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道謝

道謝

梁璎沒功夫去想魏琰為什麽在這裏,對周淮林的擔心讓她也沒有耐心在這個時候講什麽君臣之道,她掙紮着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被握得更緊了。

“梁璎。”帶着白色鬼面面具的男人緊緊扣着她的手,溫柔的聲音像是在安撫,“不要沖動。”

梁璎沒理他,也沒有去辨別男人聲音與目光中的暗湧。

她心急地轉頭看向河那邊,好在她已經看到了周淮林的身影,男人與方才過去的暗衛,一同将落水的男子架了出來。

落水之人因着求生的本能拼命掙紮,反而将周淮林拉了下去,再加上河面大多又都是冰面,讓他一時沒能浮上來,也好在體力不錯,才堅持到了有人來幫忙。

梁璎一看到周淮林,眼圈便馬上紅了。明明方才所有的事情發生也就那麽一會兒罷了,她卻像是已經經歷了一場分別。

她看着冰面上在慢慢靠近的男人,對方也在往這邊看,哪怕隔着距離,她也能感覺到周淮林在安慰她不必擔心。

有什麽情緒在心底發酵、膨脹,讓胸口變得格外熾熱。不能言語的這些年,梁璎原本已經習慣了不再開口,可此刻,她的心中卻湧出渴望。

想要叫他……想要喚出他的名字。

梁璎張開了嘴,嗓子在察覺到她的意圖後就開始火辣辣地疼,可她忽略着那些痛苦,依舊在試圖開口,終于在周淮林踏上岸邊的那一刻發出了聲音。

“淮林!”

嘶啞難聽的聲音,讓握着她手腕的男人身形狠狠一顫,而後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渾身動彈不得。

臉上面具露出的眼睛裏,唯有痛苦是那麽深刻。

他手上的力度不自覺就減輕了。

梁璎方才任由他握着沒有掙紮,不是不想,而是忘了。

忘了身邊還有這麽一個人。

她滿心滿眼地,就只有周淮林。

魏琰的手一松,梁璎下一刻就輕而易舉脫離了他的禁锢,往周淮林跑過去。

落水的人已經被放到了旁邊去了,自有旁人幫着救治取暖,周淮林則無視其他人的稱贊徑直往梁璎走去。

他聽到了梁璎在叫他,自己的名字被她喚着,周淮林卻顧不得欣喜。他更擔心梁璎的嗓子現在還不能多說話,可在看着那紅着眼睛可憐兮兮的女子時,他又一句責怪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讓你擔心了。”他摸了摸梁璎的頭,“沒事了。”

梁璎握住了周淮林的手,男人的手掌很大,她要兩只手一起,才能握得住。

不安的心終于慢慢安定下來,她意識到自己好像表現得太小題大做了,于是抓着周淮林就低着頭不作聲。

周淮林安慰好了她,才看向不遠處的男人。

即使對方戴着面具,他也不難認出那是誰。

說不清有意還是無意,皇帝避開了所有跟他見面的場合,以至于兩人這般地面對面,還是第一次。

哪怕對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裏,出于直覺,周淮林還是輕而易舉地在皇帝的身上感覺到了……嫉妒,那是出于一個男人的嫉妒,帶着不甘、甚至是憎恨,向他洶湧而來。

這位以仁慈寬厚為名的皇帝雖然救了自己,但是周淮林不懷疑,如果可以,他更寧願自己剛剛死在河裏。

梁璎突然感覺到周淮林反手将自己的手握住了,她疑惑地擡頭,順着周淮林的視線,這才想起來魏琰還在這裏。

周淮林的手又松開了:“我去道個謝。”

畢竟剛才魏琰若是不出手,自己不一定能成功把人救出來。

梁璎也跟着過去了。

她落後周淮林半步,半個身子藏在他的後面。

“方才多謝公子了。”

魏琰沒有要表明身份的意思,周淮林也就順勢沒有拆穿。

“無事。”

梁璎始終是低着頭,沒有去聽兩個男人你來我往地客套。她盯着周淮林還在滴水的衣擺,淮林是才從水裏出來的,這會兒渾身都是濕漉漉的。

天氣這般高冷,染上風寒了可怎麽辦?

她不着痕跡地伸出手搭在周淮林濕漉漉的衣裳上,偷偷地用着力氣,盡量将水揪幹。

“那我先告辭了。”魏琰的這句話終于傳來。

“公子請慢走。”

梁璎聽到這裏,才終于看過去,卻正好對上了魏琰的目光,說了告辭的他還沒動,視線正落在自己這邊。

好像就在等着她看過去似的。

目光相對,魏琰喉結微微滾動,可最終,那眼裏複雜的情緒最終都轉化成了笑意,他溫聲囑咐:“你嗓子未完全恢複,還是盡量不要使用,明日我讓徐大夫再去給你看看。”

梁璎目光已經轉開了,是周淮林代替她回答的:“多謝公子關心,在下代內人謝過了。”

皇帝身上已經不見了初見時的那些負面情緒,只是親切地對他點頭後,便帶着人離開了。

魏琰一走,梁璎就趕緊去看周淮林,總算能好好地去将他身上的水再揪幹一點,有些地方甚至都有些在結冰了。

“冷不冷?”她問。

周淮林搖頭:“不冷。”

他就算冷也不會說的,梁璎還是把自己的披風取下來要給他披着,罕見得,周淮林居然沒有拒絕,他只是打量了一下梁璎身上穿着的,大概是覺着不會凍着她,便彎下身子任由她系上。

等他在站直身體,梁璎看着面前的人,嘴角抽了抽。

臉嚴肅得宛若羅剎的男人,那一身肅穆的黑衣外,卻是一件粉色的披風,再加上小巧的披風只到了他腿彎的上方一點點,整個人看上去異常滑稽。

梁璎原本是滿腔擔心的,這會兒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這一笑,便覺着方才所有的着急擔心負面情緒,也跟着一掃而空,心情都舒暢了不少。

“笑了。”

“嗯?”聽着周淮林的聲音,梁璎不解看過去。

“你這樣對着我笑,”周淮林知道,在某個角落,那個男人應該在看着,就像是當初的自己一樣,“會讓我覺得,我讓你幸福了。”

他看到的,也是如此吧?

梁璎微愣,她擡起手回應。

“本就是如此。”

“你讓我很幸福t。”

比劃完,她又莫名地有些不好意思了,忙過去撿地上剛剛他們買的東西,周淮林站了一會兒,仿佛是把那話又在心中又過了一遍,眼裏的笑意驅散了身上的不少寒意。

他其實不冷,但此刻被梁璎的氣息包裹着,筆尖萦繞着她的香氣,讓他因為看到那牽手的兩人而不安的心,慢慢安定下來。

***

并排離去的兩人身影慢慢消失不見了,影七看了一眼還在原地站着的自家主子。

“主子,”他從懷裏取出一塊玉佩,“您要的東西。”

這好像跟那位女子腰間的玉佩,是一對吧?

雖然讓他一個暗衛做這種順手牽羊的事情多少有些掉價,但主子的命令就是一切。

魏琰接了過去。

他沒有去看,只是握在了手裏,泛白的關節讓人覺着他幾乎是要捏碎一般。

男人戴着面具的臉看不出表情,卻莫名讓周圍人都忍不住膽寒。

直到他說了一句:“回宮。”

“是。”

幾道人影這才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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