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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不計一切代價?笑話。”

除了向亦文自己,全家人都沒把她的話當回事。小琪哭喊着被齊全撈回床上睡覺去了,扔在牆邊的漆桶齊媽怕二寶走路碰到,給拎到地庫去了。第二遍漆剛刷了一條,明顯比第一遍要厚實一些,突兀地留在那半截綠牆上,像是在嘲笑向亦文的決心。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不計一切代價是個笑話,拖着這個大家庭前行,任何一個人都是她必須要計的代價,她不可能為了孩子置一切于不顧。

但她更不可能置孩子于不顧。

小琪的手在逐漸恢複,不能一直不去上幼兒園,但可能是因為這段時間媽媽陪她陪得多了,她開始更不願意離開媽媽身邊。向亦文試着送去幼兒園一次,沒成功,她非常抵觸,嚎得園裏園外都來圍觀,差點影響別的小朋友和老師,向亦文只好把她帶回家。想當初她三歲第一次上幼兒園小班的時候都沒這樣,只稍微哭了兩天就跟別的小孩玩得忘乎所以,連媽媽來接她的時候都不想走了,沒想到現在六歲了反而變成這樣。

“這樣不是辦法,明年要上小學了,孩子不能這樣抵觸下去。”看着坐在媽媽身邊就很聽話的小琪一個人安靜地看着繪本,向亦文很是頭疼,跟向媽抱怨。“我也要上班啊,不可能把她拴我褲腰帶上。”

向媽也沒轍。兩人閑聊了幾句,向媽說,“你還記得你像她這麽大的時候嗎?”

“不太記得了,那時候你應該還在上班呢。”向亦文說。

那時候向媽還是小學老師,向亦文上小學前,幼兒園一放假,她就沒人帶,向媽只能把她帶到單位去,給她兩顆糖,或者一根棒冰,再加幾本小人書,把她放在教室門外的椅子上,站在講臺上就能看到。領導批評了她,說她怎麽帶這麽小的孩子來上班,影響教學要扣她錢。但向亦文一句話也不說,能安安靜靜地在門外坐一上午,只要能看見媽媽就可以。下課學生們來來往往吱哇亂叫,她也可以認真翻她的小人書,等媽媽下課來帶她去上廁所或是喝水。

“後來他們都不讓我那麽帶你,說我太不負責任了,再後來有了小斌,我就不上班了,專門帶他。”向媽說,“現在看吶,小孩啊,都是自個兒長自個兒的。帶得糙點兒,也不見得長得不好。帶得精細,也不一定長成什麽樣。”

“……那是以前了。”向亦文無奈地嘆道,“現在還哪有帶孩子上班的。別說對孩子負不負責任,工作先別想要了。”

雖然小琪仍然不太能理解,或者說不太願意媽媽每天離開她去上班,向亦文還是決定要把她當做能夠獨立思考的大孩子對待,趁休息日特意帶她去看了自己上班的地方。

“以前媽媽的工作是在家裏,現在媽媽的工作是在這裏。”向亦文把她的工位和電腦指給小琪看,還有上面貼着的小琪和二寶的照片,“如果媽媽不工作,家裏就沒有錢,那就沒辦法給家裏每個人買好吃的好玩的,對不對?”

小琪沉默了片刻,手腳并用爬上工位前的椅子,坐下來。“那你每天帶我來上班,好不好?我就坐在這,我不吵,也不哭。”

向亦文就笑了,“那不行的。媽媽的同事們,他們有的家裏也有跟你一樣大的小朋友,那些小朋友都是每天去幼兒園的,都不會跟着他們的媽媽來上班,對不對?這裏是大人工作的地方,不是小朋友待的地方,沒有你喜歡的玩具,也沒有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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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琪撇撇嘴,眼神又黯淡下來。

“可是我不想去幼兒園。有玩具,有好吃的,我也不想去幼兒園。”她小聲說,“……我也不想回家。你在哪我就在哪。”

