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

第 22 章

陳功走到門外，的确下了很大的雨。他走在雨裏，從沒感覺到這般心灰意冷，他仰頭，“老天爺！你為什麽這麽對我！你對我太狠了！我想做個好人這麽難嗎！讓我幸福一點這麽難嗎！”他邊說邊哭，雨水夾雜着淚水，他癱倒在了地上，他是真的有點想要了結自己了。他不知道自己的死能不能讓事情變得好看一些，他就怕，自己死了，家裏的擔子全都到了林建英的身上，他怕她扛不住，他真的害怕，他全身止不住地顫抖。

胡寡婦透過窗戶看見陳功的這幅模樣，眼角的淚水不斷湧出，嘴裏無聲說着：“對不住……對不住……真的對不住……我沒有辦法……我也沒有辦法……”

大雨傾盆，雷聲滾滾，陳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家，還該不該回家，“給我一千塊”“給我一千塊”“給我一千塊”這個聲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努力撐着地面站起來，他突然腦海裏晃過了一個人——老田！昨天是跟老田喝的酒，沒準老田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麽，他瘋了一樣地往老田家跑去，雨下得實在太大，路上竟然一個行人都沒有。“還好沒人，看不到我的狼狽。”陳功心裏想。

他跑到老田家，門沒鎖，像是刻意等待他來似的。昨天喝酒的地方擺設一點沒動，只是老田的位置上多了很多的酒瓶，照這樣子看來，老田昨天喝得比他還多，“在我離開後他自己喝的？”他心裏冒出一百種設想，現在就寄希望于老田身上了。

陳功徑直來到老田房間，他一動不動躺在床上，睡得七仰八叉，那呼嚕聲像是要把牆壁都震碎了。他走進老田，老田身上濃烈的酒味撲面而來，像是比自己身上的酒味還重了千百倍，他腦子裏突然閃過了一種想法：昨天晚上“犯罪”的要是老田就好了。很快他又覺得自己太不是人，老田媳婦兒并重，自己卻在幻想老田跟自己媳婦兒的姐姐搞上了？自己真該死啊！他冷靜了一下，晃了晃老田，“老田！嘿！醒醒！快醒醒！”

老田紋絲未動……

“老田！”陳功繼續晃動老田，老田只是翻了個身，朝着裏面又打起了呼嚕。

陳功的耐心快被磨沒了，他朝着老田的背重重打了一巴掌，“哎呀！”老田終于發出了聲響。

老田緩緩睜眼，看着面前人不人鬼不鬼的陳功，吓得坐了起來，“陳功！你發生什麽事！”老田眼睛瞪得可大。

“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喝完酒發生了什麽事？”陳功問道，這是他最後的希望了。

“昨天晚上？我們都醉了啊！哎呦你別說，我的頭到現在還疼着。”老田用手撫摸着腦袋。

“其他的呢？一點都不記得？不是我先醉的嗎？我後來去了哪裏？”陳功一連抛出好幾個問題。

老田一幅努力回憶的樣子，“昨天……是你先喝醉了，你說要去解個手，我就想着我自己先喝點兒，後來過了很久你也沒回來，我想着你是不是摔了還是出了什麽事，我起身想去找你，但我喝多了，實在動不了。我又想着你可能是回家了，我心裏還是堵得慌，就又喝了很多的酒，再後面，我也不記得了，估計我就爬回來睡覺了。”

陳功絕望了……

“發生什麽事了嗎？你怎麽全身濕透了？”老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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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什麽……外面下大雨了，以後少喝點酒，我先回去了。”陳功說着轉了身。

“今天還去城裏嗎？”老田問。

“不去了吧，老天好像不肯放我走……”陳功嘆了口氣，回答。

“那接下來幾天呢？”老田又問。

“你問這個做什麽？”陳功問。

“沒什麽，看你狀态不是很好，要不這次多留幾天？”老田試探性地問道。

“是啊，老天好像也想讓我留下來……”說着陳功走出了房間。

屋外依舊很大的雨，他轉身看看屋裏的時鐘，已經快中午了，自己再不回去，林建英真的該擔心了，“終究是躲不過啊……”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卻感受不到獨屬于農村的那份清新。

