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六片葉04

第六片葉04

“我今天下午的飛機，”劉嶼辰疑惑地，“怎麽呢嗎？”

幸好還沒有改簽，這次林恙然一定要親眼見到劉嶼辰上了飛機才會安心。

“沒什麽。”她嘴硬搖頭，“我是想反正今天開學報到無聊嘛，不如我送你？”

劉嶼辰呼吸滞了一瞬，帶了點忐忑，“可以嗎？”

“當然，”林恙然燦爛一笑，“我下午在機場等你。”

*

下午四時，潼遠市機場大廳。

機場不大，只有五個值機櫃臺，林恙然找了個位子随便坐下。

看着顯示屏上滾動的航班信息，林恙然很容易就找到了劉嶼辰的航班。

機場人來人往，林恙然将手撐在椅子上，時不時瞄一眼手表。

她已經在這幹等了半小時了，眼瞅着值機時間都快結束了，劉嶼辰還是沒有現身。

不會改簽了吧？

林恙然焦急地翻找着手機，才發現她根本就沒有劉嶼辰的電話。

“請前往京市的旅客請注意，您乘坐的CX7766次航班将在16點40分截至辦理乘機手續……”

空曠的大廳傳來廣播，林恙然嘆了口氣，想着要是值機截至劉嶼辰還不來，她就先走吧，畢竟今晚才是重頭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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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恙然埋下頭，手指熟練地敲着手機鍵盤，記錄下晚上報警時該說的話，她害怕萬一嘴瓢錯過人贓并獲的最佳時機。

倏然，地面上出現一雙運動鞋，耳畔傳來細微的喘息聲。

林恙然好奇擡頭，撞進劉嶼辰的瞳眸裏。

少年的眸子清澈，額前的碎發因為細碎的汗珠耷下來，遮住他的眉毛。

只見他的嘴角盛着笑意，喘着粗氣，話句斷斷續續，“還好，你沒走。”

“抱歉，讓你等我這麽久。”

林恙然驚喜起身，還以為他不會來了。

她往後瞧瞧，劉嶼辰身後除了一個背包，再沒有其他。

便問：“就你一個人？”

劉嶼辰眼睫輕下，語氣平緩，“我初中的時候就經常飛全國參加競賽，都是我一個人，習慣了。”

這可是華清大學的保送，他家居然沒人陪他去，甚至連老師都沒有，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不重視這場考試呢。

怎麽感覺這像出征一樣的考試，如此寒碜呢。

林恙然埋下頭輕嘆一聲，瞄上了身前的圍巾。

她這才想起正事，以往劉嶼辰會因為高燒錯過考試，這次可不能重演。

林恙然取下圍巾，塞進他手裏，“聽說京市很冷，不要着涼了。哦對了，”說着她打開書包從裏面掏出一包藥，“這是退燒藥還有感冒藥，備着總沒錯。”

劉嶼辰慌亂接下她的關心，兩只手一起上才勉強拿穩，倉促地，“謝……謝謝。”

“不過，明天考試身體實在不舒服的話也不用逞強，不要緊張，我相信你。”

話罷，林恙然才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唠叨了點，她摳摳太陽穴，雙唇緊抿。

劉嶼辰目光專注地看着她，嘴角輕輕上揚，嗓音低沉又溫柔，“謝謝。等我回來……”

話還沒說完，機場廣播的催促聲再次傳來。

他只得将話咽下，眸光不舍，“那我先走了。”

林恙然重新背好書包，朝着他的背影揮手，喊：“劉嶼辰，我等你回來！”

話罷，林恙然轉身，神色瞬間淩厲起來，她緊緊捏住手機，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林恙然吃過晚飯後，謊稱早睡鎖上房門，從一樓窗臺跳下，蹬上自行車便朝無名湖去。

幸好來得夠早，林恙然将車鎖在路邊，在路邊一叢花簇中藏好。

直愣愣地盯着這條必經之路。

差不多十分鐘後，兩個黑影偷摸着闖入林恙然的視野。

她定睛一瞧，李仁左腿一瘸一拐非常好認，只見他後背綁着一捆麻袋，想必彭遙栀就在裏面了吧。

林恙然掏出相機，特意關掉閃光燈，迅速摁下快門。

見李仁走進無名湖後，林恙然得意地打開相機，悄聲念叨：“有了證據，這下警察來了你也跑不掉了，綁架既遂最起碼都要判個五年，我看你還怎麽殺人。 ”