慢慢來吧。向亦文想。小孩真是一種神奇的生物,像一面透明的鏡子,不偏不倚地反射出她幼小的心靈所面對的每一種複雜的感情,喜歡,讨厭,心疼,忽視,和不知道該怎樣去正确表達的愛,也顯得他們這些大人愈發愚笨魯莽與無所适從,明明他們才是需要改變需要認錯的,卻要讓無辜的孩子一代又一代地背着這些無形的負擔長大。

除了因為小琪的事請假之外,她的新工作适應得還不錯。但畢竟來的時間短,短期內漲薪的可能性不大。最近總部的人來開會,說近期北京的分公司會選調業績好的人去杭州總部,不僅漲薪,而且只調一年,一年之後可以再決定是留在總部,回北京,還是去別的分公司。這邊立刻有幾個今年剛來的年輕員工表示了強烈興趣,她們要麽不是北京本地人,要麽心心念念想漲薪拼事業,都有着自己的打算。向亦文本來坐在一邊覺得這事跟自己沒什麽關系,一聽到漲薪兩個字,突然腦子裏的那根筋動了。

“你想去?”

經理看到她自請,也非常意外,畢竟她是幾個人之中外在負擔最多的,有倆娃有房貸,又紮根在北京,又年紀不小了。但她業績又确實好,以她目前的能力,确實也做到了很快在陌生的工作環境裏适應和自洽。

“而且我也需要錢。”她坦誠地說,“我知道大家都需要錢,我也格外需要。”

最後經理還是讓她回去跟家人商量商量,考慮之後再決定。

冷靜下來之後,她意識到這個想法比這段時間以來她為了改變這個家的現狀絞盡腦汁想出來的所有辦法都更加離譜并且不可能實現。前腳還說着要專心陪小琪,小琪連媽媽上班自己去幼兒園都還做不到,後腳還想着外調漲薪?她是真的在做夢吧。

好幾個晚上她腦子裏翻來覆去地做這個夢。後來她忍不住了,就爬起來擰開夜燈,在小本本上寫來寫去,試圖計劃出一個完美的方案。但不管什麽方案,都是需要這一家人去配合的,只靠她一個人做夢是不行的。

“我想要召開家庭會議。”

經過了幾天的深思熟慮之後,向亦文很鄭重地對全家人說。她甚至還拟了簡短的發言提綱,要不是因為爸媽們眼花看不清字,她做個PPT來說明也不為過。

周末下午,一家人都在,奶奶由于脾氣陰晴不定又認不清人,暫時不需要她出席。二寶也一樣。他在床上睡覺,大人們在沙發上坐成一圈,小琪在角落裏面朝牆角坐着,充耳不聞地搭她的娃娃房子。

向亦文坐在中間,她點開手機上的發言提綱,清了清嗓子。

“你要講多長時間?”齊全忍不住問,“我還得加班呢。”

向亦文看了他一眼,“可長可短。你要聽最簡略的版本嗎?”

“啊?”齊全不明就裏地點點頭。

“齊全,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吧。”向亦文說。

“什麽?!”齊全以為自己聽錯了,難以置信地瞪着她。

“你看,我簡略了,你又不當回事。”向亦文說,“我還是從頭說起吧。”

“我先跟大家承認錯誤。”她站起身,真心誠意地沖全家人鞠了一躬。

“是我錯了。不是我故作姿态,是每個人确實都沒有錯,所以我今天承認是我錯了。我當初太相信自己,也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不該妄想,把你們都接來,全家人一起住,就能過上讓所有人都滿意的生活。不該掏空你們的錢包,讓你們到了這個年紀還要來給我們做飯幹活照顧孩子,還美其名曰給你們養老。我知道在你們看來辛苦沒什麽,日子怎麽都能過,但現在奶奶的狀況也需要解決,小琪的狀況也需要解決,光是承認錯誤沒有什麽用,我必須要拿一個方案出來,而這個方案需要全家人通過并且接受并且執行。”

“什麽?你說的方案就是分開?!”齊全還在震驚中。一直以來,向亦文大事小事都還是會跟他商量的,他也一樣,雖然經常商量了也沒辦法統一,往往還是各幹各的,但至少商量了。

“你要調去杭州?!”

