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十二片葉01

十二片葉01

2009年5月4日，大清早。

林恙然一晚上都沒怎麽睡着，她走到窗邊伸了個懶腰。

掀開窗簾的那刻，一場日出悄然降臨。

她撐在窗臺邊，晃着腦袋。

紅彤彤的太陽于東方伫立，林恙然淺淺吸氣，自言自語道：“第二次十六歲的第一天，開始吧。”

她踩着拖鞋踱步到書桌前，開始将書本挨個收拾進書包。

喃喃道：“物理必修二，生物必修二，數學必修三，筆袋和校卡，裝完了。”

林恙然站在鏡子前，理了理校服，抓起那頭烏黑的長發随意挽起一個丸子頭，她懶懶自話道：“我果然，還是适合黑頭發。”

丸子頭梳得很飽滿，林恙然滿意地彎了彎唇，便提上書包打開了房門。

丁淑意聽到響動從廚房裏走出來，見到一臉神清氣爽的林恙然，驚得下巴都合不攏了。

她扒在廚房玻璃門邊，“恙恙，你今天怎麽起這麽早？”

林恙然走到玄關坐下，将運動鞋拿出來換上，回：“媽！我今早在外面吃，先上學了。”

打開房門，林恙然路過門前的花簇，嗅了嗅那朵開得正盛的月季，蹦跶着走在上學的路上。

今天起得這麽早，她放棄了騎車。

路上，林恙然買了杯豆漿和三鮮包，邊走邊啃，不時晃着腦袋表達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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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她走得很慢，但到班級門口的時候，緊閉的大門讓她洩了氣。

瞄了眼表，現在居然才6點45，難怪一個鬼都沒有。

百川中學的早讀每天七點半開始，她可不想在門口空等。

林恙然瞄向了這扇窗戶，她走上前試探推了推，居然沒鎖。

她往兩邊瞧了瞧，确認沒人後，林恙然雙手一撐便跳進了教室。

她轉身拍了拍窗臺上的灰塵，小聲嘀咕：“幸虧今天穿的褲子。”

開燈，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林恙然将書包清空，見黑板上還有五一長假前的板書，她順手拿起黑板刷擦了擦。

“那是我們班嗎？怎麽燈都亮了？”

這欠欠的聲調，一聽就是屈南山，“謝哈哈，居然有人搶你值日。”

鎖哐當一聲打開挂在門上，謝堯開門進來，身後緊跟着的就是屈南山。

屈南山背着挎包，雙手插在褲兜裏，嘴裏嚼着泡泡糖，見到林恙然站在黑板前，步子都慢了下來，他抓住謝堯，“快掐我一下，我的天吶，肯定是我打開方式不對。”

屈南山退到門外，關上門再度打開，他沖上講臺，咂咂嘴，“林大小姐，你不對勁啊。從來都掐着點來上學的你，今天怎麽來這麽早？而且還……”

“而且什麽？”

林恙然掀了掀眼皮，将黑板刷放下，走到座位上坐下。

“你有鬼！”屈南山跟在她身後，一臉賊笑，“你居然還捆頭發了。”

“屈南山，你是不是欠揍啊。”

林恙然瞪了他一眼。

“嘚！”屈南山放下包，拉開椅子坐下，聲音放得老大，“強權之下，我們這種平頭百姓也只能閉嘴！”

林恙然輕嘆一聲，她可真想把這一幕錄下來，在他婚禮上放出來。

不過現在，林恙然才不想搭理他，她打開語文課本看了起來。

班上漸漸熱鬧起來，早讀快開始了。

林恙然站起身，捧着語文必修三，環顧了一圈，還是沒見到蒲迩的身影。

她湊到屈南山跟前，“茶茶呢？怎麽還沒來？”

屈南山眉頭一皺，“林恙然你腦子還好吧？蒲迩姐請假去拆鋼板了，你不會又失憶……”

林恙然忙打斷，“你才失憶，我只是早上起得太早，腦供血不足。”

“那，難怪。”

這話，真的很欠。

要不是在班上，她一定會揍他一頓，解氣。

早讀過後的第三節數學課，林恙然像往常一樣拿出書，卻沒想到這節課是講試卷的難題。

林恙然根本不記得她把那張月考卷放哪裏去了，在課桌掏了好久才翻出來，上面鮮豔的紅色引來一陣刺痛。

大題卷面居然才40分？？

她趕緊查看了一下錯題，悄聲吐槽着，“這麽簡單都能錯，我當年在幹嘛啊？”

課後，果不其然被張權叫去辦公室喝茶了，他拍着桌子怒罵：“林恙然，這次這麽簡單的題，你都能不及格！你考七十五分，不知道還以為數學是百分制呢。”

林恙然将手背在身後，輕扼住手腕，聽着張權越罵越髒，她咬了下嘴唇，反駁：“張老師，我知道你是覺得我成績下滑還不努力，你怒其不争，你放心我後面肯定好好學。”

“這可是你說的，”張權将試卷往外一推，“你要是再趕不上進度，我可就要跟你爸提議讓你留級了。”

林恙然知道他是在說氣話，雖然他嘴巴毒了點但對學生一直都盡心盡力。

她拿過桌上的試卷，輕撫上卷子上的紅叉，猛然做了一個決定。

她咧開嘴，“張老師，我是認真的，一定好好學。”

