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六片葉01

第六片葉01

“你跟彭遙栀,還有劉嶼辰都認識?”

林恙然跟在何暄身後。

何暄沒回頭,“我和他們分班前是同班同學。”

林恙然跳到何暄面前,急切地,“你怎麽從來沒跟我說過?”

何暄停下腳步,嘴角扯出一個笑,“你也沒問過我啊。”

林恙然飛快搜尋着過去的記憶,她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在高中到底是怎樣認識何暄的。

上課鈴聲響起,林恙然跟何暄作別,她一整天都在開小差。

下午自習結束,又到了一周裏唯一的假期。蒲迩抓住自己,“恙恙,記得2月8日的篝火晚會,別又忘了。”

林恙然沒多大興致,敷衍地應着蒲迩。

她只想回家翻看還沒被燒掉的日記,弄清楚自己和何暄到底是怎麽認識的。

剛出教室,一個清亮的嗓音叫住自己。

林恙然回頭,看見夏蟬跑來。

“林恙然,你明天有空嗎?”

夏蟬很少邀請自己,印象之中好像都是林恙然邀他去玩。

林恙然繞有興致,一口應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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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明天還是在寒山寺見?”

“好呀。”

黑夜攀上藍天,林恙然趴在窗臺上,望着星空發呆。

果然看星星只有在小時候的天空,才能看出不可替代的韻味。

剛從書櫃最裏邊掏出的大大小小四本日記,林恙然随意翻了一本。

打開第一頁,林恙然就傻了眼。

水泛黃了紙張,暈開的墨像一幅幅抽象畫,她又翻了幾頁,發現每一頁都是如此。

怎麽會這樣。

她又打開其他三本,蹙眉自言自語:“這都是高一之前的日記了,我想看的是高中怎麽認識何暄的啊。”

林恙然合上日記,頹喪低頭。

都被泡成這樣,還是燒了吧,反正都沒用了。

林恙然站在院子裏,瞧着地上的灰燼,心底莫名起了一層傷感。

她也說不上為什麽。

*

第二天一大早,林恙然便等在了寒山寺。

夏蟬按時到達,朝自己揮手,“怎麽這麽早?可不像你。”

“這可是你第一次邀我出來玩,我當然不能遲到。”

夏蟬走到自己跟前,林恙然握着挎包的肩帶,腦子轉了好幾個彎,才開口:“話說,你咋想着來寒山寺?”

夏蟬不掩飾,“求神,拜佛。”

他走向前,踏上青石板臺階。

說不上為什麽,站在原地的林恙然總覺得夏蟬的背影落寞,孤獨。

林恙然跟上少年的步伐,梧桐樹的空枝桠盛不下燦爛的日光,她踩在他的碎影上。

彼此都沒話。

燒過高香後,夏蟬找到廟裏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算卦。

寺廟的風時不時刮來,林恙然乖巧地在外面踱步,嘴裏的白氣瞬間消失在靜谧裏。

“林恙然,”夏蟬出來後叫住自己,她跑到跟前,只聽他又道:“你要不要也去算一卦?”

本想拒絕,因為林恙然從來就不信這些。

但她似乎可以打着這個旗號,進去賄賂賄賂那個老和尚,讓他告訴自己夏蟬算的什麽。

穿越這麽多次,至今她仍是沒搞清自己到底為什麽而來。

林恙然一進門便單刀直入,“師父,我不算卦,我就是想問問剛剛那個人他求的什麽?”

老和尚笑而不語,搖頭拒絕回答。

林恙然使出大招,掏出百元巨款,啪一聲打在桌面上,“這樣吧,我也不為難你,你只需要告訴我,他抽的簽是第幾根就行。”

老和尚照樣不語,轉着佛珠背身而去。

林恙然叫住他,他颔首作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小姑娘,但行好事,自然利己。”

哈?他這是啥意思。

老和尚走遠,林恙然滿臉懵地愣在原地。

林恙然失望地打開門,正撞見夏蟬坐在寒山寺裏那棵幾百年歲的榕樹下。

他靠在椅背上,側臉蒼茫。

林恙然靜靜走至他身旁坐下,沿着他的視線看去。

太陽在東方屹立,被梧桐枝桠遮擋,林恙然絲毫不覺得刺眼。

天空一望無際,藍得像是顏料描出的。偶爾飄來的幾縷雲絲,輕如薄紗。

“林恙然,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夏蟬忽然開口,林恙然望着藍天,自然接上一句:“好。”

夏蟬埋下頭,又迅速擡起,像是下了很大決心般,“曾經有個人告訴我,她說她是太陽系裏最孤單的,曾經的九大行星之一,現在已經被降級為矮行星的Pluto。”