齊全仿佛遭了個晴天霹靂,他第一反應竟是,“你不會是想跟我離婚吧?”

向亦文還來不及解釋,“離婚”這兩個字瞬間觸了爸媽們的黴頭。

“誰說離婚了?兩口子沒吵架沒矛盾的,怎麽就要離婚?”

“這日子不是過得好好的嗎?沒事提什麽離婚啊?”

“……”

這是向亦文預想到的場面,她控制情緒叮囑自己不要發瘋,然後大聲吼了一句,“你們能不能聽我說完!”

爸媽們安靜了一瞬間,尴尬又憤怒地看着她。

“我沒有說要離婚。”向亦文說。

“咱們這個家,目前有一個核心需求和兩個亟待解決的問題。”她說,“需求就是錢。雖然我和齊全現在都上班了,咱們的經濟危機看似度過了,但實際上我們需要預留出更多抵抗風險的資本,所以在我這裏,能漲薪,能升職,是我的首要目的。至于齊全,他可以維持現狀,如果有更好的機會,我也會非常支持他。”

“但是……”齊全試圖打斷。

“但是我知道你要說但是。”向亦文看了他一眼,“如果我去杭州工作一年,對咱們家庭內部分工的影響是什麽?這就是我接下來要說的兩個亟待解決的問題。一個是奶奶的問題,一個是孩子的問題。小琪明年才上學,這一年,只要她跟在我身邊,在哪兒上幼兒園大班其實沒有本質區別。二寶還沒上幼兒園,所以也一樣。但我如果去杭州,一個人帶不了兩個娃。”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她媽,心裏一時間充滿了愧疚和為難。她争取事業,争取薪水,争取自由,争取選擇,争取給自己的孩子一個更好的成長環境,卻無一不是以犧牲她媽本也應該享有的自由選擇為代價。

她媽還沒來得及說話,齊媽立刻說,“那肯定,你一個人帶不了兩個娃。二寶我們帶吧。”

“媽,我還沒說完,你聽我說完。”向亦文說,“你帶二寶沒有問題,但是另一個問題是奶奶,她目前還是需要你來照顧。并且孩子還小,我不希望他們倆分開,也不希望他們跟我分開。”

“你要帶娃去杭州?”齊全騰地站起身,“你是瘋了吧!那咱們這個家跟散了還有什麽區別?那跟離婚還有什麽區別?!你放着好好的房子不住,工作不要,你帶着孩子去杭州租房子嗎?房租呢?房貸呢?孩子花的錢呢?哪來的?”

“我算了一筆賬。”向亦文平靜地點開手機裏的備忘錄,遞給齊全看。“按人家給我的漲薪條件來看,加上你現在的固定進賬,是可以覆蓋掉房租房貸這些支出的,甚至比現在富餘要多,況且如果我們走了,北京家裏的生活支出會少很大一筆,也可以賣輛車,除了你沒人開。”

“等一下,”在一邊沒太仔細聽的向爸這時候疑惑地發問了,“你帶倆孩子走,因為沒人帶孩子,還要把你媽帶上?那我呢?”

“爸,你稍微往後等一下。”向亦文說,“你的處理我說了不算,還需要你和我媽再商議決定。”

“……”

“不可能。”齊媽斬釘截鐵。“這個家不能散,孩子還小,不能走。必須留在我們身邊。你們兩口子,工作調動,我沒文化我不懂,你愛去杭州去杭州,愛去哪去哪,孩子不可能跟你走。”

齊爸也在旁附和,兩個人态度非常堅定。齊全看到他爸媽都站在他這邊,也硬氣起來,說,“要不算了吧,別想了。咱們好不容易在北京紮下根來,前年買房,去年裝修,生娃搬家,這一年到頭這麽多的事,還嫌不夠折騰嗎?出去待一年,多賺那麽點年薪,你錯過了孩子的成長,還有家人的團聚,值得嗎?”

