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五片葉04

第五片葉04

想想這幾天的經歷,也許是因為大腦選擇性遺忘掉了那段痛苦的記憶。

晚餐前,小悠朝林恙然挑了挑眉,暗示自己已經向丁淑意解釋清楚了。

不知道為什麽,林恙然并不開心。

林恙然興致不高,抽出餐椅,頹喪坐下。

丁淑意從廚房走過來,端菜的手重了一點,滾燙的湯灑到林恙然手上。

條件反射般,她站起身甩了甩手,沖到廚房打開水龍頭。灼燒的難受讓林恙然疼得冷汗直流,涼水沖了一分鐘她都還能感覺到不适。

丁淑意拿筷子時,從林恙然身後走過,嫌棄的口吻說着最冷漠的話:“水都給你浪費完了!”

明明是沖手的涼水,怎麽心尖拔涼拔涼的。

林恙然沒回話,忍着劇痛關上水龍頭,咬牙走出廚房,在飯廳停下腳步,努力裝着乖巧,“我沒什麽胃口,就先不吃了。”

話罷,林恙然打算用最快的速度逃回卧室,逃回那個自己在這個家裏唯一可以卸下僞裝的地方。

卻不想,被丁淑意狠狠拽住,手上的燙傷升級到了鑽心的痛。

林恙然整理好情緒,微笑着回頭,扒掉丁淑意拽着的手。

“還有什麽事嗎?”

“林恙然,怎麽自從煤氣中毒以後,你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丁淑意皺着的眉和瞪大的雙眼,無一不在提醒林恙然,她很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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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恙然忍着淚,顫抖着,“那在媽媽眼裏,現在的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愛手足姐妹,一點都不誠實。”

一字一句像刀一下一下刮在林恙然脆弱的心上。

林恙然冷嘲一笑,原來不管是誰跟丁淑意解釋,她都會認為是自己讓小悠過敏的。

她忍着悲痛,“我說過了,我從來都沒害過小悠。”

一記耳光,震得林恙然耳朵嗡嗡的。林業跑來勸架,小悠帶着哭腔喊:“姐姐,你快跟媽媽解釋啊,是我自己不小心吃的,跟你沒關系!”

“解釋?”林恙然深吸氣,“不分青紅皂白的偏心,我還要解釋什麽?”

丁淑意擺着震驚的模樣,“林恙然,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我或許變了,但這些年媽媽一直都沒變。一直都沒愛過我。”

林恙然又挨了一耳光,這幾天所受的委屈,她再也忍不住,一口氣全倒了出來。

“除夕那天,明明就是小悠打碎鏡頭的,那天她臉上的傷甚至不到一天就愈合了,但是媽媽你卻擔心成那個樣子。”

“可我呢!你把剛剛盛好的湯倒在我手上,你一句關心都沒有,就說我浪費水,我的手都燙出水疱了,你知道嗎?”

“恙恙,給我看看你的手。”林業擔憂的神色落在眉頭。

林恙然把手一甩,冷漠地,“不需要!”

丁淑意的火氣非但沒有被澆滅,反倒燃得更兇,吼道:“林恙然!你怎麽和大人說話的!”

小悠站在兩人中間,勸着架,“姐姐,媽媽也不是故意的,你別怪她。”

“林悠然?”林恙然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我差點把你忘了,在這個家裏,我最讨厭的人就是你!你一來,就分走了爸媽獨屬于我的愛,甚至超過了一半多!我喜歡吃櫻桃,可是自從你來了,我就再也一次都沒吃過!就因為你比我小,我就得什麽事都要讓着你,可是我明明也只比你大5歲!憑什麽啊?”

淚一滴滴劃過林恙然的臉,如同狂風驟雨般砸在她委屈不甘的心田。

又一個耳光打來,林恙然的右臉腫得甚至挂上了血絲。委屈的淚,讓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但她還是收拾好情緒,冷靜地回:“媽,我明明什麽都沒做錯,你卻打了我三個耳光。”

“這一點都不公平!”

說罷,林恙然轉身逃進了自己的安全地帶。她把房門反鎖後,靠在門上,失聲痛哭。

原來,不管是16歲的林恙然,還是28歲的林恙然,面對這種偏愛,都會心痛到無法呼吸。

忽然門外傳來一陣争吵,林恙然聽了個大概。

“淑意,你幹什麽?這是恙恙的房間,她也有隐私。”

“林業,你給我讓開!她是我女兒,有什麽不能看!我還沒教育完呢,這孩子再不收拾,将來得成啥樣?”

林恙然瞬間慌了,她瞄上了窗臺,鎖芯轉動的聲音傳來,她抄起桌上的手機,硬着頭皮從一樓的窗戶跳下,一路跑一路走。

累到只能停在馬路邊喘着粗氣,電話時不時響起,林恙然覺得煩,直接關機處理。

擡眼霎那,林恙然忽然意識到,這條路是通往郊區無名湖的必經之路。

兜兜轉轉,她還是在這一天,來到了無名湖。

冬天的天黑得很早,無名湖樹林裏一片陰森,林恙然咽了口唾沫。

她還是硬着頭皮走了進去,她确實需要一個可以吹吹冷風,讓自己冷靜下來的地方,而無名湖畔是最好的選擇。

通往無名湖的路有兩條,一條從西邊樹林穿過的小路,一條東邊停車場直通的大路。

林恙然很少走小路,因為一般都是林業開車帶她來的。

樹林裏的空氣很好,林恙然的淚被風吹幹,燙傷的手也已經被冷風吹得麻木了。

從家逃出來到現在,林恙然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不過看黑壓壓的天落滿了白砂糖般的星辰,現在至少也應該是晚上十點了。

林恙然靠在樹幹上,擡頭望向夜晚的星辰。

想起二十曾經跟自己說,傷心難過的時候,擡頭看一眼星星,望着望着就忘了。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林恙然還是想麻痹自己,她專注地數着星座。

倏然,身後傳來響動,吸引着她的注意。

她回頭一看,一男一女在不遠處,女人用繩子捆在樹幹上,男人背對自己,她看不清楚。

為了不被發現,她靠在樹幹,只探了個腦袋出去,瞧了很久,忽然捂住嘴。

那不是彭遙栀嗎?!

