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越軌

越軌

越到期末, 課程越少。

倪薇學的是設計專業，需要準備的考試不多, 期末作業倒是一大堆。

因為謝懷隽的嚴苛, 她從不敢在作業上随意敷衍，所以還沒到結課的時候，作業就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

他們的考試時間是在一月初, 有足夠長久的時間提供學生複習，十二月初其實還有兩門理論課沒結束，但倪薇已經買下來去往柏林的兩張機票, 而且恰巧那兩天是和課程錯開的。

她并不會買票，以往通常是家裏人給安排的，但這種事她根本不敢聲張，純靠貼心又靠譜的室友。

得知倪薇期末周不僅要離開學校，甚至是出國, 倆人紛紛表示震驚, 又佩服她的行動力。

“才去四天啊, 有兩天時間都是在飛機上吧, 這也太吃虧了，票價畢竟這麽貴。”紀若盈可惜地輕嘆，但很快便豎起大拇指, “反正你開心就好，如果有什麽事，到時候再說吧。”

沈饴靈溫馨提示：“那裏肯定很冷，記得多帶兩件羽絨服。”

距離去往柏林還有二十多天的時間, 倪薇就已經收拾出一個短途旅行的行李箱了。

她暗暗做一個計劃, 除了她本人之外沒有任何人知曉的計劃。

沈饴靈的生日也正在逼近，宿舍三人準備去吃跨夜的海底撈, 又省錢又準時準點。

倪薇還從未吃過淩晨的海底撈，甚至是享用69折的學生優惠，三人吃海底撈太冷清，經過詢得兩位室友意見後，倪薇還帶上了曲儀青。

和她不同的是，曲儀青仍舊帶有大小姐奢靡無度的風範，但她們能玩到一起，不是沒有理由。

結賬時得知四人海底撈的價格非常美麗，她怒贊并且下定決心，每周三淩晨一定要來吃一頓。

兩點結束晚餐，她們去了洗浴中心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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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飽喝足睡醒後的娛樂流程，通常就是購物，一個普通女孩或許無法大搖大擺地走進奢侈品店，但四個女孩就不一定了。

倪薇和曲儀青常來光顧，是老顧客了，幾乎每處CBD的奢侈品店都有她們的消費記錄，不過這次她們并沒有亮出豪橫的手筆，而是非常心驚膽戰地與SA交手，享受了他們的講解接待服務、吃完小甜品就拍拍屁股走人。

沈饴靈一開始還頗不好意思，倪薇笑了笑，安慰她：“這是她們的工作，只要不是在忙碌的時候打擾，平時你需要看什麽産品，她就該給你展示。”

放在以前，倪薇定然不會做這種事情，也不會說出這般大義凜然的話。

曲儀青有些意外：“薇薇，我感覺你和你小叔叔越來越像了，這安慰人的口吻真是一模一樣。”

像嗎？倪薇眼睫輕眨，唇角微微上揚了些。

聽兩位室友的話，倪薇在實體店額外添置了兩件羽絨服，其實這次出來，她還想到處看看有什麽是可以當做生日禮物的。

自從零花錢收緊到常規尺度，倪薇開始學會存錢了，每一筆開銷、每一筆儲存，都有謝懷隽替她考量。

她開始學會珍惜來之不易的零花錢，斤斤計較一些優惠折扣，但她兢兢戰戰存下來的錢款，在為一場秘密慶生裏，已經花去了三分之二。

曲儀青是最後一個知道她要去歐洲的人，驚異之餘，拽着她的領口問：“你要去柏林玩怎麽不帶我！！”

倪薇知道曲儀青是個環游世界的達人，可以為她提供極好的導游服務，但倪薇實在不好因為私心麻煩她，況且理由又說不出口。

倪薇把她兩只手按下去，嘆口氣：“你的期末周，我的期末周不一樣，曲儀青。”