“可我告訴她,Pluto并不孤獨,在它身邊有一顆和它同樣級別的矮行星,Charon。”

他停頓好久,林恙然覺得奇怪,轉而看他。

藍天,梧桐樹,少年。

這些明明是最青春的氛圍,但這一刻林恙然卻恍惚覺得,夏蟬眼裏的光孤寂、蒼涼又決絕。

他擡眼,太陽的光霭從老樹枝桠裏漏下,雙眸浸入這場光陰,好像在述說一件陳舊卻又無比新鮮的故事。

他說:“曾經我以為我就是那顆陪她在這個廣袤的宇宙裏繞太陽轉的Charon,可後來我才發覺我不是。”

“那誰是?”林恙然捂住嘴,話不過腦的習慣怎麽就改不掉呢。

夏蟬好像并不介意她的冒犯,反而耐心地答:“我也不知道。但一定不是我,因為我該是那顆早已開啓死亡狂奔的WASP-12b。你知道它嗎?”

WASP-12b?

這不是第一次穿越時,林恙然問劉嶼辰時,他所說的那顆星星嗎。

夏蟬又怎麽會知道?

“我聽別人說過,它好像是一顆奔赴一場盛大浪漫的,注定會消失的行星。”林恙然看出夏蟬的難過,轉念安慰道:“可,宇宙裏無論是行星還是恒星,它們最終都會隕落,只是或早或晚。”

“你說的沒錯。”

夏蟬望着天,寒山寺裏回巢的燕子很多,盤旋在空中,久久不肯停駐。

林恙然見他不想說,便轉移話題,“你剛剛說的那個稱自己為Pluto的人是誰呀?”

夏蟬轉頭看向她,語氣鄭重,林恙然被這樣的眼神吓到,咽了口唾沫。

只聽他說:“她就是我情書的收件人,YZ。”

“YZ?那不是宇宙的意思嗎?”林恙然想起曾經夏蟬的回答,她曾以為那是他的最後一版答案。

見夏蟬一臉吃驚的神色,林恙然生怕被看出端倪,随口胡謅:“你別誤會,我随便猜的。”

夏蟬的眼光繼續停留在她身上,像是下定賭注不會再更改一樣,他擡眼望向梧桐樹枝。

“你這麽說也沒錯,但YZ真正的含義其實是遙栀。”

林恙然沒聽清,問:“yaozhi?”

夏蟬的喉結上下移動,他娓娓地,如同捧着珍寶,“嗯,彭遙栀。”

頓了頓,他繼續瞧着梧桐樹枝上寥寥數幾的葉子,“這麽多年過去了,這還是我第一次,把我心底的秘密講給第三個人聽。”

彭遙栀?!夏蟬喜歡的人竟然是彭遙栀?

林恙然瞪大雙眼,大氣都不敢喘。

“林恙然。”夏蟬叫了自己一聲。

林恙然反應過來,嘴比腦快地,“你放心我嘴很嚴,一定保密。”

他彎了彎眉眼,低頭看進林恙然的眼眸,“謝謝你。”

夏蟬的眼神滿懷希冀,卻又一閃而過。

林恙然并沒有捕捉到,當下的她完全被夏蟬的這個秘密震住了。

以至于回到家後,還沒有徹底緩過來。

她躺在床上,細細回憶夏蟬今天的話。

彭遙栀是夏蟬的暗戀,難道這就是綠葉情書帶她回到這裏的原因?

是不是只要讓彭遙栀不被綁架,就可以結束這場奇遇,就有可能到達7月,救回夏蟬。

可是誰會綁架彭遙栀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林恙然為了阻止彭遙栀被綁架,只好又幹起了跟蹤的活。

但直到寒假來臨,她仍一無所獲。

2月1日,林恙然給夏蟬打電話。

“夏蟬,8號白岩山有一場篝火晚會,你要來嗎?”

林恙然知道他會來,不過她還是要走個過場,畢竟時空覆蓋了。

“我有事,不去了。”

突如其來的拒絕,讓林恙然有點懵,“可你明明上次都……”

上次穿越答應了的。她沒敢說下去,轉而:“彭遙栀也會去,你不想見她嗎?”

夏蟬頓了頓,随即斬釘截鐵,“我說過,我不是Charon。”

林恙然還沒問為什麽,夏蟬就挂斷了電話。

連喜歡的人都不見,這暗戀也太暗了吧。

她無法理解。

2月8日,白岩山。

夏蟬沒來,但林恙然死纏爛打,将何暄請來了。為啥請他?因為他最近說不清哪兒,但就是很奇怪。

坐在黃昏的河灘上,林恙然的視線路過何暄看向不遠處的劉嶼辰。

黃昏的光暈閃着亮,照在他的身影上,溪水湍急沖刷着石子,磨出的鏡面反射夕陽的餘晖。

何暄察覺她的異常,“你看什麽呢?”

