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只告訴你

只告訴你

美女與野獸裏,野獸其實并非貶義詞,被安插了野獸的名頭,大多數男生是不在意的,更何況當時剛出來了“野獸派”的品牌,野獸一詞更是被推上了時尚的風口浪尖。

這樣安排,男生負責博人眼球,女生負責美翻全場,兩邊都覺得非常合理。

主題定好了,男生那邊紛紛開始日日夜夜守着垃圾桶和別的班級鬥智鬥勇搶垃圾,搶不到搶不夠的甚至去找校外的垃圾桶,王海爺為了他的小白兔套裝居然還去找賣破爛的阿姨斥二十元巨資把她手裏所有的白色垃圾都給買了下來,泡沫殼,塑料餐具整整齊齊地擺了一個講臺。

男孩子們的手工都不怎麽樣,但是勝在理科班男生多,幾個男生圍着一個野獸來設計和完成,進度推進意外地順利,根本沒讓老師或者班委操什麽心。

而女生這邊則開始的慢條斯理,因為女生少的緣故,從畫設計圖、買布料和針線開始,一個個稍微有點自信的都真把自己當成了公主候選人來給自己設計起來,婁夏寝室六個人,除了寝室長鐵了心不想上,想當個縫衣服的後勤,唯一搖擺不定的就是婁夏本人了。

婁夏自己是不想上臺的,雖然這時候的她要身材沒身材,臉也肉嘟嘟像個肉包子,但不上臺的緣故卻并非她沒自信,相反,她對自己的外貌和身材還沒什麽美與醜的想法,所以信心相當足,而且是一種盲目的足。

可惜她需要考慮《美女與野獸》的編排,需要寫好臺本,需要學習剪輯音樂……她知道,這樣一個節目并非僅僅需要多個個體的單獨展現,更重要的是多個個體的配合與劇情的銜接,所以她根本沒時間去考慮自己要穿什麽衣服,要扮演什麽樣的漂亮公主。

兩天如火如荼地過去了,男生們的垃圾都搜羅得差不多了,女生們網上訂的,亦或出門去買的布料也都到齊了,婁夏的臺本也起草完畢了,而且還無師自通了簡單的音樂剪輯,想着自己剪一個背景音樂。

“現在唯一的遺憾就是這兒了……”下午五點,早早吃完了飯,教室裏,杜若瑤和黃珊珊也在一旁幫着看進度,婁夏和幾名圍坐一團縫衣服的同學們有一搭沒一搭讨論着,“這裏我想好了一段特別好聽的鋼琴曲作過渡,可是找遍了網上,這個作者的作品似乎是之前被盜去做商用了不少,現在都全面下架了,只有一些demo在主頁上,不能下載下來,而且我想要的地方還只在demo裏放出了一半,唉,但凡早一個月,我都能找到無損音質的剪到bgm裏面去。”

楊青剛剛剪掉一個線頭,一邊抖自己的粉色紗裙一邊提建議:“鋼琴曲?咱們班有人會彈嗎?”

婁夏拿圓珠筆戳了一下自己腦袋,發出了清脆的一聲“咔噠”:“啊呀,我怎沒想到!”

班長:“你別開心太早啊,就這麽幾天了,我聽那鋼琴曲不簡單呢?而且要找個聽過後半段的人,才能彈出來啊。”

婁夏目光灼灼看着班長:“咱們學校哪兒有鋼琴可以練嗎?”

班長:“瞧你這未雨綢缪的樣,像是已經找着人了似的。”

婁夏:“是啊,我心裏已經有人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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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嘴巴張成一個“O”:“誰啊?”

婁夏:“我自己啊。”

“咔”,那邊剪光盤的學習委員後援團的剪刀剪歪了,發出刺耳的聲響。

黃珊珊和杜若瑤也看了過來。

短暫的沉默後,所有人幾乎異口同聲:“真的假的?”——太難把婁夏和鋼琴放在一起想象了!

婁夏不滿地嘟嘴:“喂,你們什麽意思啊!”

