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愛無價值

周圍的一切似乎很安靜,我聽不到所有的聲音。

只是,安靜而已。

睜開眼時是深夜,醫療儀器的電流聲環繞在耳邊,眼前黑漆漆一片,但隐約有些光,稍稍扭過頭看窗戶,外面似乎下着雨。試圖活動一下手指,左手有很強烈的發麻的感覺,但仍然有知覺,我略微松了一口氣。

躺着的後背上有蟲爬一般的痛癢感覺,我沒有翻身的力氣,盡力回憶着當時發生的事情,腦子裏一片空白,只記得眼前一黑就什麽感覺都沒有了。

而這個點我确實應該繼續睡下去,只是也許是睡得太久了,我感覺自己閉不上眼了,害怕要是再閉上的話我就不可能醒來了。

「滿島小姐。」病房的門打開,值班的醫生按下了床頭昏黃的燈,輕聲叫着我的名字

長久沒有說話,喉嚨裏發不出聲音,只能眨了眨眼睛應他一聲。醫生簡單替我做過檢查以後,一旁的護工倒了一杯水用勺子喂我喝了幾口,我努力地張開嘴,只能發出很小聲的幾個音節。

「您想要什麽?」護工放下杯子俯下身來,「慢慢說,不要着急。」

「征……」嗓子仍然幹啞到發痛,「征十郎受傷了嗎?」

「赤司少爺?」她微微皺眉,「他沒有傷到,請您放心。」

盯着病房的天花板一直到天亮,外面仍然陰沉沉的,彷佛還有一場大雨要下,我想可能有什麽不好的消息的消息在等着我。發麻的左手連抓住被單都有些吃力,似乎是清晨了,但也并沒有天亮的感覺。

聽到很急促的腳步聲,病房的門又被一把推開,我挪動了一下腦袋,眼睛向右方看,眨了兩下眼睛,沒忍住臉上的笑意。難得能見到領帶松垮地挂在脖子上而且校服外的大衣紐扣都沒扣好的赤司征十郎。

已經到穿冬季校服的時候了嗎,我看來是真的躺了很久吧。

「早上好。」幹澀的喉嚨沙啞到只能發出很小的音量。

他俯下身在我的額頭上重重吻了一下,我沒有繼續開口問什麽,因為背後的傷實在太痛,盡管我很想伸出雙臂擁抱他,卻只能笑着看他,一直笑到眼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一切都會好的。」淚眼摩挲間我看到他的嘴型這樣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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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們這樣安靜地看着彼此的時候,一位戴着無框眼鏡盤着頭發的女醫生走進來,征十郎轉頭同她打了個招呼,又捏了捏我的手心,接着退出了病房,讓醫生給我做更詳細的檢查。

病床被調高,醫生解開我衣服的紐扣,又輕輕拆開紗布,然後很仔細地看着我的後背。

「幸好燒傷的淺表層已經沒什麽問題,留下的疤痕也不會特別明顯,」扶着我躺下後,她打開門讓征十郎進來對着我們說,「但其他的傷口比較深,最嚴重的地方當時已經戳進了肺部,完全痊愈還需要一段時日。」

沒等我開口問什麽,她又繼續說:「至于後腦的淤血,馬上要拍一下片子才知道具體的情況,不過能夠醒來的話,至少證明淤血沒有再壓迫神經,看了之前值班醫生的記錄,運動能力并未受到太大影響,只要淤血有持續散開的跡象,就不必動手術。」

醫生走後,征十郎又陪了我一會兒便去了學校,原來已經是第三學期開學的時候了。我坐起身來一邊用勺子喝着熱湯,一邊和照顧我的家裏的傭人聊着天,訂婚宴很顯然因為我的昏迷取消了,公開我的身份的事也就一拖再拖。當時吊燈落下來的時候,我的後背被燈泡的熱度燒傷,最尖銳的部分又直接傷到肺部,後腦部被重物砸中我才會一直昏迷。

其實就算不等片子結果出來我都有一直有不好的預感,醫生本來并不想在征十郎不在場的時候告訴我實際情況,但還是耐不住我的執拗,坦白講給我聽了。

淤血只是在移動,沒有散開的跡象,更沒有變小的可能性,而且位置非常危險,動手術的話很容易讓我的下半身失去知覺。現在只是對我的左手有影響,就算左手可以通過複健改善狀況,腦子裏的這個不定·時□□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解除。

果然,圍繞着我的從來都不會是什麽好事。

同樣知道了這些情況的征十郎還是和往常一樣什麽都沒有說,早上上學前會來看我一下才走,放學後則是會留到探視時間結束,過了幾天,我覺得自己能自己活動了,在得到醫生的允許後,這天上午我讓傭人把我的電腦和手機都從家裏拿來了。

手機插上電源,屏幕亮起來的一瞬間,蹦出來無數若幹的消息。

:部長,你可要醒過來啊,大地學長和上野學姐每天都在吵架,我和零治頂不住啊。

:你不回來的話上野那家夥就完全不做事啊,一定要回來。

:別聽大地胡說,只有他一個人成天閑着,滿島,我們等你。

:We really miss u.

