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章

第 62 章

餘、李兩家退親的事徹底結束,雯金才再次帶禮登門去濟寧伯府。

魏夫人從席夫人處得知白霜一事和雯金毫無幹系,已對雯金抱有歉意,今又有雯金親自登門,豈有不見之理。但從前的朋友經過上回那麽一鬧,再見面難免尴尬,說了半晌無關緊要的話,魏夫人才猶豫着開口說道:“席太太已經和我解釋清楚,夫人那個陪房,并不是夫人教唆她接近你家三爺的,我那日錯怪夫人…”

雯金也有歉疚:“先前徽哥兒有過房裏人的事,我不該隐瞞,這事兒是我不好。但都是做兒媳的,望夫人理解一二。”

“那天有人先和我說,徽哥兒從前有過房裏人,嫁給了你陪房的兒子。後來又和我說,你另一家陪房的女兒剛成了徽哥兒的房裏人,”魏夫人的眉頭越擰越緊,“我和老太太聽到這些,實在是氣昏頭,沒細想就去你們府找你…現在想來,是我們被人當槍使了,實在對不住。”

就算魏夫人話中沒有說明那個中間人是誰,雯金豈能不知。她爽快一笑:“沒事,現在這些事兒都過去了。我這次來,是希望還能繼續交夫人、交芸婉這個朋友。”

魏夫人連連點頭:“當然。我糊塗,我們家芸婉反倒是個明白人,我當時和她說了那些事。芸婉就說,你瞧着不像是那樣的人,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雯金心窩一暖,臉上的笑意更濃:“我去看看芸婉。”

從前每次來濟寧伯府都是為親事而來,這是雯金第一次踏足李芸婉的閨房。李芸婉與她依舊熱絡,拉着她東瞧西瞧。閨房布置得極其雅致,牆上所懸畫作皆是芸婉親自所作,旁邊題有小詩。房間當中的爐鼎裏燃着香料,一縷細煙袅袅上騰。聞來卻不是那等沖鼻子的香味,而是清幽隽雅。

李芸婉邀雯金落座在一張羅漢榻上。

雯金說道:“這樁婚事,從前我就覺得有不妥之處。礙于身份,我不好開口,如今我們說話就方便許多。”

“這樣才好,”李芸婉很幹脆地說,“要是我們變成了妯娌,有些話反而不好說。現在我們是朋友,說話才更貼心。”

雯金盈盈點頭笑道:“怪道你嫂子說你明白,果真是個明白人。”

二女又聊了些詩詞、算學,一直到日頭将沒,雯金才告辭離開。

魏夫人送雯金去側門,雯金臨上車前,她喊住雯金:“你妹妹那裏擇準了誰,只管來跟我說,那幾家都等着信兒呢。”

雯金險些忘卻:“多虧你提醒我,我這次來也為這件事。如今得你這句話,我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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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了一個晴日,雯金帶婵姐兒回趙家。一到趙家,李氏、陸曼卿和雯怡都團團圍上來,平日在家不見外人的婵姐兒陡然見了這種陣仗,有些怕生,緊緊摟住雯金的脖子不松手,埋在雯金的懷裏不肯擡頭,嘴一扁就要哭出來,雯金忙軟聲安慰。比婵姐兒大些的紀哥兒看見妹妹哭了,頗為大方地讓出自己的玩具。雯金拿着一個五顏六色的小老虎哄了半天才哄好,讓奶娘帶着去花院子裏耍。

雯金問雯怡究竟如何打算。

李氏搶在雯怡前頭說道:“她自己相中忠勤伯府,我和你父親都覺得楊家好。”

雯金移目到雯怡秀氣的小臉上:“既然妹妹覺得忠勤伯府好,就聽妹妹的。只不過咱們事先說好,既然是你自己的選擇,将來無論發生什麽,可不能後悔。”

雯怡堅定地點頭:“嗯,我絕不會後悔。”

不過自己的妹妹,雯金哪能完全狠下心不管,她憂心忡忡地說:“這爵位是人家的家事,我們不能幹涉過多。若婚事真能成,這爵位該怎麽辦,還是要你們一家子人去商議。”

·

改日,雯金又登門造訪濟寧伯府,告訴魏夫人相中了汪忻延的意思。

魏夫人樂得當這個中間人:“既然如此,過倆天我給忠勤伯府葉夫人的下個帖子,你把你母親也帶來,你們兩家好好商議。”

雯金喜上眉梢:“這自然最好,就是太麻煩夫人您了。”

“不麻煩,正好我們家也沾沾喜氣,”魏夫人朝李芸婉院子的方向挑挑眉。

雯金會心一笑。

這場小宴設在魏夫人的花園中,日子是魏夫人特地挑的吉日。雯金把雯怡也帶來了,只說是介紹她和李芸婉認識,讓她在宴上露個臉就回李芸婉那裏。雖只短短的一面,但從葉夫人欣賞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葉夫人對雯怡的樣貌是滿意的。

葉夫人對李氏道:“平日裏經常見徇二奶奶随她婆婆赴宴,看她談吐出衆,就知道你們家是會調教女兒的,今日見了另一個,果然也是百裏挑一的。”

李氏手上的團扇輕晃:“夫人過獎,我們小門小戶的女兒,能不出錯就很好,哪裏談得上出衆,都是夫人擡愛她。”

“你們家的女兒可比我們家的小子強得多,”葉夫人忸怩不安地笑笑,“說了也不怕夫人笑話,我們家那小子從小體格不好,沒怎麽出過門見世面,真不如你們家姑娘這麽落落大方的。”

