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越軌
越軌
途徑玄關的人是秦父, 他正端着切好的水果準備分給孩子們吃,看到開門有人回來, 自然就先打聲招呼。
但門外站着的不僅僅是秦之遇倪薇, 還有一位周身透着精英氣質的面生男人。
那位男士循聲眺向他,雙眼暗沉沉的。
只一眼就讓人明白,不是好惹的主。
他訝異這種人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而同樣感到意外的,自然還有謝懷隽。
裏屋熱鬧極了,透過一角看去的裝潢陳設, 分明不像倪薇的出租屋。
劍拔弩張的氛圍漸漸冷卻、凝結,最終在倪薇的掙紮下打破:“謝懷隽你有病吧……”
臂彎下的女孩低聲罵着,沒好氣地整理發絲,站離在一步遠的距離。
謝懷隽攥着的掌心慢慢松懈,從看向裏屋再到垂眼睇她, 只一秒的時間, 面龐便更疊為更溫和斯文的模樣。
他大概是天生的演員, 又或者是浸染在交際圈裏太長太久, 所以總能将一切尴尬化險為夷。
一句“我是倪薇的家裏人”作為開場白,便徹底正常化了突然出現的行為,甚至還與秦父攀談甚歡。
尤其當秦父發現他戴着的腕表, 語氣更驚喜:“你這塊表,是你家姑娘送給你的吧,今天我還問她被送禮的人喜不喜歡,沒想到今天就見着本人了。”
謝懷隽低眉瞥了眼腕表, 眼底很淡漠, 但擡眼看向秦父,又帶着社交意味的溫和。
因着這塊表, 他們的閑談又延長了幾分鐘。
倪薇沒有跟随秦之遇進屋,而是站在門□□接處,聽着倆人的侃侃而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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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間秦父還招呼他們一起進去吃水果,倪薇都不知該作何反應,反倒是謝懷隽彬彬有禮地婉拒了邀請。
話差不多聊盡了,謝懷隽才略一颔首,看向她溫聲叮囑道:“晚上早些回家,我在樓下車上等你。”
聽到這句話,倪薇不禁皺起眉頭,頂着旁人眼光又不好發作。
秦父笑了笑:“行,你也不用太擔心你家姑娘,她和咱住一個小區,有空我也會讓之遇多照顧照顧她。”
謝懷隽很淡的“嗯”了聲,幽深的雙眼始終落在她身上,直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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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到後半段,裏屋的人基本都分散成兩撥,一波雙排打游戲,一波聊着各自所知八卦,吃完蛋糕差不多再過個十幾分鐘也該走了。
倪薇有些如坐針氈,頭回産生了想賴在別人家的想法,可這種事又怎麽可能辦得到。
她去了趟洗手間,抱着手機點開塵封已久的聊天框,竟發現謝懷隽已經給她下了留言。
【下樓了給我發個消息,外面下雨了。】
外面确實下雨了,廁所開着一線窗,倪薇能感覺到縫隙裏流淌出的絲絲縷縷冷意。
她本不想回複,但若是無視,跟放任不管又有什麽區別。
倪薇思來想去,還是回了強硬的句:【你到底想幹什麽?有話直說行不行。】
這條消息發送出去,對面并沒有秒回。
而她這樣站在廁所裏抱着手機等待,多少顯得有些蠢。
倪薇很好面子,臨走前假裝是上過廁所的樣子,按了沖水鍵才從洗手間出來。
客廳裏的人已經準備離散回家了,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全都聚集在玄關,不得不找秦之遇借傘。
秦之遇家的傘資源有限,只有兩把,有兩個玩得好的哥們宣稱可以逗留到隔天再走,讓他把傘借給其他有需要的人。
紀若盈和另一個女生拿了一把,還有一個家住得遠的男生也拿了一把。
倪薇其實完全可以和他們擠着到公寓樓底下,可偏偏紀若盈揚手招呼她了聲:“薇,你小叔帶傘找你啦!”