:你不知道你不在班上我真的超級無聊的,蓮每天都板着一張臉,很可怕的好不好。

:喂,你這家夥快點回來吧,赤司這人每天都在折磨我們。

……

我笑着一條又一條點開看,消息很多,就連已經在東大的向井學長都來關心我,只是一條一條回複實在太過麻煩,我編輯了一條「我已無大礙」的短訊群發給所有人,然後放下手機把筆記本打開,

這段時間的報告果然都是兩個一年級整理的,左手還沒辦法敲鍵盤,只能右手簡單地進行操作,我輕輕嘆了一口氣,檢查了一下幾份報告以後,改了一下算法重新上傳了,完全沒有注意到時間,直到聽見有人擡手敲門框的聲音,我才擡起頭。

「段野……女士?」我确信自己應該沒有頭暈眼花到這個程度,但這個時候站在我面前的人确實是她。

「你看起來恢複得不錯。」她拉開椅子在我床邊坐下,身後的黑衣保镖背對着我們站在了病房外。

「謝謝您關心,冒昧問一句,您應該不會特地從沖繩到京都來只是為了探望我這種小人物吧。」

「因為公事順道就來一趟,」她淡淡講道,「我想你之後也許會需要我的幫助,若是成了棄子,至少我有能力不讓你過的太慘。」

「您的意思是,赤司先生準備放棄我了?」我攥緊了被子問出聲。

「你是聰明人,」她看向我的眼睛,「所以相信自己的預感,提前做好準備未嘗不可。」

接過她的名片,我沉默了。

「我和阿臣從小認識到大,」段野美紀勾起嘴角,「就算是這種關系,仍然可以借你的手斷了段野家的活路,赤司財團和我們取消合作以後,陸陸續續就有更多的公司同我們解約,當時的日子确實不太好過。」

「您……為什麽想要幫我?」

她笑了兩聲,回複道:「只是想給赤司征臣添堵而已,而且你實在是個不錯的孩子,我也希望能有你這樣的幫手。」

「您應該已經知道我的病情了,」我的左手因為用力而開始發麻,「以後的我很可能是個廢人。」

「你以為我是赤司征臣那種沒人性的變态?」她擡手摸了摸我的頭,「坐輪椅又不會影響你的大腦,那家夥只是不需要一個這樣的兒媳婦,女人的話沒有了男人難道什麽都不行嗎?」

被溫柔摸頭的我有些愣住,然後笑了出來,「您真不愧是一個人支撐到現在的人,謝謝您,我也會一個人撐住的。」

後來我才知道一直替洛山禮堂做設備檢查的公司是段野家的,段野美紀一直就因為這間公司店負責人濫用職權不聽上頭的命令準備要整治他們,沒想到會因為失誤導致這一場意外,看來她只是要來補償我而已。

又過了一段時間等到後背傷口不再擔心會被感染,我才有機會從病房出去見見外面的太陽。然而因為春天來了加上我的花粉症,也只能在私家醫院半封閉的庭院裏轉一轉。每天下午四點左右,傭人會推着輪椅帶我下樓,然後就一邊看書一邊等着征十郎訓練結束過來和我一起吃晚飯。

在那些不好的預感發生之前,我還是只希望和他保持着這些簡單的愉悅。

習慣性摸着左手上因為停止吊水而剛剛戴回來的戒指,我在不安,而我不希望他會看出我的不安。也是因此,我比平時更渴求擁抱。第十二任Doctor對Clara說過他不喜歡擁抱,那只是掩藏情緒的方式,因為盡管身體緊貼在一起,卻看不到彼此的表情。

——————————————

「喂,你能不能稍微笑一笑啦,你又不是來奔喪的。」立花踮腳用手扯着間宮的臉。

「松手啊,蠢女人。」間宮抓着她的手腕然後換手緊緊扣住她的手指,「這是醫院,你消停一點。」

「好啦。」被突然間牽着手的立花低頭裝作羞澀地笑了笑。

注意到兩個人的動靜的滿島,手撐着下巴看向門外,笑着開口道:「你們是來秀恩愛的還是來看我的?」

是的,天知道間宮蓮居然就這麽和立花雅美走到了一起呢。

「這都又過去半個多月了,你怎麽還不能出院啊。」立花将買來的甜點打開放到滿島面前的小桌上,「果然還是傷的很嚴重嗎?」

「因為傷口感染了幾次所以醫生才說要留院久一點的,」滿島拿起一塊咬了一口,「唔!這個真的好吃,謝謝你們來看我。」

「我都和你說過了啊,不要為男人太上心,哪有你這種撲上去給男朋友當肉盾的人哦。」立花無視了一邊間宮的表情對她說。

「可是,就算是現在我也還是會想,幸好是我。」她低頭笑了。

原本還要再說什麽的立花無奈地搖了搖頭,間宮倒是皺着眉頭看向了滿島,開口說了一句:「你這家夥其實很死腦筋吧。」

「彼此彼此。」滿島擡頭看他。

然後兩個人都笑了,立花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們,間宮只是抓緊了她的手,什麽都沒有講。

