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片葉05

第一片葉05

林恙然硬是彎彎唇角，拿起筷子朝丁延碗裏夾了好幾次菜。

丁延顫顫巍巍地将碗移了移，“姐姐姐，夠了夠了。”

那條短信是這樣的，何暄：恙恙，下午有空嗎？我等會兒來找你。

她當然沒空，就算有空，她也不想見他。

飯後，林恙然背了個小包，蹲在玄關系鞋帶。

丁淑意站在身後，替她放拖鞋，“恙恙，出門的時候小心點哦！”

林恙然點頭打開門，環看四周一圈确定何暄并不在後，她才敢出門。

丁淑意經營着一家服裝品公司，全款買了別墅後，家裏再沒有閑錢雇司機。不過平日裏的逛街通勤，林恙然也是坐地鐵，她很喜歡聽地鐵在隧道裏的轟鳴。

夏蟬口中的寒山寺離市中心很遠，得轉兩趟車才行。

所以，林恙然毫不意外地，又掐點到。

而夏蟬早早便到了。

她小跑着趕來，扶住膝蓋喘粗氣，對了眼表，玩笑道：“你怎麽到這麽早？害得我還以為我遲到了。”

夏蟬輕佻眉梢，上揚的嘴角落下，“我習慣等人，不習慣別人等我。”

“走吧。”他轉過身，向山裏走。

山間初春的空氣潮濕，自帶雨後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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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恙然跟在他身後，好奇地，“知了，你怎麽突然想來寺廟了？”

“平心，靜氣。”

“我還以為，你是想求神拜佛呢。”

“也算。”

夏蟬腳步一滞，又邁開步子。

踏着青石板路，林恙然仔細瞧着面前的少年。

夏蟬的那些綠葉好似有種魔力，讓她叫了他一聲。

夏蟬回頭，林恙然呼吸瞬然一滞。

思緒猛然翻滾，她最終找到話題：“新聞說最近的交通事故很多，咱倆可得小心，一定要走斑馬線，看紅綠燈。”

夏蟬轉身輕笑，“你什麽時候要看新聞了？”

林恙然想到借口，“昨晚我爸在看，我順道聽了點。”

“行。”

夏蟬繼續向前邁步。

林恙然長籲一口氣，幸好沒把想問的問出口。

她怎麽就想去窺探夏蟬的暗戀呢？這是他不願宣之于口的秘密，理應尊重。

山路的臺階不多，很快便到了山腰上的寒山寺。

門外一個小和尚旁若無人地敲木魚，幾只麻雀落在房梁上吵嘴，周圍一切都很幽靜。

林恙然平日裏不是在寫教案，就是在實驗室裏泡着。

為了評職稱，她活脫脫把自己從女神逼成了個女神經。

她很久沒來過這樣安靜的地方了，心裏的煩悶随着廟宇裏的石鐘聲，煙消雲散。

跪在高大的神像前，林恙然思來想去，還是沒想好該許什麽願。

見夏蟬模樣虔誠，她忽然雙手合十，默念：“菩薩娘娘，請保佑我能救夏蟬一命。”

*

天剛擦黑，積水別苑的路燈亮得比別處要早。

“謝謝你送我回來。”

林恙然站在一處路燈下，夏蟬就在跟前。

“你早點回家，我先走了。”

見夏蟬要走，林恙然刻意提醒道：“那你路上小心，一定記得走斑馬線，看紅綠燈。”

話音未落，背後有人突然叫了她一聲。

這聲音她聽過很多遍，像是刻在骨子裏一樣。

林恙然擠出一個笑，還沒轉身便被一只手臂攬進懷裏。

只聽何暄壓低聲線，一字一頓，“離她遠點，她是我的。”

林恙然死命推開，奈何他的力氣實在太大。

夏蟬眉間輕顫，嘴角似在不斷抽搐。

林恙然看出他的尴尬，“夏蟬，要沒什麽事的話，你先走吧。”

何暄沉聲，“不送。”

夏蟬識趣地揮手道別。林恙然擡頭看向何暄，狠厲的目光釘在他波瀾不驚的面龐。

林恙然用盡全力推開他，甩下一句：“何暄你要發瘋，離我遠點！”

“恙恙，我怎麽感覺你在躲我？”

“我沒有在躲你，我是正大光明地遠離你！”

何暄猛地拽起她的手，眉角輕輕一壓，“為什麽？是不是你溺水失憶後…不記得我了？”

還愁找不到理由說嘴，何暄就自動給她找了個借口。

林恙然扒開他的手，順着話茬，“對！我就是溺水失憶後不記得為什麽喜歡你了。”

話罷，林恙然頭也不回地轉身。

還沒走幾步，何暄喊道：“林恙然，能陪我再做一次影子嗎？”

該死！他想挽留就不能一次性說完嘛。

林恙然折返到他面前，路燈直直投射下來。

“還記得嗎，初中夏令營的時候……”

何暄一副搖尾乞憐的樣子。

林恙然也不太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那場聲勢浩大的暗戀變成雙箭頭的。

如今看來，應該就是溺水前後這段時間。

她嘆了口氣，“何暄，實話跟你說吧，我不是不記得，我只是單純不喜歡你了。”