這句話對倪薇而言簡直跟噩耗沒區別,可當着這麽多人面,她怎麽好意思說“我不想和他擠一把傘咱們一起走”這種話。
家醜不可外揚的道理倪薇很懂。
謝懷隽确實來找她了,他就站在門口,甚至不是樓底下。
隔着五六個人,高挑颀長的身量永遠是最惹眼的那位,何況他還穿着與大學生完全格格不入的西服西褲。
倪薇皺着眉頭看他,眼底流出不加掩飾的不快。
謝懷隽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這樣靜靜地望着她。
他們目光交彙的狀态直到下一秒被打斷。
秦之遇将遺落在沙發上的包遞給了她,提醒道:“倪薇,你的包,路上小心些。”
倪薇扭頭看他,态度很好地道謝:“好,謝謝你。”
外頭電梯開了,倪薇接過包跟上去,連個眼神也沒給謝懷隽,直接湊到那些人裏。
謝懷隽看眼門口的秦之遇,側過身,轉向電梯間。
電梯間裏站着五人,不算太過擁擠,但也沒寬敞都哪去。倪薇幾乎是貼着牆根站的,目光無神地投向梯門。
銅色的梯門會有反光,她只是随便看向一處,卻覺得謝懷隽好像也通過梯門看着她。
這裏太安靜了,大家都在心照不宣地因為一位穿着得體的大人而緘默。
所以等到電梯抵達一樓開門時,倪薇才聽見有人說話。
走到門口,紀若盈率先和她告別:“薇薇,我們先走了哦。”
倪薇很輕地“嗯”了聲。
她很想和她們一起走,但現在只能目送兩個女孩擠着一把狹小的單人傘,慢慢走進雨幕裏。
十幾秒鐘過去,人已經走遠得消失在視野裏,現在樓盤底下只剩她和謝懷隽。
綿密的雨針濺落在玻璃棚、瀝青路,交彙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倪薇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總之謝懷隽是配合着站定了幾秒鐘,才摁了下自動開傘的按鍵,撐向門外,淡聲提醒:“走吧。”
倪薇并沒有拔腿向外邁一步,而是擡起下巴望向他。
圓碌碌的雙眼一如從前般明亮,但那裏不再帶有某種情愫,也不再含着笑,是仿若看陌生人一樣的眼神。
三個月零兩天,2160小時過去,褪下屏幕裏的虛拟身份,她對他的态度就是這樣。
謝懷隽不着痕跡地垂了垂手:“我送你去你公寓樓底下,現在雨下太大,等雨停大概還得幾個小時,不過你要是想等,我也可以陪着你。”
他的語氣依舊沒什麽波瀾,不過相比起最後一次見面前的對峙,說話內容高下立判,簡直溫和了不是一個level的程度。
因為謝家,因為叔侄關系,倪薇知道他們總有一天還會見面,但沒想到會這麽早,甚至是在一通不到十秒鐘的電話挂斷後、在這種地方。
她不知道他為何而來,也不知道他現在的用意。
因為剛剛已經在微信上被詐出一句話,所以她沒什麽興趣當面再問。
可顯然站在這幹耗着也不是事,況且要是被人撞見了怎麽辦。
倪薇向後退一步,雙臂抱胸,不是商量的語氣:“你把我送過去,但你不能走進樓裏一步,可以吧。”
謝懷隽垂眸看她,目光很淡,“嗯”了聲:“可以。”
他回應得太幹脆,總讓倪薇覺得有種被占便宜的感覺。
“等一下。”
聽到她的聲音,謝懷隽又側了側視線。
倪薇還是沒忍住問:“你還沒告訴我你是怎麽找到這裏的,以及……你要幹什麽?”
謝懷隽沒說話,就在沉默的一息間,樓內的電梯間又傳來開門聲。
他目光不移地看她,但倪薇卻忍不住向後眺了眼。
算了,還是先走。
倪薇眉心跳了跳,向外邁步。
謝懷隽跟着走在她側旁,把傘往上一持。
寬大的黑傘抵擋住寒風落雨,也遮去了路燈灑下的暖光。
倪薇低頭看鞋尖,想起了曾經也有過的一幕,但這次她與謝懷隽保持了至少一拳的距離,連衣服布料都在盡量避免相碰。
“你搬走的那天,我通過搬家工人提供的地址知道的,一學期快過去,你沒有聯系過我,也沒用銀行卡裏的錢,我需要知道你的現狀,我也想知道你在做什麽,所以今天從江城飛回回來,就來找你了。”
撐着傘走在雨下,他沒有刻意回避問題,也沒有選擇性回答其一,不緊不慢地說着,倪薇甚至聽出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溫和。
“後來我打電話給你,你告訴我你在談戀愛,那個時候我恰好看見你和男同學走在一起,是往居民樓裏走去,我以為你們住在一起,所以跟了上去想看看情況。”
他話還沒說完,倪薇便站定在原地,再度擡頭看他,這次是眼裏明晃晃的帶着不快:“心髒的人看什麽都髒,你憑什麽以為我住外面是和男的住一起,你是不是還覺得我在外面靠男人養着呢?”
這簡直就是在侮辱她吧。
倪薇都快氣笑了。
謝懷隽面色稍緩,溫聲解釋:“我沒有這麽覺得,我也不會這樣認為,倪薇,我承認我剛剛是沖動了,但是我也看得出來,你們不是那種關系。”
“哪種關系?”倪薇反問。
“男女朋友。”
謝懷隽的語氣很淡,雨水沖刷地面,似乎也将他的話語打散。
他低了低頭,漆黑的雙眼帶了些審視意味,繼續問道:“你沒有和他在一起,對麽?”
倪薇啞口無言,都不知道他是怎麽發現的。
但此時此刻謊言被拆穿,顯然是讓她處于下風,倪薇不想這樣。
她心裏打着鼓,語氣不善地反問:“你怎麽知道,你又懂了?難道我還要拉着我的男朋友,在你面前擁抱親吻才算在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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