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少年游·暗湧（上）青鸾篇

少年游·暗湧（上）青鸾篇

青鸾篇

（一）

看到白澈的第一眼，我心動了。

百草谷中，他小心翼翼地為我敷上用瑤草制成的藥膏，大概一刻鐘後，我眼前的世界從一片黑暗，逐漸到模糊，再到徹底清晰。

我在這裏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

豔陽高照，碧空如洗，萬裏無雲。他站在一堆奇花異草中間，滿臉關切地看着我，眉宇間透着一股英氣，眼睛深邃如一汪湖水，閃耀着異乎尋常的光芒。

我莫名感到了臉熱，心髒不受控制怦怦跳得厲害。

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嗎？

他長得很好看，年紀看着比師父小一點，但完全是不一樣的類型。

我師父是江湖公認的妖冶美男，被他輕瞥一眼，女子們都會覺得臉紅心跳，我也不例外。

我決定拜他為師，除了真心想要和他學武功，也是想要斷了不該有的非分之想。

他這樣的人，不知要怎樣的絕世美女才能與之相配，我是萬萬高攀不上的，莫如做師徒自在多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的念頭，但一旦這麽想了，我就覺得輕松多了，此後和師父相處再沒有半點別的心思，慢慢滋長出了親情。我真的把他當成親人一樣。