誰都有說不出口的秘密,在周圍人眼中閃閃發光的滿島遙是為了赤司家什麽都可以做的走狗,總是臭着臉看起來生人勿近的別扭少年間宮蓮是黑道家族唯一的獨子,真名實際上是段野龍太郎。

藏着不能說出口的事,只是報以一個微笑,好像這樣就可以把一切都看得輕松一點一樣。

第三學期本身就很短暫,離畢業越來越近,實渕早就提前收到了早稻田大學的體育特長生通知,他時不時會給住院的滿島帶點手作點心,葉山則是一心撲進了國家隊訓練并不準備升大學,根武谷預備着出國留學,籃球隊裏首發的三個三年級都已經引退。

至于滿島部裏的,Leo研發的游戲賺得盆滿缽滿,上野收到了加州理工的offer,齊藤正在準備慶應的考試。

所有人看起來似乎都有了去處。

長時間在醫院裏待着,滿島的臉色有些發青,頭發披散在背上,迎着傍晚時照過來的陽光,她整個人好像變得透明了一樣,頭歪向一邊,單手拿着一本書,看到有興致的地方會微微皺起眉頭。

高大的中年人接過本來站在一旁的傭人手臂上挂着的毛毯,走過去彎腰蓋在了她的肩膀上,專注着看書的她并未注意到,只當是傭人阿姨,不過輕輕回複了一句謝謝而已。直到感受到與平時不太相同的視線,她覺得有些頭皮發麻的時候才轉過頭去,吃驚的她連手中的書都掉在了地上。

——————————————

「先……先生,」我一邊用手抓着要滑下來的毯子,一邊彎腰想要拾書,「這次給您添麻煩了。」

「醫生說過幾日就可以出院,」赤司征臣将書撿起來遞給我,「你會為征十郎做到這個地步,我很吃驚。」

「保護愛的人是一種本能,」我擡頭看着他,「我沒有當做是使命。」

「我早應該意識到這個問題,」他臉上的表情愈發冷酷起來,「他會變成現在的樣子是受了你的影響。」

「您還是想說愛是弱者的需要,」我撇了撇嘴角,「那麽我偏要當這個弱者又如何呢。」

「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赤司征臣俯下身雙手壓住我的輪椅,「你到底有多愛他?」

「比您想象中的更愛他。」我沒有回避眼神。

「這樣便好,」他眼神裏像帶着利劍,「你認為如今的你對他而言可以有什麽價值,如果你認為這份愛有力量支撐你在他身邊做回原來的那個你,我不會再說任何話。」

放在大腿上的手狠狠掐着腿側的肉,我不是什麽相信奇跡的漫畫主人公,他當然說的沒有錯,帶着這樣一個炸-彈在腦子裏,可能下一秒我就是個廢人,還有什麽自信再去認為自己能站在征十郎身邊。無論我怎麽勸自己,無論我有多努力去成為一個足夠強大的人,在這場關系裏都不存在平等。因為我擁有的一切,都是他們給的。

「先生,您有話直說吧。」我平穩住自己的語氣。

「趁這個時候,離開征十郎的身邊,我希望你從赤司家消失。」

呼吸開始有些抽痛,但我笑起來說:「我救了你的兒子,只憑一句話就要我主動走人嗎,赤司先生你未免太瞧不起我了。」

他從懷裏抽出我的護照裏面夾着一張機票和支票,放在我的腿上,「剩下的事已經都安排好,我相信你能處理好和征十郎的關系。」

大概是因為情緒激動了,左手發麻顫抖得厲害,我深呼吸了一口氣,低頭看了一眼支票上的金額,這才忍住了把東西砸到他臉上的沖動,強行留下我得不到任何好處,我還未滿十八歲,就算下半生坐在輪椅上我也還有幾十年可以繼續活着,手撐着輪椅扶手我站起來,努力站直了身子,用手扯他的領帶,盯着他說道:「日子還長,赤司征臣,現在答應你離開并不是我認輸了,我會站起來給你看。」

「拭目以待。」他撥開我的手,理了兩下領帶,轉身離開。

渾身脫力的我一瞬間癱坐在地上,看着他的背影我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也不應該流,實際上他沒有逼我,一切是我自己選的。

作者有話要說:

從這裏開始就持續性虐下去吧!

神秘博士是好劇,推薦各位旁友們看一看。

悄咪咪快到結局我開始球長評了【捂臉逃

以及收藏快兩百了,謝謝各位喜歡!

第三卷:洛杉矶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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