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五片葉03

第五片葉03

2010年2月13日,除夕。

林恙然跟着家人來到鄉下,準備在這待五天。

林恙然坐在回老家的車上,望着窗外鵝毛紛飛的大雪。

她靠在起了霧的窗上,回想起和劉嶼辰一起玩仙女棒的夜晚。

那枚硬幣,好像有吸引力一樣,攪得林恙然思緒翻滾。

它好像對二十而言,是很珍貴的東西。

可是二十卻說,他只是習慣了出門随身帶硬幣。如果身上的錢財都丢了,那枚硬幣還可以支撐他坐一回公交車,或者飽腹一頓。

這話是不是說明,二十從來沒有将那枚硬幣當作錢,而是一種珍藏。

“姐姐,你咋了?我們都到了!”

小悠湊到自己跟前,看着林恙然呆滞的目光,擔憂問。

林恙然緩過神,連忙轉移話題。

她跳下車,鄉下幽靜的冷風飕飕,像調皮搗蛋的孩子鑽進衣袖裏搗蛋。

林恙然提着行李箱,拉緊圍巾,沖進熟悉的老家平房。

引得剩下的三人,懵在原地。

“恙恙!收拾完記得早點出來幫爸爸把相機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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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業沖着林恙然急匆匆的身影,喊道。

進裏屋換了件厚實的棉服後,林恙然走到院子裏,開始擺弄相機。

小悠見狀湊過來,“姐,我幫你一起吧。”

林恙然沒想太多,她早已忘記現在的小悠,在動手能力方面還是個蹒跚學步的嬰兒。

一聲巨響,小悠沒上穩鏡頭,砰地跌落在地。聲響震出了在屋裏收拾的丁淑意。

丁淑意剛踏進院子,看見落在林恙然腳邊的鏡頭,還有被碎片劃傷臉蛋的小悠正嗷嗷哭泣。

漲紅雙眼的丁淑意,飛奔到林恙然身邊,不分青紅皂白推桑道:“林恙然!你幹了什麽?”

她撿起地上的鏡頭,鏡片已經炸裂開來,蹦得四處都是。

“我讓你裝個鏡頭你都裝不好,這下好了,你知不知道這副鏡頭多貴!”

丁淑意瞪大雙眼,氣急敗壞。

林恙然被這樣兇神惡煞的眼神吓到,渾身顫抖,嗓子竟發不出一句辯解的話語。

“說話!你幹了什麽!你看你把你妹妹的臉弄成什麽了。”

丁淑意擔憂地看着因驚吓和疼痛而爆哭的小悠,開始瘋狂指責林恙然。

委屈和不甘仿佛在一瞬間爆發,卻如鲠在喉。

林恙然愣在原地,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見到丁淑意這樣,這樣如同要殺了自己的表情。

悲傷在小悠的傷口滲血時,到達了頂峰。

丁淑意甩下一句好好反省,便急忙帶着小悠回屋包紮傷口。

留下林恙然孤獨地伫立,她本來并不想哭,但看着媽媽如此擔心做了壞事的妹妹,卻對無辜的自己兇狠無比。

她的淚竟然像斷線的珍珠,收不住了。

林業聞聲出來,安慰她。

林恙然很想解釋,這一切不是自己做的,但她哽咽得說不出一句整話。

飯前,小悠鬼鬼祟祟來到自己房間,從背後掏出一堆零食,讨好般,“姐姐,我把這些東西給你,你可不可以不要跟媽媽說,鏡頭的事情是我幹的。”

死寂的沉默襲來,林恙然恍惚中想起一些塵封的回憶。

她想也沒想,按照記憶的樣子,答應小悠。

林恙然認錯的态度極好,丁淑意漸漸平息了怒火。

時間來到第三次穿越的開始。

2010年2月15日,正月初二。

家裏今天過年宴請,林恙然特意起了個大早。

幫着大姑和三姑燒菜,客人也漸漸到了,望着竈爐的炊煙,林恙然心安地笑笑,從小到大這樣的煙火氣,陪伴她闖過了很多人生中的艱難坎坷。

“林恙然,下午去無名湖釣魚不?”