“響亮話誰都會說，”廣播裏的跑操音樂昂揚，張權頓了頓，“行了別杵着了，去跑操吧。”

林恙然微微颔首，小跑着出去，用最快的速度跟上自己班級的隊伍。

踩着音樂節拍，林恙然不時側頭朝前面的隊伍看去。

前面是高二年級，人群密集，那裏面有她想了很久的人。

三圈的時間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

停下腳步的那刻，高一一班停在操場的入口處，而高二三班在它的正對面。

課間操結束，人群散去，操場人聲鼎沸，人潮也湍急，林恙然愣站在原地。

屈南山走過來順着她的視野看去，“你幹啥呢？下節課可是吳老師的課。”

林恙然望着綠茵場的人潮，淚水打濕了眼眶，她低眉輕笑，一字一頓，“我在，等人。”

“誰啊？”屈南山一臉看戲吃瓜的表情，音量調大，“不會是何暄吧？”

身邊的同學趕路的腳步慢了不少，紛紛将目光投去何暄這個主角身上，連他本人的步子都頓住了。

周圍的一切就像暫停了般，林恙然在此刻只能看見一個人。

宋覽正拖着劉嶼辰順着跑道，朝自己步來。他熾烈的目光在對上林恙然的那刻，變成了膽小鬼。

初夏的微風不急不躁，捎帶來昨夜雨後泥土的清香。

劉嶼辰掠過林恙然，他的心思藏得很好，差一點就将她和他都騙了。

林恙然淺淺低眉，不禁酸了鼻頭。

是不是以前的每一次，他都像此刻将本就深藏的心事埋得更深了些。

秒鐘終于走慢了一刻，林恙然攥緊拳頭轉過身，看向他遠去的背影。

在人聲鼎沸中，在微風初夏裏，她喊了一聲心顫的名字，絲毫不在意這裏是學校。

“劉嶼辰！”

林恙然瞧見劉嶼辰的腳步明顯亂了，但他還是在往前走。

她忽略掉屈南山的八卦，忽略掉面前諸多看戲的同學，邁開步子朝他跑去，又喊了他一聲。

劉嶼辰完全是被宋覽提着肩膀才回頭的，他垂眸的那刻，林恙然剛好對上他的瞳眸。

林恙然淺淺喘氣，眼眸閃動。

二十你知道嗎，在一次次的時空奇遇裏，我漸漸發現，人生中最好的那些詞，除了失而複得和虛驚一場外，還有一個詞，它叫做久別重逢。

林恙然咧開嘴，陽光灑在她的臉龐，琥珀色的眸子閃着亮，她大方地伸出手，“我知道你現在或許不認識我，但沒關系。”

“學長，認識一下吧。我叫林恙然，然後的然，別來無恙的恙。”

半秒後，劉嶼辰輕輕回握上她的手，低沉的嗓音溫柔，“我叫劉嶼辰。島嶼的嶼，星辰大海的辰。”

“很高興認識你，劉嶼辰。”

林恙然斂着笑，其實她的意思是，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很高興認識你，不管是第一次見面還是見了很多次，這句話我都想對你說。

因為，我真的很高興，能夠認識你。

因為，即使是與我人生無比完滿的事情相比，認識你這件事，它總能拔得頭籌。

劉嶼辰眼角藏不住的笑意，心跳聲仿佛在此刻沉淪。

他回：“我也很高興認識你。林恙然。”

一陣清脆的落地聲響起，劉嶼辰衣兜裏的那枚硬幣再一次掉落，順着風地溜到林恙然腳邊，停住。

林恙然松開他的手，低眉不自覺笑了笑，彎腰拾起了那枚硬幣，遞到劉嶼辰面前。

“你的硬幣收好，不要弄丢了。”

語氣帶着玩笑的口吻，說出了真心話。

“謝，謝謝。”

劉嶼辰小心翼翼接過，沉穩的聲線微微抖。

“其實我來找你，”林恙然将手背在身後，稍稍前傾，“是想向你宣戰。”

“宣戰？”宋覽被逗笑，指着林恙然，啧啧稱贊，“可以啊小學妹，敢跟他宣戰，他可是個怪物……”

劉嶼辰手肘看似輕撞了一下宋覽的胸，沖林恙然彎了彎眉眼，輕言問：“你要比什麽？”

見宋覽捂着胸口，忍痛的模樣。

林恙然輕嗤一笑，搖頭，“我不和你比，我只是想來告訴你，這學期期末考試，我一定會考第一。到時候下學期開學，希望你能來給我頒獎。”

“好，我答應你。”

話罷，上課預備鈴響起，圍觀的人不舍離去，一瞬間操場只剩下了他和劉嶼辰兩個人。

哦不對，遠處還有個教導主任。

主任走過來清咳幾聲，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劉嶼辰的肩膀，低聲告誡：“好好學習。”

夏蟬不知道從哪兒跑過來，拉走林恙然。

走了幾步，見沒人後林恙然甩開他，手臂交叉，質問：“夏蟬，為什麽最後一張綠葉情書，你不直接交到我手裏，偏偏要繞那麽大個圈子。”

“因為，”夏蟬頓了頓，“我想雙贏。”

林恙然一驚，來了興致，“你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