婁夏不僅會彈,還會扒譜——即使不太精通。但是她轉念一想,即使她中間個把個音扒錯了,也只會朝着更貼合節目bgm的方向去錯,這倒不會成為什麽大問題。

打定了主意,看看時間并不晚,說幹就幹!

于是她披了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抓了手機就朝外走:“你們就等着看吧!”

“啊?”班長問了一嗓子,“你去哪兒啊?”

走廊裏傳來婁夏的蕩氣回腸的聲音:“找琴去~~~”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一個黑影嗖地就從窗子上閃了過去,杜若瑤愣一下,也往門口走去,走到一半突然回頭看了眼黃珊珊。

黃珊珊手背朝外沖她擺手:“快去幫幫她,婁夏恐怕連咱們學校的琴房在哪兒都不知道。”

杜若瑤出去了,勞動委員問黃珊珊:“杜老師怎麽知道的?”她又不是音樂老師。

黃珊珊帶着一點神秘說:“你們還不知道吧,杜老師可是鋼琴大師!”

緊接着沐浴在同學們好奇的目光中,黃珊珊說,杜老師很低調,她也是偶然發現了的,這歸功于有一次她去找音樂老師商量事情,音樂老師恰好去倒水了不在工位上,她恰巧聽見琴房傳來悅耳的琴聲,黃珊珊以為音樂老師在那邊,過去了卻看見琴凳上的人竟是杜若瑤。

當然黃珊珊在對學生們說的時候,省去了學校有意隐瞞的琴房,只說是杜老師在音樂教室彈琴了,原來自從在國慶彙演階段認識了音樂老師尹老師,得知了學校有兩個隐蔽的琴房,而且裏面的鋼琴還都價值不菲後,杜若瑤只要有空,每天中午都會去琴房練琴。

當時她還不好意思地對黃珊珊說:“我家裏只有一臺兩千塊不到的二手電鋼,所以在外面遇到了好鋼琴總想多找機會彈彈。”

從她表情裏看不到任何破綻,導致情商極高的黃珊珊居然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該贊揚她嗎?會不會顯得誇張了?會不會顯露出同情來……但轉念一想其實家裏沒有一臺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的鋼琴并非值得同情的事情啊。

躊躇不定的時候,杜若瑤已經邀請黃珊珊坐了下來,她于是就靜靜聽她演奏了一首不知道是什麽名字,但是聽起來很好聽,看她演奏也覺得難度頗高的曲子。

曲子不短,卻因為要素設計得比較多顯得每一段都很充實,讓黃珊珊的耳朵從頭支棱到了尾,彈完後杜若瑤自己也似乎累得不輕,揉着一小段手指沖她笑:“自己練的時候總是一小段一小段分開練,好久沒一下子演奏完了。”

黃珊珊站起來輕輕鼓掌:“哇,杜老師你這水平,是不是要趕超尹老師了?”

早已經站在門外的尹老師:“……我在呢。”

不過尹臻其實也不在意,畢竟自己疏于練習,而面前這個杜老師彈得也确實不錯,她此時更關心另一個問題:“這個曲子叫什麽呀?”這曲子編曲精妙,比起傳統的鋼琴曲多了些許妙趣橫生,好聽得不在同一個維度,縱使是聽了多年鋼琴曲的她,自腦海裏也搜羅不出類似的協奏曲。

她問出了口,可杜若瑤卻抿着嘴怎麽都不肯說。

尹老師大呼小氣,過來搖她的肩膀,她才艱難地吐出一個單詞來:“Connect.”

再問詳細的作曲人編曲人便是徹底沉默,什麽都不說了。

尹臻好奇心被提得很高,卻又得不到滿足,崩潰地說:“啊呀,同名的曲子可多了去了,杜老師就不能指一條明路麽!”

杜若瑤內心也很崩潰,這可是某部動漫的主題曲,在兩位比我大了五歲朝上的前輩面前,要她怎麽說出《魔法少女小圓》這個關鍵詞來啊!

