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十片葉02
第十片葉02
“她跳樓和我沒關系。”
夏蟬對上林恙然的眼眸,很難說是誰占了上風。
半秒後,夏蟬勾了勾唇,“不過如果你不聽我的,我可以确信這一次一定會跟我有關系。”
夏蟬淩冽的眼神仿佛釘在了她身上,這還是林恙然第一次見到這樣眼神。
抓衣領的手微微顫抖,林恙然被迫松掉。
她強忍哭腔,咬着牙問:“我會如你所言,什麽都不做。你也必須保證,絕對不會傷茶茶一根頭發絲。”
夏蟬舉起手,“我向神明起誓,也希望你不要食言。”
林恙然緊抿雙唇,頻頻點頭,轉身離去一點也不留戀。
夏蟬仍站在原處,沖她喊:“林恙然!我說的什麽都不要做,是指所有的一切恢複原狀,具體細節我會發到你郵箱。”
她頓住腳步,甩下一句“哦”便走了。
林恙然回到家,坐在書房的電腦前發愣。
她無意擺弄着鼠标,想着曾經跟夏蟬相識的點點滴滴。
原來每一次和他聊天,他都能聊到自己的心坎上,并不是因為夏蟬和她相見恨晚,而是他早有預謀。
可嘆,林恙然還傻乎乎地把他當作了可以交心的朋友,甚至送給了他象征友誼的那枚硬幣。
“我還為了救他一次次穿到這裏,真心被狗吃了,”林恙然撐着下巴,哀哀嘆道:“這一次救回茶茶,就想辦法回去。夏蟬這個人心機這麽深,誰愛救他誰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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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消息提示音響起,林恙然點開了那封郵件。
不點開不知道,他居然羅列了滿滿一整頁的注意事項。
“居然還讓我去追何暄?!做這些蠢事不得又成為我的黑歷史啊!”
林恙然握緊鼠标,心裏的怒氣湧上來,但她也只能嘆口氣,什麽也反抗不了。
畢竟,如果彭遙栀再一次在5月3日跳樓,她根本沒有辦法到達6月8日。而夏蟬循環的終點,林恙然根本不知道是什麽。
翌日,林恙然頂着個黑眼圈來到教室。
張權還沒有來,班級內吵鬧聲不斷。
林恙然下意識望蒲迩的座位看去,她還沒有來。
她只好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屈南山視線瞄向她又收回,調侃道:“你又半夜挖煤了?”
林恙然沒心情和他争辯,“差不多吧。”
屈南山半怔,放下書本,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咋了?”
這時,蒲迩抱着一沓書走進教室,正和同學談笑風生。
林恙然晃眼,猛地站起身,想也沒想便沖過去将蒲迩一把抱住。
眼睛笑得有了生機,蒲迩抽出一只手拍拍她的背,柔聲在她耳畔說:“怎麽了?”
林恙然松開懷抱,啜着淚笑道:“茶茶,我做了一個噩夢,幸好只是一個夢。”
“什麽夢?把你吓成這樣?”
蒲迩假意好奇,理了理林恙然的衣領。
“記不太清了。”
“噩夢,忘了也好。”
蒲迩走到座位,将書本放下,真實地朝林恙然盈然一笑。
林恙然随着她笑起來,在心裏默念:“茶茶,你沒事真好。”
*
後來的日子,林恙然按照夏蟬列的清單,将青春時代幹的蠢事,又一次幹了一遍。
包括但不限于,比如為了引起何暄的注意,當他那甩不掉也趕不走的小尾巴;比如,主動求何暄為她補習,制造各種相遇的巧合。還比如為了逗何暄開心,在放寒假當天賄賂蒲迩,溜進廣播室,為他清唱了一整首《心牆》,還因此被張權逮住,請來了林業,幸好林業這人好糊弄,随便說了幾句就混過去了。
那段時間,林恙然根本不敢去想這個時候的劉嶼辰會怎麽看她。
或許,這樣明晃晃的追求,這才是劉嶼辰不敢把喜歡宣之于口的理由吧。
因為見過了你的瘋狂,所以才變成了一個十足的膽小鬼。
2月8日那晚的篝火晚會,即使何暄跟夏蟬都沒在場,林恙然也沒敢上前,只能躲在遠處,靜靜地瞧着劉嶼辰。
或許,在這一個時空裏,他們注定不會圓滿,注定滿是遺憾。
2月17日,林恙然帶着小悠來到甜品試吃會,心裏一個勁地,“小悠,是姐對不起你,但我實在沒辦法。你放心姐這次帶的錢肯定是夠的。”
小悠還是因過敏住進了ICU,林恙然跟丁淑意大吵了一架。
并在2月22日,再一次來到了無名湖樹林。
林恙然靠在樹幹上,凝望着夜空的星辰,嘴裏煩躁地嘟囔:“彭遙栀什麽時候到啊,我好逃命跳湖啊。”
秒針一點點走,星星數了一遍又一遍。
林恙然懵了,怎麽還是沒人來?