可是，白澈不一樣。

和他在一起，每一刻都是開心的，發自內心的歡喜。

我從來沒有愛過任何人，不知道愛是什麽，更不知道愛的結果會是什麽。

第一個師父當年常對我說，好女最怕愛錯郎。她曾經有過一個心上人，移情別戀狠狠抛棄了她，她也因此抑郁，落下了一身病根，三十多歲就撒手人寰。

在她的諄諄教導下，我對男女之情很是畏懼。

白澈對我很溫柔，什麽都依着我，很聽我的話。不管我闖什麽禍，他都願意給我兜底。

他好像是喜歡我的，可是又從不開口示愛。

我長得不醜，但絕不是能夠讓人一見傾心、颠倒衆生的大美女。

白衣師父從來都只誇我可愛，從未誇過我美麗。

我不敢相信白澈會對我這麽平凡的女子一見鐘情。

我很好奇他當初救我，到底是把我當成了什麽人，懷疑他是不是為此才對我那麽好。

我是個自尊心很強的女子，可不要做別人的替代品。

因此，我決定掩飾我對白澈的感覺，不要讓他知道我喜歡他。

除非有一天，他主動向我告白。

（二）

我們一起行走江湖，我依然女扮男裝。我大大咧咧，和他稱兄道弟，有時也會勾肩搭背，絲毫沒有女兒家的矜持模樣。

除了和我一起行俠仗義，他還會處理一些神機堂的事務。神機堂在江湖上十分有名，他說他在堂中擔任了一個職務，具體沒有多說，我也沒多問。

有一次，我上了一個青樓女子的當，秉承着救風塵的英雄主義思想，卻被騙光身上的所有銀子，還欠了賭場一筆巨債。

他什麽話也沒有說。沒多久，便傳來了賭場被神機堂端掉，老板和他的青樓相好被抓的消息，神機堂的人把我被騙的銀子送了回來，我覺得不好意思，盡數捐給了黃淮水災的災民。

他常說盤纏不夠，要量入為出，每次住客棧時要求兩人一間房，第一次我還有點緊張。直到看到他躺在地鋪上直接呼呼大睡，我才放下心來。

這樣的場景，我以前和師父也有過。第一次我只覺得師父很好看，然後就睡着了。

可是白澈……有時候半夜夢醒，我會偷偷看他側面的臉部輪廓，線條剛硬而有力。我忍不住想象着手指從他的額頭一路滑到鼻峰，再到嘴唇、下巴，會是什麽觸感。

我又覺得這種念頭很罪惡，自己像個花癡。

還好，白天我掩飾的很好，他一直沒有發覺。

除此之外，我在他面前展露的都是自己的真性情。

我既不會溫婉恭順，更缺乏妩媚風情，我希望他看到的、喜歡的，都是真正的我。

我也是有很多優點的，比如這一年多以來的東奔西走之間，我跟各地酒樓又學會了很多菜品。

有個廚娘告訴我：要抓住男人的心，先抓住男人的胃。

不管這個說法有用沒用。在劍法和輕功之外，我還有一門別的特長，自己就會覺得開心。

我們闖蕩江湖的過程中，白澈給我講了不少秘辛野史：各門各派有哪些高手、誰和誰有什麽愛恨情仇、各種暗器毒藥的來源和如何化解……俨然是我的半個師父。

我們在姚城意外和白衣師父重逢，白澈和師父的相處有幾分尴尬，不知道是否和我有關。

（三）

師父帶我們來到了峪山，參加峪山真人發起的尋寶大會。

峪山位于大巽北部，巍峨聳立，氣勢磅礴。峪山真人的道觀建在半山腰上，他年約四旬上下，面目清癯，留着五絡長髯，一派仙風道骨的模樣。

這次，峪山真人一共邀請了七名頂級高手，加上他自己一共八位。除了師父——天下第一劍客白衣，還有：少林方丈智元大師、武當掌門思文子道長、峨眉掌門慧端師太、刀聖蔣振、輕功天下第一的“通臂飛猿”袁大充、精通密室機關的“賽魯班”薛永方。

除了袁大充和薛永方是獨行俠，其他高手人均帶着兩名弟子。

我感覺師父的随從規格最高，因為我們是青衣雙俠嘛。

大家陸陸續續到齊之後，峪山真人和大家開始介紹大會的目的：

“貧道不久前在峪山懸崖峭壁上發現一幅神秘的圖畫，根據圖旁的文字，應該是幾百年一位修仙的世外高人留下的。據說這位高人武功深不可測，都記在一本名為《靈犀寶典》的秘籍之中。後來他得道成仙，便把秘籍藏在了峪山的某個地方，等待有緣人尋訪。各位都是武林翹楚，聯手尋寶必能事半功倍。”

“阿彌陀佛，我少林無意占有《靈犀寶典》，只是如此重要的武功秘籍當歸于正道，切勿落入邪魔外道手中才是。若找到寶典，由誰來修煉，此事還需得從長計議。”

智元大師是個白眉毛白胡子的老和尚，已近古稀，德高望重，顯然不想讓大家覺得他來峪山是為了貪圖寶貝，特地解釋了一下。

“正是，正是，我武當亦是此理。”思文子道長附和，他看上去五旬左右，比峪山真人年紀要大一些。

其他高手紛紛稱是，誰也不願意承認自己想把《靈犀寶典》據為己有。

唯有我師父白衣笑而不語，好似這一切都與他并無多大幹系。

峪山真人把峭壁圖畫的拓本拿給大家傳閱，我看了半天也沒看懂。

白澈和我解釋：“這似乎是峪山深處某個山谷裏的地圖，別看這溪流、古樹、怪石看似普通，實則處處都有機關，盡頭處有一個畫着紅色圈圈的地方，應該就是秘籍的藏寶地了。”

峪山真人點頭贊許：“這位白少俠機智過人，莫非是白衣大俠的弟弟？”

“非也！”白衣和白澈幾乎同時喊道。

白衣瞥了一眼白澈：“他劍法比我差得遠呢，心眼子倒是多，我可沒有這樣的弟弟。”

白澈道：“白澈資質愚鈍，不敢和白衣大俠這樣的風流人物攀親戚。我乃白衣大俠弟子青嶺的結義兄長是也。”說到“風流”二字時，他特地重音強調了一下。

白衣渾不在意，微微一笑，眼似彎月，愈發顯得風流魅惑。

我有點心累。和他們同行一路，倆人互相都看對方不順眼，總喜歡鬥嘴。師父雖然年長，有時候真是個小孩脾氣；白澈對他表面尊敬，實則綿裏藏針，毫不相讓。唉，讓我很是頭疼。

他們的共同點就是對我非常好。無論如何，我覺得自己是個非常幸運的人。

我們當晚在道觀歇息。白澈悄悄來找我，告訴我一個秘密：這群人之中，有一個是天魔教教主程不驚假扮的，讓我小心提防。

“程不驚不僅武功高強，精于易容，還有個絕招叫天魔大法，能夠讓人短暫迷失心智，為他所控制。你年紀輕功力淺，容易着了他的道兒，務必小心，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他對我千叮萬囑。

我說：“那些高手的弟子們，我瞅着還不如咱們功力高，未必就會盯上我。”

“據我觀察，這些高手之中以你師父武功最高，程不驚肯定要想辦法對付他，所以你的危險也最大。”

“我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你說他會不會假扮我師父？”

白澈一臉不可思議地看了看我，反問道：“就你師父那雙桃花眼，你覺得這世上還有其他人扮得出嗎？”