屈南山不知從哪,鑽進擁擠的後廚,把林恙然吓了一大跳。

她轉轉眼珠,釣魚原來是這個時候定好的。

吃過午飯後,林恙然進卧室收拾,翻櫃子時,她竟然從裏面找到一本卷了邊的小說,看樣子像是被水泡發過的。

她好奇翻開,裏面的字跡墨水被水暈開,模糊不清,根本看不清寫了什麽。

她一頭霧水。

怎麽會把這樣的垃圾留着。

林恙然自言自語吐槽,“我可真愛撿破爛。”邊說邊扔進了垃圾桶。

書桌前的窗戶突然被風吹開,一股寒風湧進來,風鈴被吹得叮鈴作響。林恙然緊了緊衣衫,跑過去關窗戶。

“林恙然!”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林恙然忽然意識到,是不是從此刻開始,就是第三次穿越之後的故事。

只不過,起初她把它當成了一個恐怖的噩夢。

屈南山見她久久都不回複,不耐煩地,“你幹嘛呢?”

林恙然轉過身,走到他跟前,咧開嘴,“我收拾好了,走吧!”

林恙然背着魚竿,站在無名湖景區門前的紅綠燈處,綠燈只剩下最後幾秒。

三、二、一。

她在心裏默默倒數,随即轉身,面前一輛自行車飛馳而過。

林恙然拔腿就追,大喊:“餘祈年!”

自行車突然停下,餘祈年轉過頭,看着林恙然跑來,滿臉疑惑:“林恙然?你怎麽在這?”

林恙然扶了扶背上的魚竿,緩了口氣,“我來這釣魚呀,你呢?”

若有所思的提問,讓餘祈年戒備起來,他挑挑眉,一臉不屑,“路過。”

這樣的回答,林恙然當然不信。夏蟬跟蹤餘祈年,以及白岩山上彭遙栀對自己說的話,還有餘祈年錢包裏那張彭遙栀的證件照,無一不在提醒自己,他們很有問題。

萬一這就是解開穿越秘密的答案呢,她可不想錯過任何有用信息。

“這可是郊區,你怎麽會路過這?”

她很直接。

餘祈年冷哼一聲,靠近林恙然耳畔,悶聲道:“林恙然,你知道我的那個秘密,就足夠讓我對你動手了。”

他沒等林恙然回應,便踩着踏板走了幾米遠,像是意識到什麽,轉頭高聲喊:“提醒你一句!知道得越多,并不會讓你明白些什麽,反而會讓你死得更快。”

看着餘祈年揚長而去的身影,林恙然愣在原地,直到屈南山罵罵咧咧跑過來。

她眨眨眼,瘋狂解釋什麽都沒發生。

屈南山看出她的不便,也就閉了嘴。

日子平靜地過,什麽奇怪的事都沒發生。林恙然甚至都在懷疑自己當年跳湖,是不是真的因為吵架那麽幼稚的緣由。

2月17日,林恙然從鄉下回到家裏,癱進松軟的沙發,打開電視機随意調了個臺。

爸媽已經結束休假開始工作,只剩小悠和自己在家。

還沒一分鐘,小悠屁颠屁颠跑過來,拽着林恙然的手撒嬌:“姐姐,姐姐。我們去外面玩好不好,聽說啓元商場新開了家甜品店,今天去還能趕上免費試吃,我想去嘗嘗。”

林恙然耐不過小悠的死纏爛打,只好關掉電視,随意套了件大衣,拉着小悠到了甜品店。

店面不大,裝潢卻很溫馨。很奇怪,林恙然的記憶裏沒有這家店,看來味道不咋地。

不然也不會優勝劣汰,沒有活到未來。

推開甜品店的門,小悠便掙開林恙然的手,像個脫缰的野馬,這看看那嘗嘗。

“林悠然!”林恙然沒好氣地拉住正大快朵頤的小悠,提醒道:“都說了吃沒吃過的東西前,要先看看配料!”