她撿起幾塊石子,朝每個方位都扔了一遍,可還是沒人回應。
難道真的像夏蟬所說,什麽都不做就能拯救彭遙栀?
她也沒心情再想下去,時間快到了,林恙然只好拿出逃命的速度朝無名湖跑去,腳邊踩到潮濕的泥土時,她沒有絲毫猶豫跳了下去。
她知道,劉嶼辰一定會來的。
就像以前的每次,次次。
2月23日,林恙然在熟悉的病床醒來,聽着丁淑意的哭訴,掏了掏耳朵裏的老繭。
3月1日,林恙然重新回到學校,她打着哈欠在食堂排隊。
這樣被人安排好的日子,林恙然實在是無聊透了頂。
周圍的人說的每一句話,都跟她最初記憶裏的一模一樣。
她扒拉着餐盤裏的飯菜,對蒲迩的搭話無動于衷。
直到,蒲迩拿筷子敲了敲她的餐盤,林恙然回過神循着她的視線望過去,嘴裏輕喃:“看啥呢?”
“彭遙栀?!”林恙然捂住嘴,“她怎麽沒轉學?”
“轉啥學?”
林恙然轉過頭,看着蒲迩閃着亮的眼神,是她八卦的樣子。
“我說話了嗎?”林恙然裝混地傻笑,“你聽錯了,快吃飯今天作業那麽多,我還趕着回去寫作業呢。”
這晚,林恙然守在夏蟬班級門口,纏着他出了校門。
夏蟬揣着手,語氣稍顯不耐煩,“你有什麽事?”
林恙然直勾勾瞧着他,質問:“夏蟬,你讓我什麽都不要做,但為什麽彭遙栀卻沒有被綁架?你做了什麽對吧!”
“是又如何?”
他坦坦蕩蕩。
林恙然徹底惱了,“這不公平!憑什麽我什麽都不能做,你卻可以。”
“公平?這個世界,本來就不公平。”
話罷,夏蟬邁開步子。
林恙然颔首,微微蜷縮的指尖攥緊,她叫住他,換了神色,“夏蟬,我想知道彭遙栀死的真相。”
只有提前了解,才能在這場穿越裏搶回主動權,才能彌補劉嶼辰沒有接到電話的遺憾。
夏蟬沒回話,掀了掀眼皮直直往前走。
林恙然拽住他的手腕,微揚下巴,“你不告訴我,那我就把所有的事情全都搞砸。”
“你威脅我?”他深不見底的瞳孔看過來。
“你可以威脅我,那我為什麽不可以威脅你。”林恙然淺淺吸氣,“夏蟬,我和你在這場時空裏根本就不沖突,我們完全可以互幫互助,雙贏這不好嗎?”
“說得輕巧,你有把握嗎?”