他說的不錯。

這一行高手之中，除了我女扮男裝，只有慧端師太和她的兩個道姑弟子是女的。慧端看上去年近四旬風韻猶存，兩名道姑一位叫圓妙，一位叫圓真，都是十八九歲的年紀。

圓妙稍顯豐腴，觀之可親，笑起來圓圓的臉上兩個淺淺的酒窩；圓真清瘦高挑，豔若桃李，冷若冰霜，平時很少說話。

然而，包括慧端在內，她們見到白衣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白衣對她們很有禮貌地笑笑，圓真的臉都紅了。

（四）

第二天，我們入谷尋寶。按圖索骥，我們走進了圖中所描繪的深谷。

只見茂密的叢林之中有一條蜿蜒曲折、清澈見底的小溪，和圖上畫的一模一樣。接下來，需沿着這條小溪往前走，找到一個有并排三棵古樹的地方。

我和白衣師父、白澈走在隊伍前列，袁大充仗着輕功好在林中飛來飛去。忽然聽到一聲凄厲的慘叫，袁大充不知道碰到了哪棵樹上的什麽機關，一只腳竟然被齊齊切斷，跌落下來。

“嗡嗡嗡嗡……”此時林中湧出無數只毒蜂向我們狠狠撲過來，我們紛紛拔出武器驅趕毒蜂，一邊往後退，然而蜂群密密麻麻，織成一道大網，朝衆人頭上兜去。

白澈脫下外衣替我罩在頭上，自己從藥囊中找到驅蟲的藥粉灑向毒蜂。

白衣冷笑道：“這點藥粉有什麽用？”他把劍插入溪中，運力一挑，居然從小溪中揚起一道七尺高的水浪朝毒蜂強勁拍去，這毒蜂怕水，見到水浪便四散而去。

再看衆人，高手們基本安然無恙，只有袁大充因為斷腳無法躲避，可憐天下第一輕功高手，就這麽被毒蜂蟄死了。

少林、武當和刀聖蔣振各有一名弟子中了蜂毒，服了解藥後留下休息，其他人繼續前行。

“這叢林頗為詭異，前面恐怕是機關重重。”白澈在我耳邊低語。

我想起他剛才救我的情景，心中感動。眼看毒蜂已經不見蹤影，便把外衣從頭上取下來，替他披在身上。

“阿澈，剛才真是多謝你，這毒蜂果真邪門。”

“小事一樁，最重要是你安全。”

只聽得白衣在旁邊冷冷地哼了一聲。

我忙高聲道：“幸好師父英明神武，大顯神威驅散了毒蜂，剛才那一劍揚水成浪，真是天人手筆。”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跟着師父三年，非常了解他的性格。

“這才是我的好徒兒。”白衣揚眉一笑，眼睛又眯成了兩道月牙。白澈的臉色卻不大好看了。

我們走出叢林，看到了并排而生長的三棵古樹。然而古樹位于一個三岔路口，這三岔路在圖上并沒有标記，到底哪條路才是正确的呢？

薛永方雖熟知各種密室機關，卻對此找不到任何提示。大家讨論一番，決定抽簽分別去探路，分頭行事，這樣總有人能走到正确的路線。蔣振和峪山真人各抽到了左邊和右邊的一條路，搶先去探，皆是有去無回。

他們沒走多遠，我們就看到蔣振遇上了從山上接連而降的巨石，躲過了前兩個沒躲過第三個；峪山真人則為了躲避不知道從山中哪個機關發出的弩箭，一腳踏空跌入了萬丈懸崖。

蔣振和峪山真人的弟子哭天搶地，離開了隊伍去給師父收屍。

于是，剩下的衆人便一起走上了最中間的那條道路。這條路看似普通，地面之下卻挖了陷阱。一名少林弟子和峨眉的圓真剛走上去，便不慎陷了下去，陷阱內都是沾了劇毒的鐵蒺藜，見血封喉，二人立刻死于非命。

我們頓時止步，重新觀察地形。

圓真雖然待人冷淡，但是個标致的美人，中毒死去的模樣十分可怖。我覺得不忍又心驚，不禁抓住了白澈的胳膊。

“有我在，清鈴別怕。”白澈柔聲安慰我。

“那你倒是看看這機關如何破解，我們如何才能行進啊？”白衣陰陽怪氣地對着白澈說道。

白衣對秘籍興趣不大，更像是來湊熱鬧的。大家讨論時，他只抱着胳膊似聽非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峪山真人探路前，為防意外把地圖交給了智元大師保管。白澈要來地圖研究了一下，又仔細看了看道路兩側的石頭和樹木，發現了一些端倪。

