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章

第 33 章

雯金攙着席夫人，有意放慢腳步，等榮王妃與建安郡主進去了，才緩緩趕上，是為不與建安郡主碰面。雖說這輩子餘澤徇沒有與之定親，但去年從陸曼卿口中得知，自家婆母與榮王妃還是有接觸的，說不定在郡主那處看自己，就像自己看溫斯柳了。

侯府待客的媽媽将雯金婆媳二人一路領入後院正廳，中山侯夫人孟氏正站在門口迎接賓客。雯金随婆婆上前去，盈盈一福身：“夫人好。”

孟夫人先同席夫人寒暄幾句，再将目光投到雯金身上，指着雯金笑問席夫人：“這就是你二兒媳吧，早聽說是好樣貌好神氣，如今一見果然不假。”

結婚那日只有一些親近人家的女眷去洞房見到雯金，因此今日宴上大部分人是第一次見雯金。

席夫人聽見別人誇獎自己兒媳，不論是否真心實意，聽來也高興，滿面春風地連說道：“哪裏哪裏，你家新娘子是京中早有盛名的。”中山侯府今日迎娶的新娘是正三品陝西按察使之女許氏，父親在陝西任上，但她平日裏随母親長居京中。

兩人互相客氣後，孟夫人就将席夫人請入屋裏。

而在進入屋裏後，雯金才感受到何為“萬衆矚目”，屋裏衆人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向雯金投來。而雯金也不露怯，大大方方地挺直腰背，微微昂起下颌，微笑地看向衆人。眼神環過整個客廳，都沒有看見榮王妃母女的身影，雯金暗松一口氣。

屋內衆人見雯金小小一張巴掌臉，鼻子挺翹而小巧，鮮紅的嘴唇挽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特別吸引人的是一雙眼睛，眼尾上揚，尤似一只小狐貍，眼中不自覺就流露出一股淩厲的意味，可是笑看向人時又別具一番風情。而她落落大方的氣質和衆人之前所想象出的小家子氣的商戶女完全不同，再看一身衣服華貴非常。原本好些人是等着看笑話的，今日一見，心內瞧不起的意思不由消去大半。

雯金跟在婆婆後面和衆人一一打招呼，婆母提點到眼前人名號的時候，雯金總能說上大婚那日對方送的是什麽禮物，再認真地将那禮物誇贊一番。而對方沒想到那日那麽多禮物，自己的禮物竟能被雯金認認真真記在心裏，對雯金好感更濃。

一圈走下來，最後走到了汝南侯府的連夫人面前，連夫人是雯金大婚時的全福夫人，彼此熟悉，自然也免過那套虛禮。連太太小聲贊道：“當日我就瞧你不錯，今日果然不負我望。”

雯金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笑。

過了一會兒，席夫人和連夫人就被其他人家的夫人拉去說話，因都是差不多年紀的太太，雯金湊過去未免有點不合時宜。只能和一些年輕的姑娘、少奶奶坐在一處，但是又不太熟悉，因此那頭說話、打馬吊熱火朝天，雯金只能一人獨坐喝茶。

這時，一個人走到雯金身邊，冷不防出聲：“你就是趙雯金？”

雯金循聲仰頭看去，一個神色不善的姑娘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正是建安郡主。雯金站起身，剛好比建安郡主高出半個頭，立刻在氣勢上先将對方壓倒。雖然對方來者不善，但雯金好歹是活過兩世的人，焉能被她所唬住，于是不卑不亢地按禮福身請安：“郡主好，正是我，趙雯金。”

此話一出，那頭抹牌的、說話的聲音都小了許多，大概是都想聽聽這裏在說什麽，瞧一瞧熱鬧。

初時榮王妃想将建安郡主許配給餘澤徇，建安郡主是不大樂意的，她沒聽說過餘澤徇在文武上有什麽過人之處，覺得他配不上自己。但在紅螺寺無意一見後，因為餘澤徇一副好樣貌，她點頭同意了這門親事，榮王妃也向相熟的幾家透露出一些意向。可她沒想到居然半路殺出一個商戶之女，讓她大大丢損面子，所以她早就想好，今日要給雯金教訓瞧瞧，扳回一城。

建安郡主見雯金此時毫無懼色，心裏愈發急了，更要挫一挫雯金的銳氣。而雯金這裏，也想通過建安郡主，在世家貴女中立一立自己的威，兩邊都是互不相讓。

“前不久就聽說夫人相貌出衆，和世子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建安圍着雯金走過一圈，慢慢踱步，眼睛很不客氣地在雯金身上打量，最後眼睛還是落在了雯金身下的那條裙子上，她停住步：“夫人這條裙子是何時做的，找哪家裁縫做的？我瞧着很是不錯，也想做一條呢。”

