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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長信殿內,楚恒正皺眉看着呈上來的折子,書案對面還有幾位大人候在一旁。

“一群廢物!”

喻寧這種時候自然是在殿外候着,聽到殿內的聲響,眼珠子一轉有了主意。對一旁的小元子一招手,就把人叫到了一旁。

“坤寧宮那邊,可散了?”

“回公公的話,半個時辰前就散了。”

“你親自去一趟禦景軒,告訴宜主子,讓她往長信殿送上些吃食來。”

小元子愣了片刻趕緊稱是。

他們這些做太監的,機靈些的都知道抓上後宮娘娘的大腿,像是那周公公,去長樂殿勤得很。他本來也不覺得他這師父與宮妃有關,卻不承想原來是打算自己捧上來一個。

喻寧望着小元子的背影,但卻沒聚焦在人的身上,他想到了昨晚的事情。

他沒有逃。

這種話由一個太監說出來好像沒有資格,但他應該也是要有其擔當的吧?

呵、像個男人一樣?

他就站在長信殿旁的窗外,裏面的聲音朦朦胧胧,可他記得一清二楚。他逼迫自己把裏面的聲音全都記住,像入宮前他娘教他寫字時一樣。

對于其他的宮人而言,這是一次無比尋常的宮妃侍寝,他們眼中的喻寧應該也是。

他卻感受得出胸口那塊紗衣布裙的面料一陣的發燙,就站在窗邊,他好似也聞到了屋內那只有聖上能聞到的幽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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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只能低頭咬了咬牙……

明知這就是最好的結局了,注定有些東西他是給不了的。

皇上不算什麽良人,但他有權,她也值得被他寵着。想必只消用上幾天,她對他的那種沒由來的感情就會煙消雲散了吧。

“要你們有什麽用!”

長信殿內的聲音打斷了他入宮後從未有過的傷春悲秋。

江南餘黨這幾日與那周圍的幾家山寇聯手了,意圖謀反的意思已經是司馬昭之心。喻寧不覺得他們能成功,也不想摻合進這種事情中。

不過,江南……

宜安是有些南方口音在的,不知這藏在邊角處的吳侬軟語能不能解掉這九五至尊的怒火。

憑他對當今聖上的了解應該是可以的吧?不過……憑借的可能不是吳侬軟語罷了。

他查過宜安入宮後經歷的事情,但好像還不知道她入宮前經歷過什麽。本來沒想着去查,這宮中南方的宮女不算少數。江南又盛産美人,一切都不是巧合但看上去卻又相得益彰。

他确實要查一查宜安了。但卻還不急……

眼下固寵才是要緊事。

另一邊的宜安帶着滿腦子的疑問回到了禦景軒,身子還沒暖和透,就聽到馨月和她說禦前的人來了。

她本以為是喻寧,但卻看到了來人是小元子。

也是……

這種時候正是喻寧的關鍵時期,他怎麽可能會來到宮妃的住處給自己留下把柄呢?

“喻公公讓奴才來告訴宜主子,讓主子送些吃食去長信殿。”

“吃食?喻公公可有說要什麽嗎?”

“別的就沒有了,只有這麽一句。”

“我知道了,多謝公公。”她向那小元子道了謝,就拉着馨月去禦膳房了。

今日無需上朝,此時陛下應該就在長信殿處理政事,能讓喻寧讓她此時去陛下眼前,只能是政事出了什麽問題。也可能是陛下心情不好,喻寧為了讓長信殿的其他人好過些,讓她去做擋箭牌也說不定。

都好。

到了禦膳房,想着這個時間陛下應該用了早膳,她親自挑了碗清火降燥的桂花銀耳羹放到了食盒中。緩步走向了長信殿。

剛走到殿前,就看到了那她心心念念,但眼下卻不太想見到的人。

但無奈躲不過去。

“喻公公,陛下在殿內嗎?”她動作格外利落大方。

眼前這人也是裝成一副略顯巴結的樣子,笑着半跪行了個禮,“回宜主子的話,陛下此時正和幾位大臣商議政事,怕是要等等了。”

“無妨,這是剛從禦膳房拿來的桂花銀耳羹,勞煩公公檢查一下。”

這無論是何處的吃食,送到聖上眼前時都是要用銀器檢查過的。喻寧自然也要用銀針試着毒。

兩人的來回絲毫看不出是喻寧讓宜安過來的。

宜安看着剛剛那個躬身給自己行禮的人,不知為何胸中一陣痛快。而這番快意過後就是無限的抱屈。

明明是他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的。

她知道不是這樣,是陛下看上了她,喻寧只能把自己獻上去,為了他的晉升。明明不該怪他……

那就去怪楚恒好了。

人生在世,總要有個能背負起她所有苦痛的人,不然這漫漫宮中也太難熬了些……那就恨他好了。

恨那個至高無上的皇權,恨擁有這皇權的人。

是他把她害得一點機會都沒有了。是他把喻寧害成了這種樣子。

這樣就是最好的。

既得利益者需要背負起所有不幸之人的恨意。

宜安笑了笑,想通了些事情,笑得格外明媚,“沒事,我在外面等等就好。”

“宜主子您這柔心弱骨的,咱們做奴才的可不敢讓您在這寒風天裏等着,要不您去西邊的暖閣裏?”