“薛前輩，你看這道路兩側的樹木，似乎有什麽玄機。每隔三棵松樹就有一棵柏樹。會不會是什麽指引？”

薛永方點頭稱是。我們又發現地面上的石頭排布也有章法，每隔四步左右便有一塊較大點的青色石頭，或在左邊，或在右邊，或在中間。

薛永方道：“讓我看看這是不是北鬥七星陣？”可看來看去，卻也不像。

“北鬥七星陣比較常見，反而容易猜出來。我倒是覺得設計這陣法的人可能反其道行之，沒有那麽複雜。”

既然有兩種樹石的排列，白澈推測取其交集，當路上的青色大石恰好和柏樹相對時，就是安全的位置。薛永方表示認同，但終究需要人去試試。

“我輕功好，我去試試。”我自告奮勇道。

“不可。”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這次是白衣搶身潇灑飛出，他動作快疾如風，如蜻蜓點水般踏着這些對着柏樹的青石一路前行，果然安全通過了道路。

白澈并沒有要和他争搶探路的意思，反而看着白衣的身影，得意地笑了。

（五）

我們依次闖過了這一關，來到了一個山洞面前，上面寫着三個大字：太真洞。

洞裏應該就是圖上所描繪的《靈犀寶典》所在之地了。

少林的智元大師慈悲心腸，考慮到前車之鑒，主動要求走在前面開路，薛永方熟知機關，和他同行；思文子道長帶着一名武當弟子緊随其後；之後是慧端師太帶着徒弟圓妙；再是我和白澈；我師父白衣慢慢悠悠地走在人群的最後。

洞中陰氣森森，有許多面目猙獰的石像，石像的眼睛上不知道塗了什麽顏料，綠瑩瑩的，看着十分瘆人。

我私下和白澈耳語：“這不像是修道之人的住所，倒像是修魔之人的老巢。”

“清鈴說得對，我懷疑這是天魔教的巢穴。”

待白衣最後一個走進洞，“轟隆隆”一道石門落下，把我們封在了裏面。

四周湧現出二三十名黑衣人，把我們圍在了中央。

“你們是何方妖魔，竟敢把我們騙到此處？”智元大師厲聲發問。

為首的那人獰笑道：“此處是我們天魔教的地盤，你們今日便是有來無回，說那麽多廢話幹嘛。”

他揮了揮手，洞中的石像的眼睛忽然噴出了綠色的煙霧。

“小心，有毒！”好在白澈早有防範，急忙掏出避毒丹藥分給大家服下。

洞中陷入了一團亂鬥。

智元大師和思文子道長都是武學大師，內功精湛，但他們站在前方，受了毒霧的影響，寡不敵衆受了重傷，被點了穴道；薛永方失了右臂血流如注，倒地不起奄奄一息；思文子的徒弟被殺；圓妙被打暈在地。

天魔教的人也是損失慘重，為首的那人被思文子重掌擊斃，到最後只剩下十個人。

白衣武藝超群，被天魔教五個高手圍攻，絲毫不落下風；慧端師太深藏不露，看似平常女子，功夫卻了得，和兩個人打成平手。

我和白澈雙劍合璧，和另外三個天魔教人鬥在一起。

白衣長嘯一聲，一把寶劍大顯神威，把那五個天魔教人打得落花流水，慘叫連連倒在地上。忽然，兩個鬼魅般的身影出現在他背後出手偷襲，我驚呼一聲，只見慧端師太一個箭步沖到白衣身邊，非但沒有相助，居然和那二人聯手，一前一後朝白衣合力一擊。

白衣發力将三人震得分別退後幾步，自己則搖搖晃晃跌坐在地。

我再一看，那兩個鬼魅家夥竟是峪山真人和圓妙。原來峪山真人墜崖是詐死，圓妙也并沒有受傷暈倒。

白衣受了傷，閉目運功調理內息。我和白澈速速解決掉三個敵人，退到白衣身邊護持。

白澈大喊：“程不驚，枉你是一教之主，鬼鬼祟祟算什麽東西，還不趕緊現身。”

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響起，程不驚的真面目暴露，赫然正是慧端師太身邊的徒弟圓妙！

他撕開面具，是一位約莫不到五旬的白胖男子，比慧端還矮了半頭。

堂堂的天魔教教主竟扮成了一位年方十八的妙齡道姑，虧他這麽有創意。

我小聲對白澈說：“他個子可真矮，不過那酒窩也是僞裝的嗎？”

白澈道：“男人有酒窩有什麽稀奇！”