“你天天回家,你就沒錯過孩子成長?”向亦文反問他,“你天天跟家人團聚了?我看是天天回來跟我打仗吧。”

齊全被她噎得沒詞,氣急敗壞道,“反正不可能。我不同意。你要是嫌錢少還累,那就別幹了,在家裏拍拍視頻,鼓搗你那些什麽自媒體的東西,不也一樣賺錢嗎?這麽大年紀了,都倆娃了,你還要出去瞎折騰嗎?”

“我不嫌累,我嫌錢少,我也不是瞎折騰,如果你有好的機會,我也會支持你的,現在換成我你憑什麽不同意?”向亦文說,“我已經妥協了,我會帶着孩子還不行嗎?我又沒有推卸責任!”

“不行!”齊全依然咬定,“你這哪是妥協,你是胡鬧!”

“非得我什麽都不幹在家帶娃才是妥協?”向亦文氣得質問,“我如果一分錢不賺,你一個人怎麽養這個家?”

“我還養什麽家?!”齊全也生氣了,幹脆破罐子破摔,“照你這樣胡鬧下去,全家遲早要被你弄得四分五裂,還哪有家?”

家庭會議不出所料以吵架告終。雖然向亦文也預見到了大家的反對,但還是不免心裏失落。

晚上齊全還在樓下加班,她陪着倆娃睡覺,向媽輕手輕腳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把小琪踢掉的被子撿起來給她蓋好。

向亦文翻了個身,悶聲說,“……你也來勸我。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腦子有毛病,想一出是一出,但我是深思熟慮了的,不是說着玩的。誰說在北京買了房子安了家,就不能去別的地方工作了?人又不是房子,是釘死在這兒的,當然是哪兒有錢去哪兒賺錢啊,憑什麽帶了娃就不行?……可是我本來想着,等生活好一點了,以後二寶也上幼兒園了,能把你徹底解放出來,你可以去開房車自駕游,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她說不下去了,覺得自己既僞善又擰巴。在這個家裏,她媽是唯一一個永遠無條件接受她的安排随叫随到為她付出的人,也因此是她唯一一個可以無條件壓榨而永遠不會聽到任何怨言的人。她不能一邊心安理得地要求她媽為她解決後顧之憂,一邊惺惺作态地乞求原諒。

但媽媽又怎麽會想得那麽多呢,只會讓她不要擔心,包在自己身上。

“不用管你爸。齊全那邊你想辦法,你爸這邊我來想辦法。”向媽說。她覺得向亦文的失落自然是因為他們不會同意。“媽媽支持你,你如果去工作,媽就去幫你帶娃,你爸廢物幫不上忙,咱們不帶他。”

向亦文搖搖頭,也懶得解釋自己不是這個意思。即使她媽站在她這一邊,也有太多的問題沒有解決,不知道怎麽解決。

現在她走到哪裏小琪都要跟着。蔣賽為了讓她散心,約了周末一起下午茶,也叫了齊盼。三大一小四位女士坐在桌前,蔣賽問小琪跟媽媽出來約會開不開心,小琪點點頭。

給小琪叫了她愛吃的兒童餐,三個大人就繼續聊向亦文的工作難題。齊盼忍不住問她,“你要是走了,一堆爛攤子扔給齊全?還是我爸媽?那家裏不翻天才怪。何況奶奶本來就情緒不穩定,一旦有點什麽事,我看他們可顧不過來。如果實在不行,我也去幫把手。”

“你幫不幫沒有實際意義,奶奶的願望是想回家,但現在已經沒有家可回了。”向亦文說。

在一邊吃東西的小琪突然插嘴道,“有哇。”

“什麽?”