他嗤笑一聲，然後冷靜下來，“你認真的？”

“嗯。”

何暄稍稍仰頭，玩味地看向她，“所以今年暑假說好給你補習的事，你也不要了？我可不會要一個連大學都考不上的人。”

林恙然升高三時，何暄算是煞費苦心給她補習了兩個月。

可以說，如果沒有他的幫助，她可能真的考不上大學。

從某種方面來說，林恙然很感謝他。

但現在，何暄竟然以成績差這件事來嘲諷她。

垃圾前任能不能去死！

林恙然漲紅臉，怒氣在胸腔翻湧，眸子染上愠怒，“我不需要！就算沒有你，我林恙然照樣能考上大學。你等着看吧，我是如何再次成為第一的！”

何暄唇角微微上揚，冷笑道：“那我是該，拭目以待？”

林恙然交叉雙臂，恹恹地，“打個賭吧，如果我下次考試能進前一百，就請你不要再來糾纏我！”

“行啊，你輸定了。”

回到家，林恙然鬥志滿滿坐到書桌前，卻在看到那摞笨重的書後洩了氣。

她放下生物必修二，仰頭望向天花板，欲哭無淚。

就不該誇下海口，百川中學的前一百總分可全是600＋。

這麽多書只有一個月時間，真的補得起來嗎？

又周一。

林恙然從溫暖的被褥裏爬起來，站在鏡子前揉揉邋遢的臉。

果然早起無論在小時候還是長大後，都是林恙然最難克服的事。

在學校鎖好自行車，林恙然掩面打了個哈欠，迷瞪的眼睜開時便撞見方榆子。

她跑上前，挽住方榆子手臂，“芋頭，你今天怎麽也這麽晚啊？”

方榆子平時都是班裏最早到的，而今天卻跟她一樣掐點來學校，林恙然頗為不解。

“蓮藕昨晚發高燒，我整晚都沒睡好。”

方榆子濃重的黑眼圈，仿佛在訴說怨氣。

“那你妹妹現在怎麽樣了？”

剛問完，林恙然就看見不遠處兩位男生有說有笑。只用一眼，她便認出其中一個是劉嶼辰。

旁邊那個想必就是宋覽了吧。

模樣倒是妖孽，活脫脫一個海王才能有的樣貌。何暄若是和他站在一起，說不定都會被比下去。

宋覽晃眼一瞥，視線落到林恙然身上，“诶，二十，剛有人看你。”

林恙然不想以這幅邋遢的樣子見人，趁劉嶼辰還沒轉頭，便拉上方榆子飛快從兩人身旁路過。

方榆子疑惑地，“恙恙，還有五分鐘才早讀，你怎麽比我還着急？”

“只剩五分鐘了！”林恙然偷偷看向身後，催促：“再不快點，又得被老張罵了。”

方榆子随着她視線一瞥，回過頭就拽着林恙然以最快的速度沖到教室。

見兩人似是逃竄的模樣，愣在教學樓大廳的宋覽百思不得其解。

他問：“這倆人怎麽看見我們就跑啊？我們長的很吓人？”

劉嶼辰：“你吓人，和我無關。”

“怎麽說話呢，”宋覽手臂搭上劉嶼辰的肩，自戀又懶散，“我好歹也迷倒過一衆學妹吧。”

劉嶼辰扒開他的手，往前邁了幾步保持距離，嘴角微微一翹，“你開心就好。”

*

林恙然心煩了一上午。

思想鬥争後，她午自習前還是去找了宋覽，想從他口中套點有用的信息。

她将宋覽拽到教學樓天臺，朝四周掃視一圈。她還沒說話，宋覽迫不及待地，“學妹，雖然你長得不錯，但是學長我呢，不喜歡你這挂，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宋覽竟以為她想跟他表白，敢情他的自戀，是從小到大的。

林恙然扁嘴，“誰說我喜歡你。”

“那你把我拉到天臺幹嘛？”

“我是想問你一些問題，”林恙然停頓了一秒，“關于劉嶼辰的。”

“他？”宋覽忍俊不禁，“你喜歡他？”

“哪……哪有？”

宋覽擡腿想走，林恙然一把拉住他，“我不會讓你白說的，我們做個交易？”

宋覽來了興致，輕佻眉梢。

林恙然繼續游說：“我用一杯燕麥拿鐵，換幾個他的問題，行嗎？”

曾經套宋覽話時，林恙然就打聽到他特別愛喝燕麥拿鐵，當時為了讨好他，請他喝了不下二十杯，花了小一千。

宋覽狡黠一笑，見林恙然一臉純真樣，奸商的屬性立馬拉滿。

他輕輕嗓子，“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授受不親。”

林恙然甩開他的手，讨好一笑，“那兩杯？”

宋覽一聽擡腿便要走，林恙然只好加價。

“三杯？要不四杯，不能再多了，我這個月還沒發零用錢。”

宋覽打了個響指，“成交。你問吧。”

“劉嶼辰現在有喜歡的人嗎？”

“有啊，他一直都有。”

林恙然低頭垂眉，是啊這種事會存在僥幸。

她忍着失落，又問：“是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