小悠拿着半個蛋撻,歉疚地笑了笑,食物殘渣大落落地挂在嘴邊,看上去像個偷吃的小花貓。

“貪吃鬼,”林恙然擦掉小悠嘴角的殘渣,寵溺捏了捏她的小臉蛋,“慢點吃。”

見林恙然在同一個地方駐留良久,店員笑臉相迎地走過來,“需要我為你介紹這款蛋撻嗎?”

林恙然回頭,指着櫥窗裏的瑞士卷,那是小悠的最愛,“這個的配料都有什麽呀?”

“這款瑞士卷是我們的主打新品,裏面的奶油是店長用新鮮草莓和櫻桃特調的。”

“櫻桃?!”林恙然情不自禁喊出聲,她下意識蹲下查看小悠,“你吃了沒?”

“我,我……”小悠捂着脖子,手上的蛋撻跌落在地。

“小悠,你怎麽了?你別吓姐姐。”

“呼吸……”

話罷,小悠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直接倒在了地上。

小悠就這樣被送到醫院,林恙然木在搶救病床外。

看着一堆醫護圍在小悠身旁,她不知所措地退到遠處,盡量不擋他們的路。

“林悠然的家屬嗎?”坐在電腦前的醫生,沖着林恙然吼。

林恙然像受了召喚,瘋一般地奔過去,“我是,我是她姐姐。”

“拿着這個單子去繳費取藥。”醫生遞給她一張單子,林恙然徹底懵了,現在的她只是個還在上學的高中生,兜裏怎麽可能有那麽多錢。

林恙然顫抖捏着單子,恐懼和害怕交織在一起,她盡力使自己鎮靜,“醫生,可不可以先取藥救我妹妹,我爸爸馬上就來了,我現在只是個學生,我沒有那麽多錢。”

“你現在有多少錢就去交多少……”話還沒說完,醫生便被護士叫走,跑到小悠病床前。

林恙然拽緊單子,跑出急診,像個無頭蒼蠅一般亂竄,終于找到了繳費處。

回到急診後,林恙然便收到一份氣管插管的同意書,但現在的她還沒成年,是沒有資格簽這份同意書的。

“我可以簽的,我能負責,先救我妹妹可以嗎?”

央求之餘,林業趕到醫院,林恙然一直強忍着的眼淚,在此刻終于決堤。

不敢回想,以前17歲的自己在面對這樣的場面時,該是怎樣的崩潰。

最後小悠脫離生命危險住進了ICU,林業和林恙然坐在ICU門前的椅子上,相顧無言。

因為工作的事情,丁淑意現在才着急忙慌地趕來。

林恙然站起身,她想在她懷裏痛哭一場。

可事與願違,丁淑意徑直走來,開口的第一句竟是,“林恙然!你就是這麽照顧妹妹的嗎?從小到大,我一直在跟你說小悠對櫻桃過敏,你居然還帶她去吃櫻桃甜品!你誠心得是不是!”

從沒想過媽媽是這樣想自己的。

她啜着淚,不可置信地盯着丁淑意,深吸一口氣,“小悠是我妹妹,我怎麽可能害她?”

林業站起身,攔在兩人面前,“別吵了,恙恙肯定是不小心,她怎麽可能害自己親妹妹。淑意,我知道你着急,但也不用把話說成這樣。”

談話戛然而止,林恙然在恍惚中過完在醫院的日子。

小悠從ICU出來後沒兩天,就變成了以前那個皮猴子。

小悠出院當天,林恙然被她拽到一邊,悄聲密謀要為她洗刷“冤屈”。

這幾天種種事情加起來,林恙然已經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丁淑意,面對她不分青紅皂白的偏袒與偏心。

回到家,林恙然便把自己關進了卧室,看着桌上的臺歷發呆。

今天是2月22日,劉嶼辰的十八歲生日,也是自己跳湖的日子。

聽蒲迩說,後天是劉嶼辰參加華清大學保送考試的日子,算算時間,他應該已經坐上去京市的火車了。

看起來注定沒辦法給劉嶼辰過十八歲生日了,林恙然稍覺遺憾。

她拿過桌上的臺歷,努力回想自己為什麽會選擇今天跳湖,卻什麽也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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