原來這就是警察說的無名湖樹林裏發生的怪事——花季少女綁架案。

可綁架彭遙栀的人是誰呢?

林恙然換了幾口氣後,打開手機準備拍照取證。

可當手機開機,致命的電話鈴聲響起。

慌亂中,林恙然按下關機鍵。

“誰?誰在哪兒!”

男人轉過身,朝她這邊走來。

林恙然捂住嘴,生怕呼吸聲引起男人的注意。

漸漸逼近的腳步聲,踏在枯樹葉上,吱呀作響。為了活命,林恙然向前爬了幾步,随後站起身,碼數開到最大,逃命。

身後時不時傳來站住,別跑的警告聲,時遠時近。

林恙然很害怕,她不敢回頭。

突然,她緊急剎車,看着腳邊無名湖的湖水,林恙然心頭一顫。

頓時明白,她為何會跳湖了。

她不是跳湖,而是意外落水!!

“小兔崽子,跑不動了吧!”

兇狠的聲音再度襲來,林恙然不敢再想,趕緊沿着湖邊逃命。

眼前一個若隐若現的身影,讓林恙然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她大喊救命來吸引對方的注意。

人影越來越近,男人癫狂的聲音也越來越近。

下一瞬間,林恙然眼前的人影消失,她被一個溫暖而具安全感的懷抱摟住。

耳邊傳來重物敲擊的聲響,林恙然震驚回頭,瞧見一個血肉模糊的側臉,嘴角帶着笑意。

這人臉上滾燙的血滴落在林恙然的肩膀上,這一瞬,熟悉的天崩地裂感再一次來臨。

林恙然知道她又穿回了,可這一次為什麽連6月8日都沒到,就回來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

再次睜開眼時,不是在熟悉的病房,身邊也沒有看報的老頭,更沒有二十。

她在一輛出租車上,看了眼手機時間,現在是2022年2月22日八點半。

怎麽就回到了去無名湖之前。

林恙然靠在車窗上,瞧着路過的風景。

周圍的路标越來越不對,她逐漸意識到這不是去無名湖的路。

“師傅,我還有多久到?”林恙然試探到。

“馬上就到火車站了,美女你很趕時間嗎?”

火車站?

這個時間,林恙然怎麽會去火車站。

疑惑之時,電話就來了。

備注是謝茹。

這不是她的孽徒——開門弟子嗎?林恙然覺得奇怪,她明明是備注的大弟子,怎麽改了?

“小茹,找我什麽事?”

電話那頭清爽的聲音傳來,“恙恙姐,你什麽時候到學校啊,我把寝室鑰匙忘在家了,進不了寝室了。”

“要是你快到了,我就不跟阿姨借鑰匙了,今天值班的是那個超級不好說話的阿姨,我看着都猝。”

“寝室?”林恙然蹙眉,她不懂謝茹是什麽意思,低頭的剎那,瞧見自己的包上挂着一把自己從沒見過的鑰匙扣。

林恙然順勢:“我快到火車站了,可能還要幾個小時吧。小茹,你要不還是問阿姨借一下?”

電話挂斷後,林恙然翻出學信網,上面的學歷信息停留在了京南大學碩士在讀。

怎麽會這樣,自己明明前年就博士畢業了。

難道說,現在改變了?

林恙然翻出蒲迩的微信問,了解到她是大學畢業工作了幾年後才決定脫産考研的。

而她也從沒談過什麽網戀。與何暄分手後,她就一直單到了現在,導致蒲迩還覺得她是舊情難忘。

過去到底發生了什麽,導致林恙然根本沒認識二十。她打開那個不知名的物理論壇,那條考研互助貼,評論區荒無人煙。

被司機扔在火車站前,林恙然坐在行李箱上,惴惴不安。

思來想去,她撥通了方榆子的電話。

“芋頭,你可以給我宋覽的聯系方式嗎?我有非常重要的事要找他。”

方榆子沉默半晌,最後還是答應了。

低頭看着方榆子發來的聯系方式,林恙然的手指頓在半空。

逃避,是人的本性。

她沒辦法,面對打完這個電話後,需要承受的所有後果。

林恙然深吸一口氣,在心裏安慰自己肯定是想多了,一定會是好消息。

“宋覽是嗎?”得到肯定的回答後,林恙然直截了當:“我是林恙然,百川中學的,比你小一屆。你還記得我嗎?”

宋覽脫去了曾經的不靠譜,沉穩的聲線,讓林恙然有些恍然。

“我記得。你是方芋頭的好朋友。”

“我找你,是想跟你要一個人的聯系方式,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問他。”

“誰?”

“劉嶼辰。”

電話那頭啞了口,過了很久,宋覽才開口:“雖然我很想把他的聯系方式給你,但很遺憾,二十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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