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章
第 34 章
雯金又瞧了瞧左右為難的荊王妃,意識到這是一個自己吸引荊王妃注意的好機會。若能得到荊王妃的青眼,即使将來荊王不能承繼大統,好歹也是天家貴胄,對自己和餘澤徇總有助益。
雯金從凳子上起身,繞着桌子,快步走到那兩人之間,一左一右牽住兩人的袖子,展顏露出一個笑容:“兩位夫人也真是太客氣,只不過是這一筷子魚,兩人在這裏客氣地讓來讓去的,竟還認真起來。”
其他桌上客人并不知道二人是因為什麽争執起來,就算猜到兩家是因為昔日宿怨,只要兩人順着雯金給的臺階下來,那旁人就算猜到什麽,也不好說什麽。
說話的時候,雯金暗中扯了扯兩人的衣袖,暗示兩人勿要再争執,說完之後又忍俊不禁地笑出聲,好像兩人真是在開玩笑,逗樂了雯金。
柳夫人也意識到,在這裏争執,無異于讓中山侯府出醜,落荊王妃的面子,她收斂起剛才咄咄逼人的氣勢,幹笑兩聲,淡淡答應:“是、是、是。”
但另一方鞏昌侯府的張夫人仍然是毫不退讓,她側目看了一眼雯金,滿不在乎地“哼”一聲,然後将衣袖從雯金手中扯出,傲慢地轉身別過頭,俨然是不給面子的意思。
席夫人見雯金吃癟,拼命沖她使眼色,暗示她別再淌這渾水,沒落着好,碰了一鼻子灰。
雯金對于張夫人冷落自己的态度固然也生氣,但如将場面晾在這裏,豈不是更加難堪,也讓別人笑話自己沒本事。雯金向張夫人身邊挪動一步,又拽了拽她的衣袖:“夫人,這中山侯家的魚肉就做得如此好吃,你非得讓柳夫人吃這麽一筷子?”雯金特地在“中山侯家”四個字上咬重,提醒張夫人注意場合。
張夫人嘴角抽動兩下,似乎是有所動容,卻不做理會,也不開口說話。
此時廳堂中一片寂靜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鎖在此處。越是走到這一步,越是沒有回頭路。
雯金心內思忖,之所以張夫人如此目中無人,恐還是自恃女兒即将嫁入祁王府為側妃。但她沒有考慮到,荊王妃同為皇家的媳婦,将來在宮裏娘娘們面前“不經意”地說她家姑娘兩句小閑話,是易如反掌的事。
“先前曾聽聞鞏昌侯府的二姑娘接人待物最有禮,今日見了張夫人待人如此客氣,想來不是假話喽?”雯金睜圓一雙眼,有意問道。
提及女兒的有禮與否,張夫人剛才的嚣張氣焰瞬時消散全無,明白自己的一言一行也會影響女兒在大家心中的印象。她擡頭愣愣地看着雯金,最後深深地喘息一口氣,臉上擺出一個半真半假的笑:“徇二奶奶這話實在是謬贊小女。”她主動抓起柳夫人的手,笑意溢滿臉上:“我和柳夫人先前就關系不錯,許久未見,今日想給她夾一筷子魚肉,誰知她又和我客氣。”說話間還拍拍柳夫人的手。
柳夫人也很配合,笑呵呵地點頭。
原先劍拔弩張的範圍,就這樣慢慢松弛下來。宴席上其他人也樂呵呵地玩笑、打趣兩人,就像從未聽見過剛才輕微的争執聲,衆人心照不宣地揭過這一頁。京城的世家圈子就這麽大,擡頭不見低頭見,大家都有這樣的默契。
一場鬧劇過後,衆人又回到各自的位置用膳。用膳時,柳夫人還特地站起身敬雯金一杯,或許是想感謝雯金及時提醒自己,又解了圍。
內院的女眷用完膳後,有人來報,現下新娘子已到洞房中,新郎官已經揭了蓋頭。于是有人便提議去洞房看看新娘子,不想去看的人則可去後花園聽戲喝茶。
雯金想着自己去不去看新娘子都可以,便去問婆母的意思,席夫人說自己想去後院聽戲。于是婆媳二人準備一齊向後院去。
“席夫人,可否将你兒媳借我一會子?”荊王妃突然親自走到兩人身邊,看着席夫人笑問道,而後又看向席夫人身後的雯金:“陪我去洞房看看我那弟媳。”
雯金也不曾想到自己出頭解圍,這麽快就有了“回報”,荊王妃竟邀請自己同行。在荊王妃看向自己的時候,她發覺荊王妃兩眼似含着一汪月光,和煦可親。情不自禁地回給她一個微笑。
在席夫人回頭看她的時候,又立刻将頭低下,一副乖乖聽訓的樣子。
荊王妃看見這場景,也忍俊不禁起來。
席夫人當然不好回絕荊王妃對自己兒媳的的邀請。囑咐雯金要知禮守禮,不要亂走動,便放雯金同去。
雯金上前一步站到荊王妃身後,荊王妃主動将手搭上雯金臂膀,雯金一時間有些受寵若驚,忙穩穩地扶住,不敢懈怠。
·
衆人目送雯金攙着荊王妃,帶着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離去,心中各有思量。
榮王妃狠狠瞪了建安郡主一眼,建安郡主沮喪地垂下頭,她剛才也不過是逞一時之快,想找回一點面子,沒想到趙雯金居然這麽快就讨了堂嫂的歡心。
荊王妃與雯金一起穿行過蜿蜒游廊、庭院小徑。
荊王妃側頭看了看雯金,忽然問:“你這兒媳,做得也不容易吧?”
