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24章

第二日宜安去給皇後請安,迎來了滿宮的道賀。

慎嫔在禁足,賢妃有孕不用請安。這坤寧宮裏的人對宜安的道賀倒是有了兩分真心。

賢妃娘娘在後宮恩寵頗多,可因此其他人對長樂殿也是不喜的。眼下宜安的恩寵雖有壓過賢妃的勢頭。不過宜安到底還是不一樣的,她在前朝無人,給她們的威脅比賢妃還是要小些的。

而眼下,這原本是宮女的平民女子不僅讓皇上喜歡得緊,甚至還反将一軍,坑了賢妃一把,她們都抱着看戲的心思。

看賢妃的,也看宜安的。

樹大招風。

本以為這麽大的一出戲能讓這後宮稍稍安靜幾日,但誰都想不到,皇上晚上翻了雲煙閣的牌子。

禁足的妃嫔不是不能侍寝,而是皇帝一般都會避着些。

也是因此,這種規矩過于淺顯而并沒有被記下,皇上就算去了也不算是違反宮規,可這讓整個後宮的人又有些看不懂了。

慎嫔和宜安不對付一事整個後宮都知道,甚至皇後當初罰了慎嫔禁足也是這個原因。但眼下皇上昨日還對宜安千寵萬寵,甚至駁了賢妃的面子,今日卻又翻了雲煙閣的牌子。聖上的想法越發讓人覺得捉摸不透了。

和其他收到消息的地方一樣,坤寧宮也在說這事。

“娘娘,皇上的想法愈發看不透了……”

莊白煙看着妝奁裏的自己,頭都沒擡,“這有什麽看不透的。皇上不想讓人覺得他獨寵宜美人罷了。”

“但是為此去看禁足嫔妃……這也太不給娘娘面子了吧?!”

莊白煙手裏的動作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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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莺也似是知道說了不該說的話,眼神有些游移。

莊白煙也沒生氣,反而平靜得很,“皇上若是像上次家宴時,派人給我傳消息,暗示我前去長樂殿,以護住本宮的臉面,那是皇上對本宮的恩。但這不是皇上一定要做的,這麽多年你還沒看透他嗎?”

情緒沒有在表面上顯露出來,可她心裏也是不好受的。

剛罰了一個宮妃,皇上就翻了那個宮妃的牌子,這确實是駁了她這個皇後的面子。想必滿宮又會議論起什麽帝後不和。

皇上在做這件事情的時候會想到這點嗎?應該是會的吧,他那種人從小在宮鬥中長大的,怎麽可能不知道這些事。那他做這事的時候會想到自己嗎?應該也是會的吧,咱們的皇上可不是那麽粗笨之人。

于是一切的答案都指向了,他知道這會給她這個皇後帶來什麽,只不過他不在乎。

但往好處想……

她以前還真是有些低估了宜安在皇上心中的重要程度。能讓聖上做出這種事,她還真是太小瞧了她。

“你明日再去一趟禦景軒。把庫房裏那對玉如意給宜美人送去。”

月莺剛剛說出了讓娘娘傷心的話,也不太敢再說什麽,行了個禮就應了下來。

皇後的擔心不是毫無道理,此時的後宮,說什麽的都有。但要說動靜最大的還得是雲煙閣。

流雲正給慎嫔梳着妝,想到了午後馨月對她說的話,擡眼看了眼那鏡中人,“要奴婢說,娘娘還是在皇上心裏有位置。就算被皇後禁了足,皇上也要來看娘娘,這不得讓坤寧宮氣死?”

“哼,貧嘴。”慎嫔也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笑得有些得意。

鏡子裏的人長得美豔,比宜安多了份妩媚,比賢妃少了分清冷。是個美人。而美人都是有傲氣的,尤其是有家世的美人。

慎嫔禁足這些日子,對整個後宮的消息知曉得都不多,她明白喻寧在限制她們雲煙閣這事上必定‘居功至偉’。

她只知道賢妃有孕,知道宜安升了美人。

這兩個她讨厭的人都有了好處,而她還在禁足。這就更讓這個有些傲氣的美人不耐。但好在,好在皇上今日來看她了。

“娘娘,要不要今日……”流雲說出這話是有些顫的,她知道主子這段時間在忙着什麽。那些事大多是琉璃負責,雖沒瞞着她,但她知道的有限。

今日琉璃被主子支出去不知道幹了什麽,才有她來梳妝的機會。若不是這天賜良機的話,她過一會直接出手一定會被認為是背了主。

這倒是便宜了她。

慎嫔聽到這話想了想,美目流轉定在了鏡中那站在她身後的女子身上。“那就你來,演得委屈些。”

流雲也跪下行了禮,“奴婢定當竭力。”眼神中有自己的打算,不過主子在奴才跪地的時候是看不到奴才的眼神的。

沒過多久,皇上就來了。

慎嫔也迎了上去。

楚恒看到那花枝招展的人心裏有些嘆氣,又想到了昨日那三千青絲散落,還有那發間隐隐約約的花香。

“起來吧。”

“皇上可用過了晚膳?臣妾這裏有些禦膳房上的新點心,皇上嘗嘗可好?”