“有家。”小琪抹抹嘴,說,“我有家,兩層的,裏面有床,還有小桌子。”

“……她說的是她那個娃娃房子。”向亦文無奈道,“她自己搭的。”

各自沉默地吃了一會兒,齊盼開口道,“可能奶奶自己也沒想到生了病反而開始念起那個家了,她也不想的,但人老了誰能說得準呢,可能再過二十年,是咱們的爸媽變成這樣,再過二十年,就輪到咱們了。明明是一輩子都不想回的家,老了糊塗了,反而成了治不好的病。”

“要不,你讓你公公婆婆帶她回老家看一眼得了,說不定一看房子都沒了,就清醒了。”蔣賽說。

向亦文吓得連忙否決,“那可不行。她這身體可經不起折騰了,萬一真又氣過去了,那我就是他們齊家的千古罪人。”

又聊到死胡同,大家又沉默地吃了一會兒。蔣賽又問,“那你們走了,他們住那麽大房子,多浪費啊。”

“……他們不會答應我走的。”向亦文說,“現在還談不上考慮浪不浪費的事。不過,假如我真不住這兒了,我是說假如啊,以我公公婆婆的節儉,估計能把這大房子租出去賺錢,自己租個破房子去,給他們兒子省點差價。”

“現在大戶型才不好租呢,拖家帶口才需要大戶型,但真拖家帶口住一塊的還能沒有房子?誰租房子啊。”齊盼說。

再次沉默。蔣賽只好換了一個話題,“聽說蔣末然要跟她媽回國了?”

齊盼搖頭笑,“什麽話,不是跟她媽回國。她出國參加暑期夏令營而已,順便去她媽生活的地方參觀訪問。”

這是蔣末然的原話,“就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外交活動。”她一本正經地說。

在動身之前,她特意來了一趟齊盼家,把陸陸續續從這兒借走的一摞書送了回來。

“玩得開心。”齊盼說,“希望你配得上你的夢校,也希望你的夢校配得上你。”

蔣末然點點頭。

“跟你媽相處愉快。”

蔣末然又點點頭,欲言又止。

“怎麽,舍不得走了?”齊盼笑着逗她,“還是怕過了一夏天回來你爸就給你找新後媽了?”

蔣末然沒有笑,反而很認真地說,“其實我不怕。”

“啊?”齊盼沒明白她的意思。

“我爸是很在意我的,我知道。”蔣末然說,“就算奶奶總說,他為我花了那麽多錢,我媽從來就沒花過,但他是願意的。你知道他在國外投資了一些房産嗎?還有家庭信托,受益人是我,我現在才知道。他已經提前在為我規避将來可能遇到的風險了,當然也是為他自己。”她頓了頓,說,“這風險也包括我未來的後媽。不管是不是你,我确信這個人不會分走我爸的一分錢,他也很确信。”

“你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齊盼奇道,“你是他的受益人,我是風險。”

“我也不知道。”蔣末然說,“我不知道你看上我爸什麽,如果你看上他的人,那當我沒說,如果你看上他的錢,那我也不意外,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我爸作為一個商人,還挺成功的,但作為一個父親,養出來我,你也看到了,成不成功我也說不好。作為一個人生伴侶,那我就更不知道了,我年紀還小。總之,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這些話超出了她的年齡,也超出了齊盼對她的已有認知。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齊盼簡直對她刮目相看,驚訝地說,“我還挺意外的。”

“不用謝我,我爸要是知道我跟你說這些,肯定覺得他十八年養了個白眼狼。”蔣末然說。

“沒事,我活了三十多年,在我爸媽眼裏也是白眼狼。”齊盼說。

兩個人心照不宣地笑起來,好像在某種隐秘的立場上達成了共識。

“我哥那個人呢,這輩子都八面玲珑,沒得罪過什麽人,也沒跟誰撕破過臉。”蔣賽感慨道,“他就是凡事都會給自己想好一百條退路,怎麽都能體體面面。誰要是跟他在一塊呢,也确實能體面,但歸根到底是他為了自己體面。”好像在說繞口令。

“那是他天生有退路。”齊盼說,“天生沒有退路的人,活着都在拼命,哪顧得上體面。”

她們倆聊着,向亦文一直在埋頭吃,沒有接話,過了好久突然擡起頭,說,“我想到一個辦法。”

“什麽?”蔣賽和齊盼一起看向她。

“……以退為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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