雯金呆怔着看着荊王妃,不明白何來此問。後又慢慢想到荊王妃和自己一樣,也是高嫁的媳婦,其中的辛苦是能感同身受的。
雯金見四周無人,身後随行之人也皆是荊王妃的人,故大膽說道:“嫁到人家去做媳婦,沒有不辛苦的。娘娘怕是做得比我更辛苦。”
荊王妃難得遇見這樣一個和自己說體己話的人。她要在皇家的人們面前處處得體、讓人挑不出錯處,又不想讓娘家心疼,不願讓丈夫為難,平日裏的辛苦和不易都是自己咽下,從不對人所言,此刻雯金一句話正中她心底。
雯金本是扶着荊王妃慢走的,荊王妃停下腳步,兩手牽上雯金的手,晃了晃,鄭重認真地囑咐道:“改日我給你下帖子,你去王府裏陪我說話。”
雯金明白,荊王妃想給自己下帖,不是因為身份,而是自己的一句話讓她感懷在心。并沒有行禮謝恩,而是點點頭:“好,只盼着我的笨嘴拙舌,能給娘娘解解憂。”
兩人一路慢行,到洞房時,女眷們大多散去。走進西稍間,新娘子已經脫下大婚服,換上一件家常的紅裙子。
身為中山侯府世子的同胞長姐,荊王妃早相看過準弟媳許氏,二人已然相熟。
許氏方欲俯身給荊王妃請安,就被荊王妃親自上前拉起:“今天你是新娘子,除了拜天地父母,夫妻對拜,其他一概不拜。”
荊王妃笑容滿面,顯見對這位弟媳很滿意,雯金便趕緊湊趣說道:“娘娘這模樣,怕是比新郎官兒還要高興。”
“這我倒不敢比,聽母親說,新郎官昨晚一夜都沒睡着呢!”王妃順勢将雯金拉到身側,給新娘子介紹:“這是宋國公府的世子夫人。”
這廂話音剛落,許氏就甜甜地喚了聲:“徇二奶奶好。”
雯金沒想到對方居然知道自己名字,先有一怔,看來這位少奶奶在嫁進來中山侯府之前是做了功課的,早将京中各家女眷的身份、稱呼默記于心。雯金也笑着答應:“你好。”
荊王妃對弟媳能準确地将雯金稱呼喊出,也十分欣慰。她對弟媳說道:“這位徇二奶奶的做事、說話都很好,你以後要跟她多學學。”
許氏年輕嘴甜,笑眯眯地同雯金說:“如此一來,就要師傅多指教了。”
倒讓雯金不好意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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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王妃走時,特讓雯金送自己到大門口,臨上車前,又幾番囑咐以後要去荊王府坐一坐。
荊王妃的态度席夫人看在眼中,回府路上,對于雯金宴席途中解圍一事的态度不像方才那樣反對,然而也無贊成之意:“你剛才宴席上還是有些冒險。如果張夫人根本不想下這個臺階,你如何收場?”
雯金的确有賭的成分,老老實實承認:“娘的擔心不無道理,不過當時我見王妃娘娘左右為難,也顧不得那麽多。”
“荊王妃,對我們家不會有什麽幫助的。”
席夫人一句話表明自己的态度。雯金心想,婆母是不足與謀了,也再不同她争論,乖巧地點頭答允。
·
馬車停在國公府側門,婆媳二人依次下了馬車。
兩人一起走入府門,席夫人道:“今天一天你也累了,回房歇着吧,不必再去我那裏伺候。”
雯金回到景雲院,見小丫鬟們正在院中灑掃、培花,紅箋等四個則坐在廊檐下做針線。
紅箋見雯金回來,一溜小跑過來給雯金取下披風,禀報:“二爺正在屋裏等着奶奶你回來呢。”
自從雯金憶起往世之事後,兩人的相處更添溫存,此刻便起了要逗一逗餘澤徇的意思。抿唇一笑,一指豎在唇中,示意衆人不要出聲,她悄沒聲地走到房前,輕輕地拉開房門進去。
她進去後左右探頭看了一看,透過镂花雕枝的落地罩,看見餘澤徇坐在東次間宴息處,背對着外頭,面向裏,正翻閱一本書。
她放輕步子,蹑手蹑腳地走到餘澤徇身後,剛想出聲吓他一跳,不曾想餘澤徇先飛快地轉過身,拽住雯金兩只手,将她往懷裏輕輕地一拉,然後騰出一只手順勢摟住,雯金便穩穩地落在他懷裏了。
雯金不羞不惱,只是仰頭看他,咯咯地笑出聲:“我還想吓你一跳,不曾想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餘澤徇見她今日回來氣色極好,面上色如桃花,兩彎細眉如柳,估摸着她心情不錯,不由得低頭在她額上印了一下:“今兒個遇到什麽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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