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犯禁

犯禁

倪薇記得很清楚, 早在過年的時候，謝懷隽就說過這種話。

她沒學過心理學, 也不太懂這方面, 但她能看得出來，謝懷隽就是個不擅長應對突發事件、只想着穩定一方、維持高壁深壘的人。先前讓她待在身邊，是不想打破現有關系, 現在又讓她待在身邊，又是什麽？占有欲吧。

倪薇心裏嗤了一聲，雙眼瞪得溜圓：“我為什麽要聽你的, 就為了滿足你的占有欲嗎？”

“謝懷隽，你要是缺女人你自己不會相親嗎？找個合适的人結婚解決需求很難嗎？景行的總裁，身價上億，這種條件放在相親市場上也是香饽饽吧，還是你就想搞個比你年輕的, 比你小一輪的？”

說到這裏, 倪薇承認自己是有些口不擇言了, 但她很不爽, 就想發洩：“以前怎麽沒有發現你這麽惡趣味，死變|.态。”

被架放的腿得到刑滿釋放，倪薇立馬收回, 在曲腿的時候，本還想再去踩他一腳。

可她的攻擊對他而言根本不奏效，倪薇放棄了，選擇明哲保身。

但當她想竄逃時, 卻發現謝懷隽撐在身側的臂膀根本紋絲不動, 不論她如何去推搡，都無法偏離一分。

倪薇抱起旁邊的靠枕做隔檔, 欲哭無淚：“老男人，放開我！”

謝懷隽攬住她的臂膀，任由她折騰打鬧，低着頭嗓音很低，有熱氣拂過她耳畔：“不是占有欲，我不需要其他人，我只要你。”

“你別去找他，是我以前沒看清內心，是我放開了和你在一起的最佳機會，我本可以做到很好，但是我做錯事了。”

承認這些，謝懷隽嗓音忽然滞澀了不少，尤其是看見倪薇滿眼嫌惡與抵抗。

她那雙始終投向他的目光，本該充盈着愛慕、羞怯，或是明目張膽的喜歡，可是這裏已經成了灰燼廢墟，甚至被負面情緒所取代。

或許是他做得太過激了，可是他別無他法。

謝懷隽有種渾身力量都被抽幹的感覺，緊繃的神經迫使他箍緊懷裏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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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久沒見到她、觸碰她了，他太害怕稍一不注意，倪薇又會跑向別人身邊。

就像他這幾日忙于工作，倪薇就和她的小男友到同一家畫室做兼職，幸虧他發現得及時。

倪薇充耳不聽：“我不要！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

謝懷隽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摁住她，拿起百倍耐心，以最溫和的語氣說出最強硬的話：“如果你不願意和他分手，我會親自去見他，好好和他談談。”

“到時候就不只是辭退工作那麽簡單，倪薇，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麽有耐心。”

謝懷隽胸腔顫了下，扯動的唇畔幾乎要貼到她面頰上，尤其是說到‘耐心’二字。

倪薇沒再反抗，呼吸近乎要停滞，沉靜良久溢出的氣音都不太真切：“你怎麽可以……”

謝懷隽颔首“嗯”了聲，不鹹不淡地說：“绮滿園13棟11層201，你的前男友秦之遇一家三口都住在那兒，他的父親秦複東在莊聯南街23號開了家手表維修店，母親在中醫藥附屬醫院做護士。”

他的敘述是如此平靜而溫和，語氣就像從前通過電話、語音教導她為人處世那般而，那時有多令她信服心安，這時就有多毛骨悚然。

畢竟倪薇與秦之遇相處了快一年，都不知道這麽多信息，而謝懷隽卻能篤定而精準地緩緩道來。

他私底下難不成都調查了？可做這些背調又要幹什麽？諸如此類的困惑萦繞在心頭，她倒吸一口氣，很想罵髒話，但不論她如何搜查詞彙庫，都找不出可以戳中對方脊梁骨的話。也不盡然，只是謝懷隽太無恥了，他很懂得怎麽表現得雲淡風輕，令她每每做出一次反抗，得到的回饋都只有軟趴趴的棉花。

倪薇心裏嗚咽了下，好想找塊豆腐撞死自己。

她以前怎麽就沒發現謝懷隽是這種人，甚至還一直沉溺在他編織出的溫柔鄉。

倪薇把枕頭擡起怼他臉上：“我知道了！你能不能別再做這種事了！”

謝懷隽稍微配合了下她的動作，任由她造作。

聽到這番話，他接過倪薇手裏的枕頭，雙眼微微彎起：“好。”

緊接着，他又将枕頭放到一邊，擡眼看向她，輕緩道：“我得和你承認，你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我一直都很難過。”

難過？難過還笑得出來。

倪薇感覺到眼角又有淚水溢出來，強忍着不去抹掉。

謝懷隽內心輕嘆，關切道：“肚子餓了麽？吃飯吧，折騰這麽久。”

倪薇氣都快氣飽了，不願面對他，翻身埋頭在沙發裏，聲音很悶：“我不吃！”