這句話倒确實是讓雯金不好回答。如果說是在娘家做的，那麽夫家就找不出一條你能穿的裙子嗎？如果說是在夫家做的，那麽僅憑公爹餘松廷一人的俸祿、國公爵位的俸祿，萬不該做如此奢華的裙子。

雯金還是如實說道：“這是尚未出嫁時，娘家給我做的裙子了，是江南的裁縫，如果郡主覺着不錯，我可以告訴郡主去哪處尋找這位師傅。”

“怎麽？國公府就沒有給夫人做一條能穿的裙子嗎？”果不其然，建安如此發問，挑起長眉，挑釁地看向雯金。

而在雯金如實回答之前，心裏早想好了對答之言：“自然不是，國公府給我準備的衣物首飾也十分之多。但這條裙子是出嫁前的舊衣，過日子總該儉省一些。”

建安故意誇張地張張嘴巴，很吃驚的模樣：“國公府過日子竟到了需要儉省的地步嗎？”

“咱們萬歲爺坐擁天下，都提倡儉省度日，後宮娘娘們也帶頭節儉。”雯金垂頭一笑，再擡頭看着建安郡主：“咱們這些臣子之家又安敢浪費？嗯？”雯金說話時頭微微擺動，耳垂上的耳環也随之輕輕地晃動，兩眼濯亮而漂亮。

雯金的話音雖輕，但那些小姐、奶奶們有心要聽，這些話還是分毫不差地落進了她們耳裏，更有幾個好事者扭頭朝雯金這裏張望。不過大部分人心裏都暗暗贊嘆，這位商戶之女還真是不容小觑，三言兩語就堵得建安郡主無話。

見雯金搬出皇帝說事，建安當然也不敢再說什麽，只是氣鼓鼓地看着雯金，扁扁嘴，強顏為笑：“夫人嘴皮子好利索。一時一刻都不忘皇上的期許，不愧是宋國公府的兒媳。”

“郡主謬贊。”雯金雲淡風輕地笑道。

建安郡主拂袖而去，跑到另一邊與其他小姐說話了。雯金繼續坐下喝茶、吃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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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喧鬧的人聲漸漸地沒了聲音，原本坐在廳中的抹牌、說話的姑娘、奶奶們也放下手中東西，站起身放眼向外瞧。雯金忙随衆人起身，心裏暗自琢磨，能讓大家這樣相迎的，恐怕也只有中山侯府的大姑娘——荊王妃。

果如雯金所料，中山侯夫人跟在一個年輕女子身後，兩人從影壁前走進院中，那女子看着也只比雯金長四五歲，氣度從容大方，身穿一件金色緞面褙子，下身是一條淡鵝黃色的裙子。

雖然荊王不似祁王那樣得皇帝寵愛，但荊王妃究竟還是皇家的媳婦，無人敢怠慢。屋內屋外衆人一齊俯身下拜，給來人請安。

荊王妃先讓衆人平身，然後和藹近人地說了幾句：“大家別客氣，今日大家在我娘家盡興就好，千萬別因為我在，就拘束着。咱們別管他們外頭老爺們兒，咱們先開席吧。”

外院男子開席要待到新郎将新娘接回。

在王妃的吩咐下，衆人移步擺宴的花廳，開席入座。王妃與中山侯夫人等坐在主桌上，雯金和席夫人、連夫人坐在一起，同桌的還有鞏昌侯府等人家。

中山侯夫人起身舉杯，邀大家共飲，席中衆人同飲過這一杯後，各桌開席。

不知是中山侯府是誰家排的宴席座次，雯金這桌除幾家公侯家眷之外，還有一位荊王府翰林侍讀學士的柳夫人。和公侯的爵位世襲不同，翰林院的清流大多是憑自己的真材實學一路科舉考上來的，兩者根本不是一個路子上的人，都有些互相看不起對方的意思。

偏偏這位翰林學士家前不久還和鞏昌侯府議過親，想娶鞏昌侯府家的女兒，然而等鞏昌侯府轉頭搭上祁王這條線後，便說自己不曾有過這意思。現在兩家同座一桌，可謂是冤家路窄。

兩家女眷起初還算相善，雖不熱絡，但彼此間也有個笑臉。可不知怎的，吃到一半時，因為一句話竟然拌起嘴，二人之間針鋒相對，誰都不肯給彼此一個臺階下，越說聲音越大，花廳裏的賓客都慢慢注意到雯金這一桌，投來探究的目光，三倆成群的湊在一起交頭接耳，甚至吸引了主桌的注意。

此時新娘已到，中山侯夫人已去前廳受禮，主桌上，中山侯家只剩荊王妃一人。荊王妃昂着脖子，望向此處。雯金見她一雙細眉颦蹙，神色間顯然十分着急為難。

柳夫人是自己丈夫的師傅家眷，另一位又是開國功勳的家眷，更何況家中小姐還很有可能成為祁王側妃。

荊王妃如若站出來說話，兩邊都不能幫，只怕沒讨到好處，還惹一身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