……

婁夏找鋼琴,第一站來到音樂教室,音樂教室裏的确有一臺三角鋼琴,但是此時此刻,門是緊鎖着的。她踮着腳望眼欲穿地看着玻璃窗那頭的鋼琴,突然感覺身後站了個人,剛打算大呼小叫起來,卻眼尖地看見了黑夜裏玻璃窗上反射出來的杜老師。

藝術樓總共有五層,五層的樓梯旁邊肉眼可見一個生鏽了的鐵梯,理應從第五層可以爬梯1子上一個露臺,可是第一,每屆學生都會被告誡,這個梯1子年久失修,非常危險;第二,也确實有上去過的學生表示,露臺上什麽都沒有,而且非常髒,所以基本沒人會打這個露臺的主意。

杜若瑤帶着她上了四樓,但并沒有從大道走,反而是繞到了老師辦公室的門前,轉轉門把手,打不開,杜老師讓婁夏閉上眼睛,婁夏聽話地閉上眼睛,甚至捂住了眼皮,然後背過身去。

密碼鎖“嘀”了六聲,愉悅地發出一陣代表解鎖成功的音樂,辦公室的門“咔噠”打開了。

杜若瑤沒有開燈,只是招呼婁夏進來,反鎖門,然後借着月光往深處走。

她穿着一雙匡威的帆布板鞋,走起路來悄無聲息,惹得婁夏也放輕了步子,頗有做賊心虛的樣子,到了最深處,杜若瑤用力扭開一扇厚重的防火門——原來老師辦公室深處的那扇防火門後面還有一架正兒八經通往頂樓的樓梯。

進來後杜若瑤又關上防火門,一邊和婁夏一起往上走,一邊開了金口給她解釋:“藝術樓剛建成的時候,學校請來的幾名音樂老師裏,有兩位是A市赫赫有名的鋼琴家,當然他們只挂職了一段時間就走了,但是那一段時間裏也感受到了本校的校風之雅,對于各方面文化的重視,由于少見把藝術也放在重視領域的中學,而且又和校長是朋友,兩位老師便答應了每周年回來在新年晚會上演奏,為了迎合兩名老師各自的習慣,學校就購置了兩臺不同品牌的鋼琴,并且每次都會提前請老師和調律師來配合調琴。”

婁夏聽得似懂非懂,只連連嗯聲。

杜若瑤:“最開始的時候,五樓那邊也可以過來。但是五周年那一次,學校提前一周調好的琴被幾名勤奮練琴的學生趁午休時間和晚飯時間的練習給弄得鍵位松弛了一些,導致一名老師在彈奏的時候不适應,錯了一個音。”

婁夏:“錯了一個音?就能被發現嗎?”

杜若瑤:“只是雙鍵顫音少了一個音而已,當然沒人發現,除了那名老師自己。”

婁夏:“哦……那他有沒有生氣啊?”

杜若瑤:“何止生氣,越是造詣高的老師,越是對自己嚴格,自那年後,我們學校的邀約他再也沒有應下過,另一名老師年年都是和他一起彈奏,見他不來了,也很少來了。”

婁夏問:“啊,這麽倔,那那幾名導致琴鍵松弛的始作俑者豈不是背鍋了?”

杜若瑤搖搖頭:“他們只是勤奮練琴而已,沒有理由被批評。”

婁夏這才反應過來:“哦……所以學校幹脆把鋼琴藏起來了?”

“嗯。”兩人這時已經到了頂樓,杜若瑤讓她看頂樓橫着的兩個大水箱和接連着的兩個發電室,“以前這些東西并沒有徹底隔斷這個露臺。”

這幾個水箱和發電室确實排列的有些離譜,婁夏想,她收回視線,看向杜若瑤,正要感慨些什麽,卻正撞上杜若瑤也看向她。

女老師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帶了點俏皮對她說:“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哦。”

夏日的樓頂涼風習習,帶來了惬意的感覺,月朗星稀的夜晚,好像那些藏起來的星星都去往了女老師眼睛裏閃爍着,在清澈的眸裏激起一片粲然,而後緩緩漾開一片波光粼粼。

浮光躍金,那緩緩湧動的餘波,像是蕩進了對面婁夏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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