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章
第 68 章
雯金和餘澤徇二人站在小山丘上一個亭中,雯怡和汪忻延站在下頭。
雯金緊盯着小山丘下,看那兩人中間隔了一段距離,汪忻延在說些什麽,她聽不到,只見雯怡時而颔首,時而作思索狀。雯金不由在心中暗暗忖度,汪忻延究竟要對雯怡說什麽要緊的話。
餘澤徇從雯金身後環住她的腰,矮身把頭擱在她的肩膀上,輕輕晃了晃:“別老看他倆,你也看看這花園裏的景致。”
雯金被餘澤徇拉回思緒,目光轉而投向這園中的一草一木。她每日都會帶婵姐兒來園中散步,但從山丘上俯瞰下去,發覺這又是另一般景象。花園牆根兒下有幾棵楓樹,樹葉已漸次被秋日的風霜染紅,連成一片,遠遠瞧過去,像是炙熱灼燒的火焰,燒得熱鬧又蓬勃。
雯金竟不由自主地吟出一句:“這還真是,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
餘澤徇輕輕笑道:“就我們家這麽一個小園子,竟給你看出不同的意味來。”
雯金微微扭頭,看着自己肩上的他,挑眉道:“那當然,平日在下面看,不過稀稀落落的幾棵樹,看不出什麽。如今從上面看,才發覺蔚然如彩霞,也有些趣致。”
“那我呢?”餘澤徇又晃了晃雯金,“咱們頭一次見面也是在花園子裏,那時候你看我如何,現在你觀我又如何。”
“什麽在花園裏,我記得清清楚楚,上輩子,在你院裏見的,”雯金正過頭不再看他,嘴角彎起來,假意嘴硬:“而且沒什麽不同,都是這麽個男的。”
“我怎會記不得,我就是故意試探你呢,”餘澤徇在雯金耳邊落下一吻。
在聽到後一句話後,他立刻松開雯金的腰,轉身坐在旁邊的一張石凳上,翹起腿,昂頭望向遠方,“那我看你也沒什麽不同的,從前是個女的,如今是…”
“如今是什麽?”雯金追問。
“如今啊——”餘澤徇搖頭晃腦道,“如今是仙女!”
雯金極力繃住的嘴角一下笑開。
餘澤徇不再和雯金調笑,朝她身後使了一個眼色,雯金回身,發現雯怡走上來了。餘澤徇起身下去去送汪忻延回前院,獨留她們姊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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雯金興奮地迎上去:“怎樣?他和你說些什麽?”
“他說…他想将家裏的爵位讓給他弟弟。說如果我介意這一點的話,不敢耽誤我的前程。”
雯金一臉疑惑,聽得瞠目結舌:“啊?”
雯怡道:“他說,他弟弟從生下來就被寄予厚望,他爹娘也傾注許多心血培養,弟弟又肯吃苦用功,他不想讓他爹娘兄弟的心血白費。他能活下來,已是老天開恩,不敢奢求其他。”
雯金雖明白汪忻延的意思,一時還不能完全接受,但這畢竟是雯怡的事:“那你怎麽想的?怎麽說的?”
雯怡兩頰的紅暈豔得如山丘下的紅楓:“我覺得,他說得也不無道理。但我沒立刻答應下來,我說要回去想想。他說幾日之後,他母親再去我們家拜訪。”
雯金看她中意,不再多加幹涉。不過雯怡沒有立即答應,也算釣一釣汪忻延的胃口,以免讓他覺得這媳婦兒是這麽好娶的:“那你回去再跟爹娘商量一下,若爹娘也沒意見,那這樁婚事自然就成了。”
雯怡看出自家姐姐對她的決定尚存疑惑,她解釋道:“他今天這一番話,倒讓我也有了新想法。我能得這麽顯赫的夫家已是老天爺待我不薄,何必奢求丈夫有爵位,橫豎他們家的家業能保我們一世不愁。”
雯金暗笑他二人真是一對,在這事上如此看得開。不過她還是肅色言道:“誰說你不能嫁顯赫的夫家的?老天爺可從沒這麽說過。說不定老天爺就、覺得這門親事是你該當應分的。你真嫁進去,更不可有此自輕的想法。對你那妯娌,也該是先以禮相待,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經雯金一說,雯怡看向雯金的眼神竟添有崇拜,答應一聲“诶”。
·
幾日後,李氏來至國公府。令雯金想不到的是,趙宗漸居然也跟着來了。
這日恰逢餘澤徇休沐,餘澤徇上上下下細瞧一遍小舅子,扭頭對雯金贊道:“這一年多不見宗漸,人家現在可長成大小夥兒。不僅是個子長高,通身的氣度也看着不同。”
去年宗漸被趙萬榮派回江南管屯田一事,過年都不曾回來。雯金看着弟弟身穿黑色曳撒,外頭披着一件深紅鬥篷,劍眉星目,眉眼間還有一股不羁的神采,亭亭立于堂中央,也頗有感慨:“還是辦事能歷練人,現在的模樣才讓人放心,之前一團孩子氣。”
趙宗漸走到姐夫跟前,伸手彎下腰,想從姐夫那裏抱過外甥女。婵姐兒看他一眼,默默轉身摟緊自家父親的脖子。
餘澤徇大笑道:“這不是別人,這是舅舅,讓舅舅抱一抱。”說完,不由分說地把女兒塞進宗漸懷裏。
婵姐兒看着安穩端坐的父親母親,咧嘴欲哭。趙宗漸把外甥女高高舉起,速度極快地轉上一圈,婵姐兒立刻破涕為笑,乖乖地待在趙宗漸懷中。
趙宗漸輕撫婵姐兒的小臉蛋:“姐姐看我大不相同,我看婵姐兒也是。還是一兩個月的時候看過一眼,小耗子似的,現在已經會跑會跳會說話。”
“可不是,我還天天在她耳邊念叨呢,你還有個舅舅,可把你盼來,”雯金連珠炮似的開口:“你什麽時候到京城的?怎麽也不來個信兒,冷不丁地就跟着來了。”
宗漸把婵姐兒交到李氏手中,很嚴肅地說道:“這次來,是有正事要跟姐姐姐夫說。”
“我前段時間聽說姐夫出事,急急忙忙由揚州返京,途徑山東時聽說童總管逗留在東昌府,我猜一定有事,便趕去東昌府。與童總管彙合之後,才知道姐夫已經回來,童總管正在辦後頭的事。我想這件事我出面,衙門會更重視,于是置了一桌酒菜宴請當地衙門的人。沒想到,這後頭還有大收獲!”宗漸手一落,掌叩在身邊的茶幾上,手指上的戒指碰到桌面,發出極響亮的一聲。
雯金和餘澤徇都被他的話吸引住,雯金催促道:“什麽收獲,快說!”
