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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大概是一語成谶。
宜安的羊水,在初雪落在宮中那日破了。
坤寧宮得知這一消息時,莊白煙正在院中賞那些剛有些花骨朵的紅梅。
白雪紅梅綠楹,甚美。
“娘娘,禦景軒那位羊水破了。皇上已經趕過去了。”月莺是小跑着進來的,急到更是連禮都沒行,直接沒站穩跪了下來。
莊白煙也沒責怪,趕緊把人扶起,“別的宮呢?”
“皇上特意下令,說雪天路滑,各宮不要走動。”
她思忖片刻,不明白這種古怪的旨意是什麽意思,但還是決定出發。
“備辇,去禦景軒。”
她是皇後,別的宮是別的宮。無論這孩子是不是她和襄王期盼着的,依照禮制她都是要在場的。
不過等她到了禦景軒才發現究竟有多麽古怪,來接生的嬷嬷只有那麽幾位,其餘的都是禦景軒的宮人。太醫院來的也并非是那位擅長接生的太醫,而是皇上的心腹,那位焦太醫。
禦景軒的人過少,且都是皇上自己的人。
這給莊白煙一種皇上好似在隐瞞着什麽,不想讓旁人知曉的感覺。但看到這副架勢,她也趕緊讓自己宮的人全都回去,只留下了月莺一位。
“臣妾參見皇上。”
“你怎麽來了?不是說雪天路滑嗎?”
楚恒正坐在禦景軒的正殿,捏着自己的眉頭。
自打夏天在行宮得知宜安腹中有可能是雙生子,他對于這胎就格外看重。心中無比期盼最好是龍鳳呈祥,若實在不行兩個公主也是好的。
而今日親自前來,且把這禦景軒弄成這副模樣,則是若有萬一,最壞的情況發生也能夠盡快封鎖消息。
“皇上,臣妾是皇後,妃嫔生育皇嗣時還是要在場的。”
楚恒捏着眉毛的手頓了頓,他自然知道這個規矩,方才也是有些脾氣罷了。
“快!宜主子用力啊!”
正殿處的帝後之間尴尬的氛圍因這麽一句而煙消雲散。
“宜貴嫔進去多久了?”皇後當然不能問皇上,直接問了旁邊的喻寧。
此時的喻寧雖心不在焉,但被這麽一問也趕緊回話,“回皇後娘娘,宜主子剛進去不足一個時辰。”
皇後點了點頭,“頭一胎是要難些的,怕是時間更是會久上些。”
本來是一句沒什麽意義的話,不過旁邊這兩人卻都因為這話微白了臉。
皇後知道宜安和喻寧的關系,這人在此時如此擔心宜安,她也有兩份敬意,不過更加不明白的是皇上為何也是如此?
本來皇後還覺得皇上挺喜歡宜安的,不過前段時間圈禁禦景軒時,她問了襄王才知道皇上這是下了多大的一盤棋,既然把那宜安當作此次政治事件的犧牲品,那麽想來也沒有多喜歡的這人。那如今又在裝什麽深情?
這兩個都是懦弱又自私的人。
莊白煙擡眼瞪了他們一下。
外面發生了什麽?到底有多少人擔心她?宜安一概不知。
她在承受那一波又一波的鈍痛,好似有什麽東西在從她的腹部裏面掙紮着,想把她整個人給撕開那般的疼痛。
被一陣疼痛折磨了許久,宜安終于聽到嬷嬷讓她用力的聲音。趕緊攥緊身上的被子用出了所有的力氣。可是孩子不是那般輕巧就生得出的。
力氣雖然用了,可那疼痛并沒有因此變得小一些。下身一點點被撐開,宜安的力氣也逐漸減少,臉上更是褪盡了血色。
殿內嬷嬷斷斷續續的呼叫聲和宜安的叫喊聲,讓殿外的喻寧也跟着提心吊膽了起來。他不從信什麽舉頭三尺有神明,但此時卻在心裏暗暗祈求老天爺讓他的宜安能夠平安能夠生下一雙兒女。
除此之外,跟着祈禱的還有楚恒,殿外三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內室的屏風上。
到了最後,宜安自己也懵懵懂懂,只能按照嬷嬷的話去動作。能感受到有人扒開自己的嘴放進來了一片參,但後面的再多的就不清楚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聽到嬷嬷的叫喊與嬰兒的啼哭聲,以及,有兩聲啼哭。
宜安已經反應不出什麽,唯一所知就是終于可以放過她了,她不顧一切昏昏沉沉地睡去,給殿外留下了兩個大麻煩。
莊白煙直到聽到那兩聲啼哭,才霎時瞪大眼睛,明白為何要把這禦景軒弄成這樣,為何要主動圈禁宜安,想來不僅有姜大人的緣故,還有這孩子的原因。
她掃了眼旁邊緊張的楚恒,給旁邊的月莺遞了個眼神。
而一旁楚恒因為那兩聲啼哭身子一僵,直到看着兩位嬷嬷抱着孩子從屏風後面走出,更是差點直接站起。
那兩位嬷嬷也是臉色煞白往楚恒對面一跪,“恭、恭喜皇上……宜主子誕下了兩位皇子。”
“你們說,是兩位皇子?”
