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十片葉01
第十片葉01
絕筆信?少女跳樓?
林恙然懵了。
這說的是蒲迩還是彭遙栀。
林恙然合上書,撒了個小謊,溜去了圖書檔案館,坐在電腦前,将2010年5月和6月的新聞翻了出來。
可是翻得眼睛都痛了,林恙然還是什麽異常都沒找到,她心态有點崩。
揉着酸脹的眼睛,林恙然悶悶地,悄聲嘟囔個嘴,“怎麽什麽都找不到啊。”
“你要找什麽?”
低沉溫和的嗓音就在耳畔響起,混着呼吸鑽進林恙然燒紅的耳朵裏。
她迅速叉掉網頁,稍稍撇頭,佯裝啥事都沒發生,反而質問起來,“你怎麽在這?”
“你消失了這麽久,”劉嶼辰直起身,拉開衣袖瞄向手表,“我當然得來看看你到底在幹嘛。”
林恙然站起身,臉上堆滿笑意,挽起劉嶼辰的手,将他拉出檔案館,“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你不是說你要看文獻嗎?”
劉嶼辰不免有些疑惑。
“我突然想起,我今天沒帶U盤。”
林恙然假意摸了摸包,笑着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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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說,”劉嶼辰放下肩上的電腦包,摸出一個鑰匙串,從上面取下一個U盤遞過來,“借你。”
好像這下子不接,謊言是不是就不攻自破了?但今天她來這的目的根本不是學習,也沒那個心情學習。
林恙然心虛地扯出挽着劉嶼辰的手,擠出一個笑,悶聲怼道:“我想摸魚不行?”
話罷,她勾着挎包的肩帶,假裝氣沖沖地走出圖書館,時不時瞄一眼身後懵圈的人有沒有追上來。
她站在圖書館門口,抱起手臂,轉過身陰陽怪氣起來,“怎麽出來了,教導主任。”
劉嶼辰無奈搖頭,倒是沒想過給她留情面,“小林同學,你剛剛說你去洗手間,那怎麽又出現在了檔案館?”
“你管我。”
林恙然裝着賭氣轉身而走。
劉嶼辰追上來,“恙恙,你在查什麽?”
果然,剛剛關電腦頁面的時候手還是慢了,林恙然淺淺一笑,視線瞄向他。
不對啊看這神情,劉嶼辰該是在背後看了她很久才上前的。
林恙然砸砸嘴,莫名感覺面前這人教導主任的別稱,并不是宋覽在诓他。
好像只能說實話了。
但也不是不可以,畢竟劉嶼辰跟彭遙栀可是發小,應該能從他嘴裏套出點什麽。
“二十,”林恙然笑彎了眼,“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要問什麽?”
劉嶼辰警覺地朝前邁了兩步。
林恙然跟上去,組織了一下語言,問:“你知道遙栀姐為什麽要自殺嗎?”
劉嶼辰陡然愣住,明亮的雙眼蒙上了一層灰,半秒後他才開口:“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但那段時間知知她心情确實不太好。”
繁忙的街道,人來又人往。
劉嶼辰站在原地,好似隔絕了整個世界。
林恙然心疼地撫上他的肩,牽起他的手,“我們去漓江邊吹吹風吧?”
沒等劉嶼辰回應,林恙然直接拉着他走出了他的孤寂世界。
市圖書館跟漓江挨得很近,沒走多久就到了。林恙然撒開劉嶼辰的手,扶住漓江岸邊的欄杆,微微仰頭,任憑寒風襲來。
翻湧的江水東流,劉嶼辰走到她身旁。
林恙然瞧着他,咧開嘴笑道:“傷心難過的時候,吹吹風會好受很多。”
劉嶼辰眉心一顫,随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漓江一覽無餘。
半晌,沙啞的聲音和進滔滔江水聲裏,如同心靈最深處的那面牆,少年在那頭輕輕敲打,而剛好林恙然就在這頭。