一想到要考好幾門課，曲儀青都要暈厥了。

逛到下午兩點，四個女孩皆因為體力不支，早早各回各學校午休了。

倪薇沒睡，因為她剛收到謝懷隽的消息——

一個“嗯”。

以及一句：【玩得開心。^ ^】

看到這兩條氣泡，倪薇心底嘆氣。

她已經不是以前那麽好滿足的人了。

她問他在做什麽。

發了一條，又一條，并且自以為是地賣關子。

【我給你準備了生日驚喜，你要不要猜猜會是什麽？】

每隔幾分鐘，倪薇都總會看眼消息，但無一例外的，都是些垃圾消息彈窗，倪薇把手機放下，重新打了盆水，完善沒畫完的油畫。

因為他不在家，所以空蕩蕩的別墅，她總是不愛回去。

孫姨很貼心，得知她吃膩了學校食堂，會時不時送來家裏做好的飯盒，倪薇也樂得分享，常常在宿舍開小型聚餐。

臨近去往柏林的時間，那幅畫倪薇也完善得差不多了。

在這幾天，謝懷隽工作繁忙，回複她的消息總是少之又少。

她開始期待，倘若她突然出現在柏林被看見，他會是什麽反應。

臨近聖誕節，新城街道張燈結彩地裝飾着節日标志物，但這裏并沒有下雪，少了許多氛圍感。

倪薇來回轉悠了不少商業街，最終站定在一家腕表店前，打量起其中的一只展示品。

她記得謝懷隽經常用的就是這家牌子的，而且她還在書櫃裏翻到一只壞了的腕表。

換做從前，倪薇絕對可以眼也不眨地買下，可是現在摸着空落落的錢包，她忽然就失去了購物的底氣。

她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會因為湊不起一只腕表的錢作為生日禮物而難過。

其他牌子的表，也并非不能用。

她心想，謝懷隽應該不會在乎價格。

畢竟他總是很溫柔地包容她，即使她經常幹一些蠢事。

回學校途經街道旁的手表維修店，倪薇遇到了秦之遇。

她本以為是偶遇，但下一秒便聽見他喊店長為“爸”。

店長騎車離開，目光交彙的一瞬，秦之遇眉梢輕挑：“好巧。”

倪薇看見他身上的圍裙，不由得問：“你在幫家裏人顧店嗎？”

秦之遇點頭：“嗯，這幾天也沒什麽課。”

倪薇湊近店面瞄了幾眼，這家店看上去老舊，但是很有味道，而且前不久大數據好像還給她推薦過這家店。

秦之遇看她梗着脖子往裏探，笑了下：“想進去逛逛的話，請随意。”

“可以嗎？”倪薇扭過頭，見他大大方方地做攤手狀，道了句感謝，緊随其後走進店內。

店鋪比她想象中要寬敞，而且确實很有品味，像一些古董店，焚的香不過分濃，擺設也精致有序。

倪薇站在一處腕表展示櫃前，偏頭看向秦之遇。

她停步的舉動太突然，秦之遇聞到她發絲間傳來的馨香，喉結微動，向後退了步。

“這些是修好的嗎？”她輕聲問。

秦之遇凝睇她纖長濃密的眼睫，停頓了一息，擡眸望向展示櫃，一一列舉：“一部分是修好的，一部分是經過改良的，還有些是我爸自己設計的。”

倪薇有些驚訝，展示在這上面的腕表，一個比一個精細好看，完全不輸給專賣店裏的，尤其是那些改良過的設計品。

她感慨：“你爸爸手藝真好。”

秦之遇輕輕嗯了聲。

倪薇回眸繼續欣賞那些展示表，心裏湧上了一個想法。

思慮良久，她小聲問：“要維修改良的話，大概需要多少錢呀？”

秦之遇沉吟道：“得看具體狀态和要求，每只手表情況都不一樣，小到幾塊，大到上千都有，不過我建議是買一只新的，太貴的話分明是冤大頭。”

倪薇眼睫輕眨：“你是這麽幫店裏趕客人的嗎？”

“實話實說而已，我沒什麽情懷，抱歉。”秦之遇輕笑。

“我是買不起新的，但是我接受的預算在……大概五六百。”倪薇說着，比了下手勢，表情略帶為難，“會不會太少了？”

秦之遇又笑：“五六百，已經是誠心價了，同學。”

倪薇哦了聲：“那我下次把表帶過來給你爸看看好不好？我不僅想修好，而且想稍微改良一下的。”

“沒問題。”秦之遇颔首，“其實你把照片發給我，我再發給我爸也行。”