話音未落，林恙然的手頓在半空，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

相機裏的畫面定格，正好就是李仁身後的黑影側頭的那一秒。

這熟悉的模樣，就算隐入黑夜，林恙然也認得。

她只是不願相信，何暄也參與了這場綁架。

林恙然深吸一口氣，晃晃頭努力讓自己清醒。

剛掏出手機準備報警，林恙然便看見何暄從無名湖樹林走了出來。

他要去幹嘛？

原來是這樣，難怪上一次穿越林恙然看見的綁架案現場只有李仁一個人。

不知是什麽心理作祟，她删掉了所有跟何暄有關的照片。

或許是害怕如果改變過去太多，未來會變得難以預測。

林恙然點頭肯定自己，“要是何暄被抓了，我的未來就真的是個謎了，或許連二十都遇不到了。”

她不顧得那麽多了，趁着李仁還沒得手前報了警。

警察來得很及時，那晚林恙然作為證人在警察局待到了深夜。

應付完丁淑意的電話，林恙然從大廳出來透口氣，想着在外面等林業來接自己。

卻不想彭遙栀也站在院子裏，倒春寒的晚風像刀子一般刮過來。

林恙然緊了緊棉衣，走上前攀談，“遙栀學姐，你還好吧？”

風吹起她的長發，彭遙栀側過身，微微颔首，“謝謝你救了我。”

林恙然客氣道：“我就是失眠路過，撞大運了。”

昏暗的白熾路燈照下來，彭遙栀的身形消瘦，臉上殘留着恐懼和害怕。

忽然，她看過來，眼尾痣尤其勾人，在這個場景下卻顯得楚楚可憐。

半晌，她才開口，“今晚的事，你能保密嗎？”

任誰都不想把這事拿到臺面上來說，更何況還是在滿懷心事的年紀。

林恙然拍着胸腹，佯裝玩笑，“我嘴可嚴了，比貔貅的嘴還嚴。”

彭遙栀輕嗤一聲，笑彎了眉。

氣氛終于輕松了些，她輕柔的聲音淹沒在汽車喇叭聲裏。

車剛停穩，丁淑意便沖下來，朝林恙然走過來，嘴裏罵罵咧咧。

林恙然見狀，抓起彭遙栀的手臂就往後躲，“完蛋，我媽怎麽來了。”

丁淑意一眼便看見了躲躲藏藏的林恙然，從彭遙栀身後抓出來，深吸氣準備唠叨。

“阿姨好。”

好在彭遙栀禮貌的聲音澆滅了丁淑意的怒火。

她沖彭遙栀笑笑，“你好你好。”

喇叭聲再次響起，丁淑意拽起林恙然的手，對彭遙栀說：“姑娘，阿姨就先帶她回去了，你也早點回家啊。”

被拽得生疼的林恙然轉頭，“遙栀學姐，拜拜。”

回家的路上當然是少不了吵鬧，不過礙于林恙然做的是好事，丁淑意和林業也沒再多說些什麽，只是教育她不要半夜跑出門。

*

2月25日晚休。

這兩天，劉嶼辰還沒回校，他成功保送華清大學的消息傳遍了全校。

作為廣播站副站長的蒲迩，當然不能放棄這次機會，她要做個專訪才行。

林恙然說是給蒲迩打下手，其實還是去看劉嶼辰的。

采訪地點定在操場，蒲迩當記者。

林恙然負責站在鏡頭後端茶倒水，不過她大多數時候是在看監視器裏的少年癡癡地笑。

說是專訪，但其實也有嘉賓，都是劉嶼辰的同班同學。

也許是因為林恙然阻止了綁架，這一次彭遙栀并沒有轉學。

所以彭遙栀跟宋覽都在列。

“我想請問劉嶼辰學長，有什麽學習上的方法可以分享的。”

蒲迩按照章程題着問。

林恙然站在監視器前，認真地注視着她的男孩，肆意張揚，侃侃而談。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是我本人想八卦一下，請問劉嶼辰學長你有喜歡的人嗎？”

蒲迩賊眯眯笑道。

哪知劉嶼辰毫不掩飾，“有。”

“在現場嗎？”

“她在鏡頭前。”

起哄聲随之而來，衆人的目光聚在站在監視器前的彭遙栀身上。

說這話時，天邊紅彤彤的晚霞映照在他身上，光暈穿過他的身影朝林恙然投過來。

陽光很是鬼使神差地，這束光就這樣喧嚣地闖入了她的雙眸。

這一刻，林恙然已經分不清劉嶼辰的這句話究竟是在說給鏡頭前的她聽，還是鏡頭前的她聽。

林恙然不知怎得，落寞轉身而走。

身後的聲音漸行漸小。

“所以，是真的在現場嗎？”蒲迩的嘴從來沒叫人失望過。

“我不知道算不算，反正她在鏡頭前。”

林恙然腳步停滞，他這是什麽模棱兩可的答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林恙然終究還是沒走，畢竟答應了蒲迩打雜，她就算是再傷心也不能丢下姐妹走吧。