趙宗漸不急不緩地喝了一口茶,慢悠悠地放下茶盞,說道:“将這人抓起來一審,才知那群人是販私鹽的。但東昌府這人并非是這夥人中的,而是被他一個同鄉拉入夥的,那同鄉說時下艱難,帶他去取一番錢財。誰知事後,那十幾人把取來的錢財都給了他,一分不要,只囑咐他不能在南直隸的地界兒上用。他說,辦完這事兒,他就回了山東,也不知這些人家住何方,躲在何處。”
宗漸得意地笑笑:“哼,他們是不知道,我們趙家的生意滿天下啊。”
雯金聽着,身上驚出一身冷汗。販私鹽的一夥人,一般都膽子極大,身手了得。自家作為鹽商,做了這些年的鹽業生意,難不成是得罪這夥人?因而招致報複。
雯金說出自己的隐憂;餘澤徇面色沉重,一言不發。
趙宗漸搖頭:“起初我也有這個猜想,後來童總管說,我們家一直廣交善緣,應當沒什麽仇人。”
雯金蛾眉颦蹙:“這事兒如今想查,如何查下去呢?該去哪裏尋販私鹽的這夥人。”
趙宗漸也為此事犯難:“我猜那夥人還躲在南直隸。好的是,那人已交代那夥人的長相特征,我已傳信給南直隸各個鋪子的掌櫃,多加留意。”
雯金的心焦躁起來,這幫人一日不捉拿,一日就有危險。
·
冊封餘澤徇為宋國公的旨意下來,随之而來的還有冊封雯金為诰命和婵姐兒為縣主的旨意。
餘雙霜在餘澤徇夫婦房中做客,抱着侄女兒,拈酸吃醋道:“我當年待字閨中時,可都沒被封為縣主。”
餘澤徇和自家姐姐玩笑道:“你的诰命等着姐夫給你掙呢!”
雯金本以為這縣主是皇上可憐她們母女倆,故而冊封。沒想到如今餘澤徇平安歸來,仍舊有這番恩賞。在丈夫和大姑子面前,雯金沒有掩飾自己的困惑:“父親的封賞并不算豐厚。皇上怎麽給婵兒這麽大一個恩典?”
餘澤徇分析道:“這回給婵兒縣主身份,應當還是為了嘉獎父親鞠躬盡瘁這些年,再加上祖上的恩德。”
餘雙霜也附和:“其實封賞給父親再多,都不如封賞後人來得實在。這才可見皇上待我們家是真心實意的。”
雯金稍稍放下心。
晚上,婵姐兒被乳母抱去睡覺之後,雯金和餘澤徇也歇下。
自席夫人大受打擊後,已經不再問府中的事,再加上雯金成為“宋國公夫人”,她愈發丢得心安理得。現如今府中內務都由雯金一人管,餘澤徇和雯金提議道:“你我接過爵位,婵兒被封縣主,都是喜事,我想下個月趁你過生日,請兩個相熟的賓朋,回來小宴一番。還在喪期,咱們也不高樂。”
雯金鑽進餘澤徇懷中,仰面看他:“到時候萬一有人趁此機會混進府怎麽辦?那些人抓不到,我真害怕…”
餘澤徇親了親懷中人的額頭,又捉住她的一只手溫柔地摩挲:“沒事的,別怕。難不成為那群人,日子就不過了?該過還是得過。”
雯金垂下眼睑,貼上餘澤徇的胸膛,輕輕地嘆了一聲,不大情願地答應道:“哎,好吧。”
餘澤徇看她這副模樣,唇微微翹起,眉眼柔順,與平日雷厲風行的樣子大不相同,覺出一些可憐可愛。他不禁春思蕩漾,手上也不規矩起來。他攥着雯金的那只手,引雯金向下探去,低聲道:“你別貼着我,好熱…”
雯金豈能不知他在想什麽心思,擡頭嗔他一眼:“還在孝期,要是懷上了怎麽說。”可只這一眼,二人的眼神便勾纏在一起,再丢不開。雯金也面紅耳熱起來,故而順着他的動作。
“就一次,應當無事。若真有事,我自去跪祠堂,”餘澤徇捧起雯金的臉,低下頭,兩瓣薄唇描過雯金的額頭、眉眼、高挺的鼻梁,在她紅潤豐滿的雙唇上逗留片刻後又一路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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