被突然點破,林恙然手足無措,“沒,剛看那邊的人很眼熟,好像遙栀學姐。”

何暄順勢望去,彭遙栀恰好從遠處走到劉嶼辰身邊。

“他們也來了?”聽語氣他好像發自內心的開心。

何暄拉着林恙然去打招呼。

猝不及防地,林恙然的視線撞向劉嶼辰。

劉嶼辰溫和地看向她,與黃昏融為一體。

眼前漸漸模糊,這還是劉嶼辰救了她之後,林恙然和他在這個時空裏的第一次正式見面。

她伸出手,散落的長發被風拂起,夕陽也在這一刻定格。

“學長,你好。我叫林恙然,很高興認識你。”

劉嶼辰的餘光瞄了眼何暄,他摘下手套回握住自己,餘溫在手心散盡,只聽他說:“你好,林恙然。我也很高興認識你。”

她強行讓自己收回酸澀的心,讓今天的一切朝自己的想法前行。

天色漸墨,謝堯開始分發仙女棒,何暄貼心地幫自己點燃。

他這樣熱情,林恙然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恙恙!看這裏!”

閃光燈照亮林恙然,她舉着燃燒的螢火,朝鏡頭微笑。

直到蒲迩拿着相機走到身旁,抱怨:“何暄,你跑來湊什麽熱鬧,我是想給恙恙拍單人照的!”

林恙然才發現何暄站在身側,貼近肩膀,舉止親密。她慌亂地往劉嶼辰的方向看去,發現他正和宋覽逗着譚琏。

應該沒看見吧。她僥幸地想。

夜深,林恙然拖着應付何暄的這副疲憊身軀,癱倒在床榻。

她猛然坐起,想到上一次結束後,劉嶼辰來找自己玩仙女棒,林恙然比着鏡子理了理發型。

然而,二十分鐘過去了。

劉嶼辰還是沒來,他不會不來了吧?

她鼓着腮幫子,沖出房間,來到河灘。

河灘上的篝火星子冒着微弱的光,好像有人來過。

林恙然走近,看見一個少年背對自己,坐在河灘上,正往水中擲出一粒一粒石子。

“劉嶼辰?你怎麽在這?”

少年站起身,臉上的悶氣一掃而空,他摸着後腦勺,“睡不着,出來吹吹風。”

林恙然點點頭,順勢坐在他剛才的旁邊,擡眼望着他,唇角輕牽。

劉嶼辰坐下,眉眼微翹,淺淺吸氣,“你跟何暄認識很久了嗎?”

怎麽就聊起這人了,林恙然自覺晦氣,但還是耐心回答:“雖然我不太記得了,但我們确實認識很久了。”

說罷,她立馬轉移話題,“你跟遙栀學姐呢?”

“我跟她從小就認識,我媽媽和她媽媽是好朋友。”

“那你跟她爸媽很熟咯?”林恙然眼裏閃着光,言語中有了些許期待。

劉嶼辰搖頭,低沉的嗓音不似平常,解釋:“知知的媽媽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她爸再婚後我們兩家就很少來往了,但我跟她還是好朋友。”

林恙然微怔,沉吟片刻,為了多套出一些話,她硬着頭皮繼續問:“你有見過遙栀學姐的新媽媽嗎?她人怎麽樣?”

“見過幾面,人看着還是不錯。”他頓了頓,“你問這做什麽?”

林恙然眼睫垂下,歉疚地,“對不起,我僭越了。你別誤會,我沒有你想的那個意思。”

她的表情僵在半空,只好随處瞧瞧,緩解尴尬。

倏然,一個人影闖入林恙然的視野。

“那怎麽有個人?”

劉嶼辰朝她指的地方看了看,“好像是何暄。”

何暄?

林恙然眼珠轉轉,正愁找不到他的秘密,這不直接送上門來了。

她站起身,蹑手蹑腳朝河灘岸邊走去。

劉嶼辰跟在身後,拉住自己,“你去幹嘛?”

“你難道就不想知道何暄的秘密?”林恙然唇角微陷,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兩人藏在河灘邊的枯樹旁,直勾勾地盯着何暄的一舉一動。

“他好像在跟誰說話?”

“距離太遠聽不清。”

和何暄講話的那個人,怎麽越看越眼熟?

“和誰呢?……”

林恙然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便被眼前所見驚得直接捂住嘴巴。

那不是綁架彭遙栀的兇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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