“也好,”宜安揚起一抹笑,“那就不給公公添麻煩。”

“您這話說的。”喻寧臉上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一招手又把小元子招了過來,“我送宜主子去暖閣,要是陛下那邊找就說寶林主子來了。”

交代完,喻寧把人送進了暖閣。

“公公,有些事情想問您。”宜安叫住了想回去的喻寧。

喻寧也不似外面裝的那種樣子了,雖還是恪守宮規,但更像是分清着兩人的關系,“宜主子請講。”

宜安把今早的賢妃和皇後的交鋒,還有那何貴嫔把自己叫住的事情都說了。

“在太子府時,如今的賢妃娘娘曾懷過孩子,可惜小産了。具體的我知道的不多,但在我們這些奴才中的傳言是……那時的賢妃為了陷害皇後娘娘,自己把孩子弄沒了,不過沒什麽證據。”

“自己傷了自己的身子就為了嫁禍?”宜安不太懂這是為了什麽,“她們兩人之間有仇?”

“傲呗。”喻寧冷哼一聲,“那賢妃娘娘是翰林院學士之女,雖家裏實權不多,但也是個三品官職了。在入太子府前更是有才貌雙全的美稱,這種家世和才貌,到了哪都該是正室,結果……”

說到這,喻寧看了眼不知在想什麽的宜安,又提醒道:“據說,皇上和那時候的賢妃娘娘兩情相悅,所以賢妃娘娘也甘願俯身做小。”

宜安就只是點了點頭,別的不說,她能感覺到那賢妃娘娘确實好像比皇後和那何貴嫔更在乎皇上些。

“還有,皇後娘娘你一定要搞好關系。”

宜安點了點頭,“我明白的,她是妻我是妾……”

“誰說這個了。”喻寧打斷了這話。

“皇後莊白煙乃是鎮西王之女,鎮西王軍權在握,皇上娶她為正室是想鞏固住軍中的勢力。換句話說,只要那鎮西王不做什麽蠢事,皇後的地位是不可能撼動的。而賢妃可不是……”

“皇上再愛,但父兄在朝中不是不可替代,就代表這人在後宮不是不可替代的。”宜安點了點頭,以人為鏡不免想到自己。

三品大臣的女兒尚且如此,她這個孤女想要在這宮中活下去,就只能牢牢抱緊陛下這棵大樹。

“沒錯。還有那何貴嫔,如果說這人在宮中有什麽讨厭的人,一定只有賢妃娘娘了。”

想着,喻寧便把這二人的事情說了。

這宮中不缺奴才,奴才的身份低微,但也是因為如此,那些主子想做什麽的時候就算不會主動告訴這些奴才,但只要用心觀察很容易發現。

喻寧就是從何貴嫔的眼神中發現這對表姐們看上去并不如宮中所傳的那般關系好。本來他也不在意,但站在何貴嫔的角度很容易把一切想通。

表姐的盛名之下,她這個表妹又在暗中被多少人和她那谪仙般的表姐比較呢?

“也就是那賢妃娘娘,應該會對我下手了?”宜安說話的語氣還是平靜的。

她不是不怕這後宮中的腌臢手段,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她已經沒什麽父母親族可以罰了,而那賢妃不是,那麽她出手的時候就一定會考慮這些,那就一定有所忌憚。

“賢妃不喜歡你的原因,其實可以猜得出來。”喻寧不知宜安在想什麽,“那賢妃娘娘入府時,如今的韓才人剛入府不久。賢妃娘娘便是搶了那韓才人的恩寵才走到的如今的位置。這不是什麽秘密。”

說到這,喻寧又掃了眼宜安。

“你也是和她相同的才貌雙全,而且你的上位也同樣把那慎嫔拉了下來。這一切的一切都會讓賢妃娘娘有危機感,你和她不僅那麽像,更重要的是,你比她更美,更年輕。你會得寵,而和你相似的賢妃,卻大概率會失寵。”

宜安眨了眨眼,思忖片刻道:“她如果不想法子害我,就會想法子固寵。比如……有孕。”

喻寧稍微別過頭去,上下仔細打量起了眼前的女子,“你真聰明。”

就是不知道這般聰明的人,願不願意被他掌握在手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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