他說:“我其實有問過她為什麽不開心,但她沒有告訴我,後來我媽生病住院我也分身乏術,卻沒想到知知竟然走上了這條路。”
“聽人說,真正想自殺的人都是悄無聲息,但如果一個人在自殺前猶豫了很久,不是因為他們害怕,而是因為他們在向世界求救。”
林恙然悄然一瞥,這樣的眼神她只在陳琪路的葬禮上見過,遺憾與悲傷交織,深邃的眸子茫然無措,似在求一個答案。
劉嶼辰頓了頓,略略哽咽道:“你說如果我可以接到那通電話,知知是不是就不會死了。”
林恙然松開抓欄杆的手,張開雙臂将他湧入懷裏,輕喃:“二十,這不是你的錯。”
他輕嗤一聲,滿不在乎的口吻說道:“事情都過這麽久了,已經不重要了。我只是覺得有些遺憾,沒有接到那通電話。”
這樣的說辭,林恙然當然不信。
換作她,沒有接到蒲迩自殺前打來的電話,她一定會悔恨一輩子。
她想,或許這次她可以彌補劉嶼辰的這個遺憾。
深夜的月光從窗戶縫裏灑下來,林恙然拽着那枚綠葉情書發呆。
「YZ:
時間又過了一年,可我還是做不到不去想你。我今年的新年願望還是許給你的,只不過這個願望是忘記你。
知了。
2月5日。」
最後一行時間是林恙然提上去的,那天放寒假夏蟬正好來找她。
林恙然回想了一圈,找出背包背上。
既然發生的事情相同就可以穿越,那那段時間林恙然常常做的事情就是,放學。
林恙然拿上那片綠葉,打了輛車到百川中學。站在學校正門口,她恍然半晌,從沒想過再次來到學校竟然是這個緣由。
不過她沒有心思回憶往昔,回去救回蒲迩,彌補劉嶼辰的遺憾才是頭等大事。
林恙然勾住書包肩帶,踏上沿着經常回家的那條路。
潼遠市發展了十多年,很多街道都改道了,但百川中學門口還是老樣子,連路牌都沒有變過。
她瞧着身邊的一切,跟記憶裏的樣子對比起來。許是太過入迷,腳邊的碎石子害得她差點栽了個跟頭。
林恙然微蹙眉頭,走回去拿那枚碎石子撒氣,嘴裏嘟囔着:“讓你摔我,讓你摔我……”
石子被踢出去,砸向地面。
路燈猛地一閃,迎面吹來的寒風忽然間沒了蹤跡。
遠處傳來一陣挑釁,“餘祈年,你今天死定了!”
等等!這劇情。
林恙然腳步一滞,她循聲望去。
對面的深巷內,一群人正在打架。
這不是餘祈年被打那天嗎?
林恙然伸出手,綠葉情書已然消失。
她真的回來了。
林恙然回神,撿起一顆石頭用力向對面的路燈砸過去。
忽明忽暗的路燈頓時照亮了整個夜。
打人的小混混一哄而散。
林恙然趕緊跑上前,立馬掏出手機叫救護車。
餘祈年像是沒見到她一樣,強撐着坐起,從兜裏摸出一顆糖,扭開糖紙又裝回去,唇角微揚,含下那顆糖,“吃了,就不苦了。”
話罷,一頭栽了下去。
知道後續的林恙然,并沒有那麽着急,蹲下去瞧他,臉上左一塊青又一塊血。
林恙然想起餘芝說他死前的慘狀。
她輕嘆一聲,自言自語道:“你還真是個,誰都能踩一腳的混混。”
寂靜的巷子口,莫名傳來一陣響動。
林恙然吓出一身冷汗,她壯着膽子喊:“誰?誰在哪兒!”
昏暗路燈下一個身影勾住了她。
這個身影,再熟悉不過了,她怎麽可能都不會忘的。
見着那人即将跑遠,林恙然焦急站起身,思想鬥争兩秒後,撇下餘祈年,追了出去。
“夏蟬!你站住!”
面前那人身子明顯一怔,又邁開步子,逃得更快了。
因為常常夜跑的緣故,林恙然很輕松就追上了他。
她扯住他的手腕,質問:“你怎麽會在這?”
林恙然從沒想過,夏蟬跟餘祈年有什麽交集,自然也沒想過他竟然有心情來看餘祈年被打一頓。
夏蟬淡淡彎了彎眉,掙開她的手,言簡意赅地,“路過。”
漆黑的瞳孔,隐入這場寂靜的夜。
林恙然看不清他。
夏蟬沒打招呼,便離開。
漸行漸遠的背影,刺痛着林恙然的末梢神經,她忽然想起夏蟬曾發給她一封時光郵件。
如果當初不是他,她根本就不會帶着綠葉情書去到無名湖,也不會有之後發生的事情。
還有第六次穿越,夏蟬的那些話。
難道……
林恙然渾身起了層雞皮疙瘩。
她上前攔住夏蟬,以往亮堂的眼神沉下去,“夏蟬,你沒有什麽要跟說我的嗎?”
