎出來。

“趙小姐，顧總交代，麻煩您移步，到後門處看看。”

趙淇看向邢秘書，對方也莫名其妙。

于是她一臉問號地跟工作人員穿過客廳，往後門走去。

推開後門，映入眼簾的是一排覆着霧凇的冷杉，是她這兩天常常見到的景象。

唯一特殊的是，其中一棵冷杉上，此時纏上了閃爍的彩燈。

又挂着紅色和金色的小球，還有五角星、麋鹿、蝴蝶結等裝飾物。

一棵真正的白色聖誕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