白澈為了給白衣療傷拖延時間，對着慧端大聲說：“峪山真人看面相就六根不淨，是天魔教人我不奇怪。你身為大名鼎鼎的峨眉掌門，怎會與天魔教為伍？”

慧端看向白衣似有不忍，雙眸低垂，沉默不語。

程不驚道：“你這小子死到臨頭還那麽多廢話。慧端與我青梅竹馬，她自然是我的女人。”

原來，慧端出家前與他有過一段情緣，倆人是同夥。

白澈道：“那麽壓根就沒有《靈犀寶典》這勞什子，對不對？”

程不驚道：“不錯，我讓你們死個明白。今日之行就是要殺了你們，自此我天魔教稱霸武林再無後顧之憂。”

原來這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以《靈犀寶典》為誘餌來殺掉武林最頂尖的一批高手，為天魔教稱霸掃除障礙。

白澈道：“程不驚，你假扮女人伺機偷襲，殺了我們也沒甚光彩，不如和我們青衣雙俠來場光明正大的決鬥。你若能贏，我們才心服口服，否則做鬼也要把你今日的醜事散布出去。”

程不驚相當自負，所忌憚的只是白衣，看他閉目療傷遲遲沒有動靜，自己這邊還有幾個幫手，覺得勝券在握便答應了。

我和白澈兩人雙劍，與程不驚展開了決鬥。

我們經過将近兩年的攜手闖江湖，早已配合得天衣無縫，程不驚低估了我們雙劍合璧的威力，也低估了我的輕功和白澈的應變能力，頓時陷入被動。

于是，關鍵時刻程不驚對我使出了天魔大法，控制住我的心神，讓我轉去殺白澈。

我紅了眼睛，提劍朝着白澈刺去……

劍鋒呼嘯淩厲，穿胸而過。

一個人轟然倒下，氣息斷絕，卻正是程不驚。

只見他胸口上兩個大洞，汩汩冒着鮮血。

（六）

白澈善于謀略，醫術高明，對程不驚的招數早有提防，提前煉制了克制天魔大法的丹藥給我服下，他自己也服了一顆。

我倆聯手在程不驚面前演了一場戲，趁他大意，兩把寶劍同時插入他的胸膛，除魔成功。

這事白澈讓我瞞着師父，說多個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險，容易穿幫。

丹藥他也沒有想過給我師父。按他的話說：“你師父如此妖孽，無人能敵，程不驚算什麽東西，天魔大法怎麽可能控制得了他？”

見到程不驚被擊斃，峪山真人、慧端和天魔教剩下的兩名教衆，紛紛朝我們撲了過來。白衣施施然起身，伸了個懶腰，出手快如閃電，不出十個回合便将他們一一制服，點了穴道。

我深深懷疑師父之前是假裝受傷，目的就是為了引出幕後黑手暴露身份。

我更懷疑他完全可以一擊即中，之所以用了十個回合，表演的成分更重。

峪山真人身上掉落出來一卷冊子，名曰《峪山陣法》。

原來峪山之前确實有一位世外高人居住，整座山機關遍布，我們遭遇的只是一小部分而已，若全部開啓，将會山崩地裂。不知道這《峪山陣法》怎麽被天魔教所得，便在此建了巢穴。

峪山真人交代，他原是魔教總護法，在這裏暗地裏經營多年。不久前，程不驚煉成了天魔大法，自認為時機成熟，于是苦心積慮設計了這麽一個圈套，誘我們上當。

這《峪山陣法》我看着好玩，就收了起來。

這是我闖江湖以來，經歷得最為驚心動魄的一場大戰。

天魔教餘部全部束手就擒，由神機堂交給朝廷處置。白澈幫智元大師和思文子、薛永方一一療傷，并命人将他們護送回各自門中。

經此一役，我們青衣雙俠在江湖上名頭更響，大有追趕我師父之勢。

我私心想，白澈智勇雙全，表現如此優秀，又對我這般關心愛護。如果以後我倆成親，師父應該不會反對吧。

不料我師父對白澈隐瞞了追緝天魔教主程不驚，以及我倆聯手演戲除魔一事耿耿于懷，大為光火。

雖然我向師父解釋的時候，特地把白澈原話的“妖孽”換了個說法——“師父乃神仙一樣的人物“，他還是惡狠狠痛罵了白澈一頓，又斥責我“跟着臭小子學壞了，竟敢欺瞞師父”，怒氣沖沖拂袖而去。

白澈說：“你師父武功雖高、氣量太小，這天下第一劍客的名頭遲早是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