看着那個兀自坐過來的女子,楚恒心裏有些想說卻也咽了回去。

這禁足之處要是都有什麽他不知道的新奇糕點,那皇後是要好好整肅後宮了。

他好像又回到了遇到宜安之前,回到了整個後宮不知何去何從的飄蕩,那些他心裏的話無法對其他人說出口,看着她們也只想敷衍過去。

和不想離開禦景軒時截然不同。

“愛妃盛情難卻。”楚恒說。嘴邊是有笑意的,但那笑意卻不進眼。

楚恒很奇怪,他眼下好似正從某個角落窺探他自己一樣。

看着他自己的手足無措,直面着自己的厭惡,直面着惡心但不能逃的心緒。那個站在角落看着他的他,正拿此時的他和昨日在禦景軒的他去做着對比。

這是這個被窺探的他不想的,好似撕下了這層薄紗就真的回不去了。一旦把薄紗後面的東西展露于人前,把宜安和其他的嫔妃做上這種對比,那無利于自己今後對後宮的統禦和前朝各個家族的制衡。

可他管不住那個正窺探着的人,最後只能認輸。

他只得承認了宜安的存在。承認了這女子和其他人的不同。

楚恒閉起的眼睛有些許的澀。

“皇上嘗嘗這點心。”他睜開眼,慎嫔正拿着一個他叫不出名的白色糕點。旁邊是托着盤子的宮女。

“愛妃有心了。”楚恒笑了笑,沒有直接用慎嫔的手,而是自己接了過來。

他看着慎嫔臉上的笑有了裂痕,這心裏才稍稍舒服了些。

他是皇帝,沒道理只有他別扭。

但也是這次阖眼,他看到了慎嫔對給宮女的手勢。心中更有些別扭,似乎只有那女子是不為了争寵的。

咬了口糕點,等着慎嫔主仆的用計。有些看戲的心思,好似那個窺探着他的人又開始了動作。

那宮女跪了下來,“陛下,奴婢、奴婢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說。”

楚恒想告訴她,不知該不該說就別說了。

但不行,他要入套,這也是規矩。他一輩子都在和各種規矩抗争。

又咬了口那手裏的點心,外面是有些軟的酥皮,裏面是白色的餡料,上面點綴着些炒熟的芝麻。不甜也不膩。宜安應該喜歡。

“說吧。”

這副有些悠然的樣子也讓慎嫔有些看不透了,可開弓沒有回頭箭,又給了流雲一個手勢。

“皇上,奴婢覺得,宜美人和喻公公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本來還算大的聲音,見到皇上瞪着的眼神就躲閃了起來,語氣也沒有了之前的篤定。

這宮女的話讓楚恒有些發笑。

她若是說宜安和某個侍衛有染,若有憑證他估計還會信上一信。

喻寧?

那個只想往上爬的喻寧?就算他不是太監,他就算能做什麽,楚恒都能肯定他不會做。那人用了兩年時間在他身邊站穩,靠的全都是他對于權力的渴望。

楚恒看到了喻寧眼中的渴望,于是放心把人放到了自己身邊。

權力就是他拴着喻寧這條狗的繩子。

而宜安?

一個沒有母家,沒有依仗的女子,敢真的做什麽嗎?

這二人關系确實近,但在他眼中就像是周山巴結賢妃一般。這麽一通誣告只讓他覺得可笑。

楚恒有些生氣,但這氣不能在此時發出來。起碼年節的事宜,禮部辦的不錯,他也沒有罰慎嫔的理由。

“證據呢。”聲音有些淡,也有些冷。

“皇上,據奴婢所知,喻公公經常在禦景軒一呆就是一個時辰,這不符合宮規啊……”

這兩個人的關系是挺近的,楚恒在後宮中也不是沒有眼線,他知道喻寧每次去禦景軒是為了什麽,也知道其中多數都是自己讓他去的。

他最後把手裏的白色糕點吃了進去,還喝了口茶,擦了擦手。

然後一把掐起了那個正跪地的宮女,視線卻在看着慎嫔,“以奴告主是重罪,你可知?捕風捉影更是可以重罰的……”

“奴、奴婢……”流雲此時才明白這件事的難辦,但又想起了馨月告訴她的話。“可奴婢看得真真的,發生過的當沒發生過這種事,奴婢做不到。”

這話讓楚恒勾起嘴角,“進宮伺候多少年了?”

“回陛下,五年了。”

“五年還學不會閉嘴?朕倒還真是不知這宮裏有這種人。”楚恒沒看慎嫔直接拂袖而去。

門外的喻寧跟着離去前望了眼殿內的主仆。

但又有些苦澀,想不到皇上連讓她們辯解的餘地都沒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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