陳功緩緩走到家門口，卻不敢進去。他在門口徘徊許久，他還沒想好怎麽解決自己犯下的罪，他不知道林建英會不會原諒他，就算林建英原諒了他，自己又該怎麽面對林建英。還有那個天文數字該從哪裏來，還有那個未出生的孩子要是知道自己的父親是這路貨色，該有多失望啊……

“你怎麽站在雨裏？我剛想去老田家叫你呢！”林建英在門口撞見了他，趕忙回屋裏拿傘。

“你就這麽一路淋回來的？雨這麽大，老田連把傘都沒給你？”林建英見狀問道。

陳功愣在那兒，半天沒憋出一個字。

“怎麽不說話？凍傻了？”林建英又問，順勢捏了捏他的胳膊，冰涼冰涼。

“這麽冰？快先進屋！”說着拉陳功走進了屋裏，接着又給他找毛巾擦身子，又給他找換洗的衣物。

陳功像個傀儡似的，任由林建英擺弄。“你怎麽了？出了什麽事？”林建英再次問道。

“是啊，出事了，我出事了，出了天大的事，我們全家都解決不了的事。”陳功心裏這樣想，但他說出口的卻是，“昨天和老田喝大了，他還在睡，我怕你擔心，就直接回來了。”

“昨天你和老田睡？你們兩個大男人，關系倒比兩個女人還密切。”林建英邊給他擦頭發，邊笑出了聲。

林建英的話像刀子一樣，深深紮進陳功的心裏，罪惡感與負罪感湧上心頭，充斥着他整個心靈。

“你覺得一千塊錢是什麽概念？”陳功想看看林建英是不是會被吓到。

不出意外，“啥？一千塊錢？”林建英停止了手上的動作。

“為啥突然問這個？”林建英警惕起來。

“沒啥，我在想會不會有賺到一千塊錢的那天。”陳功回答。

“你現在想那麽多做什麽？我們踏踏實實地把日子過好就好了，也不用想着賺那麽多錢，夠花就好了。”林建英說。

“所以，一千塊錢，你還沒想過是麽？”陳功再問。

“我哪見過那麽多錢，瘋啦！做這個夢幹什麽？”林建英覺得陳功有一些奇怪，但又說不上是哪裏奇怪。

飯後，陳功問了陳才同樣的問題，“你覺得一千塊錢是什麽概念？”

陳才也是驚訝得不行，“大哥，你找到更好的工作了嗎？”

“不是，是有個朋友，想管我借一千塊錢。”陳功說。

“什麽朋友？要借那麽多？我們哪有一千塊錢！”陳才認真地說。

“是啊！我們根本就沒有……”陳功垂下頭來，像一個洩了氣的皮球。

“我們能不能晚幾天回城裏？”陳功問。

“可以啊，嫂子正懷孕，那我先回去幫你跟廠裏說一聲，再回來，秀兒就在家裏陪陪嫂子，她們應該有很多共同話題可以聊。”陳才考慮得又是那樣周到。

“你們忙的話可以先回去，不用在意我。”陳功現在感覺身邊的人對他越好，他就越過意不去，他感覺自己背叛了這個家，雖然自己根本不知道怎麽就讓事情到了這個無法挽回的局面。

“沒事兒！秀兒呼吸呼吸家裏新鮮空氣也挺好的。再說了，我出去這麽多年，還沒好好在家待過幾天，就這麽說定了！”陳才憨憨地笑着。

“嗯，好，就這麽辦吧。”陳功說道。

和陳才說完，陳功又跑去林建英跟前，和她說自己今天不準備走了。

“我猜到了。”林建英一副洞察了一切的模樣。

“嗯？怎麽猜到的？”陳功問道。

“今天雨那麽大，你要走，我也不會讓你今天去的。”林建英老實回答。

“我是說，我明天也不走，後天也不走。”陳功緩緩說出這句話，心裏充滿了忐忑。

“為啥？”林建英一臉疑惑地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