“沒有。”
他很幹脆。
林恙然抱起手臂,淩冽的眼神盯着他,“之前我就覺得奇怪,一直不肯告訴我YZ是誰的你,那次卻那麽幹脆說了出來。還有第一次我在劉嶼辰考場見到了你,但之後的每一次我都再也沒見過你。”
“我不清楚你在說什麽。我只是路過,現在我要回家了。”
他想走。
林恙然擋在他跟前,懷疑的語氣逐漸堅定,“你清楚!不然你不可能在不同時間将綠葉情書交給我保管,還說出地磁暴這種話。”
“你是不是也,”林恙然頓了頓,她還是不敢相信,但事實面前他不得不信,“穿越了?”
不對!夏蟬根本就沒活到2022年,怎麽會和自己一樣呢?
林恙然還在想其他可能,夏蟬卻忽地釋然一笑,頗為坦然。
他彎着眉眼,“你果然,聰明。但你說錯了一件事,我從來都沒有到過2022年。”
“所以,你是……時空循環?!”
林恙然掩面驚呼,又立馬冷靜下來,瞧着夏蟬深不見底的眼眸,杵了。
她咽了口唾沫,“所以,你是故意把綠葉情書交給我保管的?”
他沒否認,将手揣進褲兜。
林恙然不敢繼續往下想了,她漸漸有了哭腔,“所以,你是故意和我交朋友的?”
他還是沒有否認,只是淡淡一笑,眼神也沒有躲避。
“為什麽?”
話罷,不争氣的淚奪眶而出。
從來沒想過,自己認為可以交心的朋友,竟然是帶着某種目的,接近她的。
想到這,林恙然半邊身子都發麻。
片刻,救護車的警笛響徹整條巷子。
夏蟬側頭望了望,見到餘祈年被擡上車,他轉過頭來,低眉輕笑,“因為你,是我這麽多次循環裏,唯一的變量。”
“所以,你選中了我?”林恙然不可置信地瞧着他,這個熟悉又極度陌生的人,“可是為什麽啊……”
夏蟬邁了幾步,走在這條深巷裏,路燈在他的影子上明亮又靜默。
林恙然跟着他,良久他才開口:“因為在我将綠葉情書交給你之前的倒數第二次循環裏,你死了。”
“曾經我無數次想要改變那個既定的未來,但都沒有任何用。可那一次,你死的那一次未來改變了。”
夏蟬在一盞路燈下停住腳步,仰頭看向那輪殘月,視線又落在林恙然身上。
“我想,并不是我選擇了你,是綠葉情書選擇了你。”
“你想要改變的未來是,”林恙然望着他的雙眸,聲線略微顫抖,“救回彭遙栀嗎?”
“不錯。”
他很坦然。
坦然到林恙然忽覺那裏不對勁。
她眉心皺的紋緊了緊,“不對!你說未來改變了,那個時候你應該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你為什麽還要重來一次?”
夏蟬斂笑,盯着林恙然的這雙眼睛透着寒意,讓人不寒而栗,他低沉的嗓音在漆黑的深夜浮沉,“林恙然,你沒必要知道的那麽多。我把你拉進來,只是想借助你的力量,改變未來而已。”
“那你要我做什麽。”
“什麽都不要做。”
林恙然摸不着頭腦,“你花這麽大的代價,把我弄到這裏,只是為了讓我什麽都不要做?你不覺得荒謬嗎?”
“曾經我也像你一樣,想着去改變什麽救回遙栀,可到頭來結局都一樣。”他碎笑,無奈晃了晃頭,“後來我才發現,其實順其自然,維持原狀,或許才是打破這場既定結局的,唯一辦法。”
林恙然不明白,他是經歷了太多,覺得無法改變命運,所以麻木了嗎?
她堅定地,以一副不相信既定這個說法的眼神看着他,“如果順其自然,會發生的事情終究還是會發生,你說的這個理論根本不成立。”
“所以,這就是我讓你來這的原因。”
夏蟬微怔,仿佛有那麽一刻動搖。
林恙然見狀,怼道:“那你還讓我什麽都不要做?夏蟬,你不覺得你的邏輯很可笑嗎?反正這一次,不管你說什麽,我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攔不住我。”
話罷,她不再想與夏蟬繼續争辯,朝這條巷子的出口走去。
“林恙然!”夏蟬叫住她,聲線分明亂了陣腳,“你要是敢做什麽出格的事情……”
“你就怎樣?夏蟬,你威脅不了我。”
“我只是善意提醒你,”夏蟬清了清嗓子,顫抖的聲線漸漸平靜,沉穩下來,“如果你敢做,那我可不敢保證6月8日那天,我會做什麽讓你後悔的事情。”
6月8日??
這個時間,不是……
林恙然陡然一愣,轉身走到夏蟬跟前,抓住他的衣領,悶聲:“茶茶的死……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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