-

當天晚上，倪薇回到別墅，把那只壞了的腕表拍好照片傳給秦之遇。

秦之遇幾乎是秒回的，收到消息後發來了幾條語音，有他爸說的，也有他代為解釋。

她是想把腕表重新調整精确、換新的電池、新的表鏡，并且順便加上裝飾物點綴，但也許她的要求太多了，一發過去，對面就不吱聲了。

正當倪薇琢磨着如何适當加價時，秦之遇便說：“行，那你明天把表帶過來吧，差不多兩個星期就能給你做好。”

兩個星期……是不是趕不上。

第二天倪薇見到他本人，厚着臉皮問能不能快一點，最好在十二月初修好。

為表真摯的歉意，倪薇将飛往柏林的票根曬給他，解釋道：“這只表我是打算修好了送給朋友的，他的生日就在這幾天，我還得坐飛機去見他，所以不太等得了。”

秦之遇愣了下，轉而又笑：“行，那我幫你催一催。”

倪薇點頭，将一個設計圖遞給他，還有些不太好意思：“這是我自己花了一晚上設計的，但是我不太會畫這種稿子，如果看不懂的話，按照你們的想法來也行。”

秦之遇接過設計圖，看完之後詫異了一下，笑着稱贊：“不會，我覺得你畫得很好，這真的是你一晚上的成果嗎？”

“比一些設計師畫得還好，很用心啊。”

倪薇抿抿唇。

那也得收到禮物的本人喜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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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在國內的最後兩天，倪薇做足了赴往柏林的功課，長這麽大，她還是頭一回自己出國。

其餘時間，她都在完善期末作業，最近一次出門，是專門去店裏取改良過的腕表。

秦之遇父親的技藝沒得說，在收到腕表的那一刻，倪薇都開始為付出的價格感到心虛了。

因為上面的裝飾物不僅僅是好看那麽簡單，甚至是可以轉動的那種，可精巧了。

回校順路，倪薇和秦之遇一起走的。

離開店鋪，倪薇又問：“給你爸爸的價格，會不會太低了點兒？”

秦之遇搖頭，笑眼彎彎：“生意都已經做完了，你作為客人還這麽糾結價格，未免太善良了，同學。”

倪薇不知道他為什麽每次都喊她“同學”，明明喊別人的時候都是直呼名字。

她沒有過多在意，因為一拐角，她就看到校門口停着一輛特別騷包的超跑。

看到超跑的那一刻，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對號入座為“謝西霖”三個字。

不出所料，下車的人還真是他。

謝西霖人高馬大的，因為開始接手公司事務，最近穿搭都趨向商務了，挺括的休閑西裝襯得他跟男模似的。

倪薇承認，是偏高質量那一挂的。

他的目光掃過秦之遇，最後定格在她臉上，面色很冷，語氣也冷：“談了？”

校門口人多，倪薇嫌丢臉，讓秦之遇先走，上前拉着他的胳膊小聲說：“你有病吧，我和同班同學順路回學校的，你別亂說行不行。”

“對了，你來幹什麽？”

謝西霖笑了：“我順道兒來看你不行？”

倪薇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謝西霖心裏有些別扭，單手插着口袋，悶聲說：“舅舅讓我看看你，聽說你最近不回家，不然你以為我樂意。”

聽到“舅舅”二字，倪薇心頭微動：“真的？”

這兩天她太忙了，很少給謝懷隽發消息，他們好像在玩一動不動的游戲，只要她沒動靜，謝懷隽也安然不動。

晚上實在按捺不住，她只能反複回看聊天記錄。

她這人一直藏不住事，就怕把要去柏林的事一不小心說出口。

誰料謝西霖說：“騙你的。”

倪薇：？

謝西霖淡道：“沒人在意你，好嗎？我說順路就是順路的。”

倪薇就知道，她和這個狗人聊不下去，翻了個白眼：“哦，那你滾吧。”

她轉身離開，謝西霖沒攔，盯着她的背影幾秒鐘，輕哂一聲。

回車坐在駕駛座上，謝西霖剛發動引擎，又把引擎滅了。

他撥了通電話給謝懷隽，一開始是崔助接的，沒過幾秒鐘，便轉交給本人了。

遠在海外酒店，謝懷隽剛結束一場午宴，接到電話的那一刻，入耳的就是謝西霖咬牙切齒的一句話——

“你知不知道，倪薇這兩天不回家，天天和一個男的鬼混？看着他們成雙入對的，我都快磕他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