采訪結束後，林恙然搬着笨重的攝影機器上樓。

還沒邁幾步，怎麽感覺比剛才要輕多了。

劉嶼辰來到她跟前，拿過機器，“挺重的，我幫你。”

林恙然有些賭氣，“不用了，剛剛就是我自己拿的。”

劉嶼辰沒給她拒絕的機會，小跑着上了幾節臺階，“上次你送我登機，我還沒感謝你呢。”

“你這周末有空嗎？”

他又說。

應該說有空嗎？林恙然不知道，她腦子已經一團漿糊了。

但話還沒說出口，劉嶼辰又說：“沒空的話，下周或者下下周呢？”

林恙然被他這話逗笑，“你想幹嘛？”

“請你吃飯。”

劉嶼辰突然回身，林恙然呼吸暫停了半秒。

她低眉淺笑，好像不答應已經不行了。

*

2月28日，正好是元宵節。

劉嶼辰找的這家中餐館，雖位處市中心，但環境很幽靜。

林恙然跟他對坐，餐桌上擺着四菜一湯。

氣氛有些寂然。

“劉嶼辰恭喜你，”林恙然舉起茶杯，打破着寧靜，“以茶代酒。”

“謝謝。”他端起茶杯，輕輕一碰。

林恙然還沒夾上幾筷子，突然放下來，直起身正經地，“你考得是什麽專業呀？”

“天體物理。”

“可我記得，華清大學好像現在還沒有天文系。”

林恙然記得很清楚，華清大學是2019年才設立的天文系，當時揭牌儀式她還在網上瞄過兩眼。

“這個專業在華清屬于物理系。”

原來是這樣，但林恙然奇怪，“那你為什麽不去考京南大學？我記得它的天文系在全國排第一。”

話罷，劉嶼辰放下筷子，嘴角輕揚，“我考華清是因為我想兌現我跟我爸爸的約定。”

“那你現在肯定很開心吧，因為實現了。”

“嗯，”劉嶼辰不否認，“算是吧。”

“算是？”林恙然微蹙眉頭，“這是什麽答案。”

劉嶼辰沒回話，只是換了個話題，将一個口袋遞過來，“謝謝你上次的圍巾，我洗過了。”

見他如此回避，林恙然也不好再問下去。

接上他的話題聊了下去。

這天，兩人從天聊到地。

仿若許久未見的老朋友。

*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轉眼就到了4月30日。

這兩個月和前幾次穿越一樣，并沒有什麽特別的。

只是因為考同樣的試卷，林恙然為了不讓人看出什麽端倪，便努力将分數控制在可控範圍裏。

她就這樣來到了班級的中游。

周圍的人都在為她開心，可是她卻沒有想象中開心，她也說不上為什麽，明明以前幻想過無數次在高中重回巅峰的話，她肯定臉都會笑爛。

“林恙然！”

熟悉的聲音傳來，坐在窗臺位子邊的林恙然擡頭，興奮地跑出去，“知了，你怎麽來了。”

夏蟬從兜裏掏出兩張綠葉情書，熟練地，“老規矩，替我保管一下。”

林恙然接過綠葉，還沒一口應下，便想起哪裏不太對。

她記得很清楚，前幾次穿越夏蟬的這兩張綠葉情書都是在高考喊樓當天給的，這次怎麽提前了這麽多？

她微挑眉梢，試探道：“這些都是今天寫的？”

夏蟬像是知道她會懷疑似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當然不是，這一張好像是這個月初寫的。”

他指了指其中一張，又繼續說：“我只是不太習慣寫完就來找你，一般都要攢一攢。”

“有什麽問題嗎？”

夏蟬聲線一沉，反問。

林恙然害怕自己穿越的事情暴露，立馬搖頭，“沒問題，這是你的自由。”

“不過，”夏蟬掀了掀眼皮，“我這次想提前一點給你。”

“為什麽？”

“林恙然，你知道彗星從太陽的邊境路過，如果不小心偏離了軌道會發生什麽嗎？”

夏蟬将手揣進褲兜，像是沒有聽見林恙然的提問一樣，反而問她。

林恙然摸不着頭腦，她只覺得夏蟬的話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緊張搖頭，問：“會發生什麽？”

“在地球上低緯度地區甚至可以見到極光。”

時間頓了半秒，夏蟬摸上後脖頸，突然燦爛一笑，“ 是不是很有趣，明明只是一件小事，卻能引發這麽大的地磁暴。我昨天在電視上聽見的時候也吓了一跳。”

林恙然應和着他的笑，風吹過來，她緊了緊校服外套，将綠葉揣進衣兜裏。

夏蟬作別轉身，還沒邁出兩步，又側頭頗為刻意，“我今天給你綠葉，主要是因為明天五一長假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