李氏和雯金都點頭表示理解,雯金更是娓娓動聽地誇道:“夫人也是謙虛,今年過年中山侯府的宴,我們家二爺和夫人家大爺坐在一桌,說大爺接人待物都是極規矩的。”

葉夫人道:“哎,我家小子自小身體不好,我和他爹對他沒有多少期望,只要他能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我們倆就心滿意足。方才一觀貴府小姐,脾氣樣貌都很出挑…”

李氏看出他們家中意雯怡,逐漸放心,身段也不似剛才那樣軟,從容不迫地說道:“這是我們家最後一個女兒,我和我們家老爺都十分疼愛,不求她大富大貴,只盼望她能過順心日子,不受委屈。”

“不會的,我們家是講規矩的人家。我也不想做那些苛待兒媳的刻薄婆婆,更何況我們老夫妻倆都對這個大兒子最為憐惜。我們家小子也是個好脾氣…”

雯金擔心李氏被這些好話沖昏頭腦,一口應下來,顯得女方家裏急不可耐,因而在李氏開口之前說道:“貴府樣樣都好,只怕是我們配不上呢。不過終究是婚姻大事,我和我母親說了也不算,這事兒我們還要回去和我父親商量商量。”

“自然,自然。”葉夫人附和。

母女三人上了馬車,車緩緩向趙府行去。

雯怡心中關切,但又不能外露,只能兩只眼巴巴地看着姐姐和母親,希望能從二人的對話之中捕捉到一些消息。

李氏有些擔心地說:“怎麽這葉夫人像是上趕着要做成這門親事,我們家有那麽好麽?她兒子究竟病好沒有,可別是想讓我們家姑娘嫁過去沖喜。”

雯金則不擔心:“娘,你別滅自家威風。她兒子如今二十有三,和他家門當戶對的适齡女兒還有哪個肯嫁?我們家雖然出身商賈,可家資之巨,也不算辱沒他家。我們雯怡又這般出衆,他們家當然願意。”

雯怡聽到此處,不禁含羞低下頭,美滋滋地勾起唇角。

“那她家兒子究竟如何?若真是那鋸嘴的葫蘆,還有什麽前程可言?”

雯金歪頭想了想:“我沒親眼見過,據二爺所見,倒不是那樣的。既然他們家都相看了我們家姑娘,改日,我們家幹脆也相看一番他家兒子,讓三妹妹躲在屏風後看看!”

李氏橫雯金一眼:“雯怡可不像你那麽沒臉沒皮的。”

三人說說笑笑,馬車已到趙府。李氏、雯怡與雯金告別後下車回府,雯金自回國公府。

用完晚飯後,屋外嘩啦啦地下起傾盆大雨,轟隆隆的雷聲震響在耳邊,偶有一兩道閃電劈開沉悶的夜空,像是要劃破窗紙打到家中來。剛剛對這些事有感知的婵姐兒吓得直往雯金懷裏躲,兩只大眼睛看着雯金喊:“娘,怕怕。”

雯金摟住女兒,幫她捂上她的小耳朵:“不怕不怕,就是下雨了,爹娘都在呢。”

一看女兒那盛滿驚懼的雙眼,雯金的心就軟成了一灘水,她對正在看餘松庭家書的餘澤徇說:“今晚就讓婵姐兒和我們一起睡吧。”

餘澤徇看了一眼妻子懷裏瑟縮的女兒,放下家書走過來,坐到兩人身邊,伸手摸了摸女兒柔軟的細發:“當然好,閨女長這麽大,還沒跟我倆睡過呢。”

雯金給婵姐兒洗過澡,也不送去奶娘那裏,就讓婵姐兒睡在床鋪最裏面,餘澤徇睡在最外面,她則夾在兩人之間。

第一次和爹娘睡在一起的婵姐兒也很興奮,小嘴說得停不下來,不過也只是幾個簡單字的重複。小人指着帳子外頭重複道:“雨,兔兔。”

她爹聽得一頭霧水,雯金解釋道:“她是在說外面下雨,花園裏的兔子怎麽辦。放心吧閨女,花園裏的媽媽會把兔兔照顧好的,你放心睡。”

雯金困意襲來,可懷裏的女兒還沒睡,雯金強撐開眼皮,手在女兒的屁股上一下一下地拍着,終于等到婵姐兒閉眼,雯金才阖眼睡下。

睡到半夜,躺在最外側的餘澤徇被“噠噠”的敲門聲驚醒,那門敲得又重又急,混着外邊的雷聲,像是要把人心震碎。餘澤徇想起上次這樣匆忙急切的敲門聲還是在馮夫人去世的那個夜晚,餘澤徇的心一下揪起來,衣服都沒來得及披上,蹋着鞋子就去開門。

天上一道閃電劈開,照亮門前的黑暗。餘澤徇看到門前站着一個跟随他父親出征的家丁,旁邊一個守夜嬷嬷打着燈籠,燈籠被大風吹得左右搖晃,微弱的燭光散出最後一息光亮。餘澤徇問道:“你怎麽回來了?我父親呢。”

家丁穿着一件被淋得全濕的蓑衣,雨水淅淅瀝瀝地從他身上滴下來,頭發和臉上也都是濕汪汪的,他哽咽道:“國公爺…國公爺他前日從前線得勝歸來,迫不及待地脫下盔甲,結果被冷風一激,害了卸甲風。當日,當日就去了!我們馬不停蹄地趕回來,軍中也已有人往宮裏去報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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