她今天穿了身很短的挂脖背心，這樣一躺，半截皓白的細腰都露了出來。

謝懷隽想幫她扯下來，但見倪薇的狀态，分明是不想被人碰。

沉默片刻，謝懷隽起身，收回描摹她肌膚的視線，雙眼暗了暗：“好，等你想吃了再說，我幫你熱飯。”

倪薇曲臂埋頭在沙發上，不為所動也不肯回句話，擺明了拒絕溝通。

謝懷隽識趣不再問，選擇回避，給她留空間整理情緒。

倪薇能聽見他漸漸離開的腳步，過了幾分鐘，她動了動酸澀的臂膀，偏過頭環顧四周。

她的視線因為覆了層淚，又被手臂擠壓，稍微有些不清楚，确認視線內沒有謝懷隽的存在，她保持動作又躺了幾秒鐘，随後慢慢一點點地坐起腰板。

偌大的客廳沒有人，廚房餐廳也是。

倪薇猜測謝懷隽不會走很遠，但是她不想留在這裏，她只想離開。

她向來是一有想法就會馬上執行，況且萬一謝懷隽回來了，她豈不是連逃走都沒法逃。

不論怎麽說，倪薇都說服了自己，她落地踩在柔軟的地毯上，先是張望通向玄關的門口，又眺向客廳半掩的落地窗。

默默逃離的人怎麽可能會選擇走正門？倪薇只思考了一秒鐘，便快步跑到落地窗前，找到擰扣解鎖，推門向側開。

不出意外的……推動了。

倪薇抹了抹眼角，翻身出門關合好，臨走前又看眼裏屋。她一路鬼鬼祟祟、東張西望、小心翼翼，時上時下的心髒莫名帶了點灼熱的駃感。

老天對她還算厚道，直到推開院子的鐵門，她都沒碰上謝懷隽。

夏季晝日較長，豔紅的天際留有一抹燦金餘晖，落在倪薇身上的陽光遠沒有熱風吹拂來得燥熱。

倪薇沿路走，順便下單滴滴打車，拿出手機，她才發現秦之遇發來的消息。

秦之遇問她在不在家，要不要一起吃頓飯，他爸媽今天做了很大一桌飯。

将近兩個小時過去了，她現在給他發消息，未免也太晚了？但是不回又不禮貌，而且她确實沒吃晚飯。

倪薇有些委屈，低頭啪嗒啪嗒敲字，先發去一條“我剛看見消息”。

沒想到上方立馬出現了“對方正在輸入中”的狀态，旁邊也很快彈出氣泡：【那你吃了嗎？如果沒吃的話，我現在給你送過去也可以，聽說你沒回宿舍。】

倪薇抿抿唇，剛要發“這怎麽好意思”，秦之遇又補充：【我媽今天做了你當時最愛吃的菜，不吃就有些浪費了，我的意思是……其實我很想去見你。】

這句話無疑是一記暴擊，不論前言還是後語，都充斥着她無法拒絕的理由。

但是經歷過剛才的事情，當時當下，倪薇真的沒心思回應任何風花雪月。

她只能回：【替我謝謝阿姨……真的謝謝了。】

秦之遇：【當然，她會很高興，所以我先去你家找你？】

看到這句話時，倪薇已經搭上車了。

她思索了很久，只好答允：【好，先不用急，我快到家了你再來吧。】

車門扣緊的一瞬，倪薇向窗外眺望，攏了攏衣角、稍微上移些窗，總覺得今晚的風，好像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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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個手機傻笑什麽呢，這飯再熱可就不好吃了。”秦母睇眼秦之遇，半開玩笑道，“就會借花獻佛，下次你自己做了給人家吃。”

秦之遇放下手機，唇角勾了勾：“嗯，我也是這麽覺得。”

他邊說着邊往廚房走，找了一次性的塑料盒把熱好的飯菜分開裝好，扭頭又問：“有沒有好看點兒的盒飯袋？”

“你還要多好看，就這一個，拿去。”秦母皺着眉頭把挂在牆上的袋子遞給他，“下次你把人姑娘帶回來吃，省得讓她吃這些剩的。”

秦之遇低頭裝盒，嗯了聲：“我是這麽想。”

“她到家了，我先去給她送飯了。”

秦之遇拎着袋子擰門向外走。

這會兒天已經暗下了，路旁有夜燈亮起。秦之遇越過一盞又一盞燈，想到腦海裏浮現出的倩影，唇角不禁上揚了些。

幾分鐘過去，找到倪薇所在的樓層，他推門而入。

侯梯廳的燈是感應聲控的，秦之遇步子輕，直到走進去才驟然亮起。

正當他打算前往電梯間，餘光卻恰好瞥見一道高挑的黑色剪影。

這道剪影高挑、颀長，猶如躲在暗處窺伺伏擊的黑豹，還帶點兒恭候多時的漫不經心，好像不論他何時撞見這位謝先生，對方總是這副模樣。

彙入那雙漆黑的雙眼，秦之遇本能地停在原地，只是這麽一瞬定格，便讓秦之遇忽地明白，自己恐怕窮極一生也無法抵達這個男人所在的高度。對方周身散發的養尊處優和泰然氣度，使他站在那便是危險信號。

謝懷隽唇畔染着一點笑，單手插兜，偏了偏頭，語調疏冷而平靜：

“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