“你是不是忘了,我來自未來,這個時空裏所有人的結局,我都知道。”
夏蟬的眼眸動了動,半晌他從包裏掏出一本筆記。
林恙然接過來翻了翻,裏面居然記載着彭遙栀自殺的全部時間線。
觸目驚心。
時間線的源頭,竟是餘祈年。
2009年6月,餘祈年因替龍哥出頭,得罪那三個畜生。
2009年12月,李仁因賭博欠債,餘祈年開始追債。
2010年1月,李仁為錢準備綁架遙栀。
從這裏開始分出了三條時間線,一種是彭遙栀被綁架,另一種沒有。
不過林恙然死的那條線,寫得很模糊,只是提了一筆。
2010年2月22日,李仁綁架當天,林恙然闖入綁架現場,李仁逃命,遙栀被那三個畜生綁走虐待。
2010年6月8日,遙栀實在無法承受,選擇跳樓。
2010年2月22日,遙栀沒有被綁架。
2010年3月9日,遙栀還是會被那三個畜生綁走虐待。
2010年5月3日,遙栀選擇生日當天跳樓。
每一個時間線的下方都有一頁的批注,而最後一行都是同樣的一句話——我還是救不了她。
林恙然再往後翻了一頁,夏蟬奪過筆記本。
那一頁的字跡很大,即使晃眼一瞥,林恙然還是瞧見了。
如果救不回她,那麽這些人統統都下地獄吧!
“你筆記本裏的那三個人幹了什麽?他們跟餘祈年有仇,為什麽會找上遙栀姐?”
“還不是餘祈年那個王八蛋!他喜歡遙栀,卻張揚出去,那三個畜生見根本報複不了他,就挑中了遙栀。”
林恙然後撤半步,夏蟬的氣場讓人膽寒。
她突然意識到哪裏不對勁,忙問:“你怎麽知道得這麽清楚?”
“不對!”
林恙然想起穿越前,手機彈出的新聞推送。
“是……是你!”林恙然捂住嘴,連連後退,聲線不免顫抖起來,悄聲道出猜想,“是你殺了他們?”
“還有……餘祈年?!”
夏蟬半怔,笑彎了腰,“你果然聰明啊!看來我選擇你,竟是個錯誤。”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什麽?”夏蟬碎笑,邁着步子上前,靠近林恙然,呼吸聲離得很近。
倏然,他瞪大眼睛,“如果這一切發生在你身上呢!”
“那我,至少我不會殺人,我會用法律懲罰他們。”
林恙然咽了口唾沫,她盡力保持着理智。
夏蟬冷笑一聲,似在自嘲,“如果你不能感同身受,那就別用你那高高在上的善良來審判我!”
他背上書包,斜了一眼,“對我而言,這不叫善良,這是虛僞!”
林恙然瞧着面前這人,猩紅的眼,近乎癫狂的表情,她不敢相信曾經那樣沉穩的知心大哥哥,竟然是一個殺人犯。
半秒後,她悶悶地吐出幾個字,“你真是個瘋子。”
“我以前還把你當成我那麽好的朋友,一次次穿回來就是為了救你,”林恙然輕嗤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像個傻子啊?”
林恙然扶了扶書包肩帶,“夏蟬,從現在開始,我們不再是朋友。”
她轉身跑走,踱步在回家的街道上,愣愣發神。
烏雲飄來,細雨蒙蒙。
林恙然只能捂着頭頂,躲到一家已經關門的店鋪前躲雨。
她拍拍頭頂的雨滴,嘀咕道:“真倒黴。”
晃眼一瞥,街道對面的一盞路燈下,竟有條小狗。
林恙然輕嘆一聲,“看來你也是個沒傘的小孩。”
可好像事實并非如此,竟然有個傻子路過那條小狗,将自己的傘放了下去。
那人戴上帽子,跑走了。
她好像認識那個人,是誰呢?
林恙然一時想不起來。
心情低落的她沒站多久,便蹲了下去。
這雨,好似沒有要停的意思。
但這雨,又突然間停了下來。
雨滴敲打着頭頂上方的雨傘,滴滴答答的。
一段柔和的聲線随着雨滴掉落的聲音,傳入林恙然耳畔。
她聲音很輕,“這把傘,給你。”
林恙然擡頭一望,一個比月光還要明媚的少女闖入她的視野。
彭遙栀彎彎眉眼,眼尾痣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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