楚恒又問了一遍,但卻只有喻寧聽明白了是什麽意思,那兩位嬷嬷對視一眼都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喻寧雖不想做這事,卻只能在此時做這個惡人。
他有些顫巍走上前,仔細檢查起了那兩個孩子,最後心中有了決定,附身低頭在其中一個嬷嬷耳旁輕言了幾句。只見那嬷嬷的臉色越來越白
“現在可明白是什麽意思了?”楚恒的聲音在此時響起,如同索命的閻王一般。
那嬷嬷點頭如搗蒜,趕緊抱着那孩子離去。
随着一同離去的,還有月莺。不過此時氛圍足夠緊張,無人察覺。
“好好照顧皇子,”楚恒的聲音有些冷,“皇後自便吧,朕進去看看。”
“皇上,三品以下宮妃不得養育親子,如今宜貴嫔還是正四品……”莊白煙趁還能看到楚恒的背影,趕緊說了句。
她來此處不是為了争奪這個孩子,此時說出這話也是真的為了宜安。
雖然皇後也想置此時的宜安于度外,可也明白,身為皇後依制可以贍養皇子。但皇上必定不會放心。
而這宮中的何修容還沒有孩子,和宜安相比,她更加不想讓何修容養這個孩子。既如此,也就只能在此時提這一嘴了。
“晉宜貴嫔為修儀。”
只說了這麽一句,楚恒便匆匆走進了殿內。
明明母子平安,可他卻說不上高興,無論有多少無奈,他都确實親手地殺了一個自己的孩子。
這件事情能瞞住宜安嗎?又能瞞住多久呢?他不知道,但也只能期盼這一日晚些到達。
若是一子一女,這一對龍鳳呈祥,那該有多好,可惜那種好事從未在他身上降臨。若是兩個公主也不錯,雖然他都能料到,那樣宜安難免會被這後宮嘲笑,但若是像宜安一般嬌滴滴的公主,他一定也會奉上自己的寵愛。
可偏偏是最糟的情況。
外面那些嬷嬷和宮人自然有喻寧去處置,他也相信皇後的嘴會閉得很嚴。
楚恒一個人走入殿內,就見到了已經因為脫力暈過去的宜安。
自古産房都是污穢之所,身為九五至尊不該踏入。可楚恒就是放不下自己心裏對宜安的愧疚。
這個女子什麽都不知道就成為了政治的犧牲品,被他關在這禦景軒,甚至生了兩個孩子,其中一個還被他們親生父親下令殺死。
他想見見她,說出自己的愧疚也好,或者是給出他的決心也罷。這裏都是自己的人,沒有人會置喙什麽。
坐在床沿處,他望着那個正在昏睡的女子。
上次見到這人還是隔着禦景軒的宮門遙遙一望,當時給楚恒一種略帶真實的恬靜,而此時昏睡在床榻則是虛弱得無力。兩種都是她,卻又都不完全是她。
就那麽望着那張臉,也不知過了多久,看到宜安的羽睫微顫。
知道這是要轉醒的前兆。他坐在這裏有些不知所措,卻也沒有離去。
“你醒了?”
宜安一睜眼就看到了楚恒,可心中不免一陣冷笑。皇嗣已經生了出來,她這條命也是時候被收回去了。
可接下來脫口而出的這三個字把宜安聽得一愣。
“對不起。”
此時不是應該質問她責備她,甚至直接上手殺了她嗎?
“禦景軒還需要再封上一陣。”
宜安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是不打算殺她了?
看到宜安的視線,楚恒才開始解釋,“這段時間苦了你了,你生産辛苦,朕已經晉封你從三品修儀。”
這話徹底讓宜安聽不懂了,就算不殺她,宜安想的也是會把她打入冷宮,可如今這樣子,卻好似這人還不知道她身份一樣……
“皇上……”她淡道。
她沒什麽其他想說的,但剛才楚恒的話無疑給了她希望,她想要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給套出來。
“前朝的姜燮冤枉你是亂黨之女,朕已經查清,而那姜燮陷害朝臣,朕已打算将他抄家,不過姜家在朝堂樹大根深。在此之前為了讓其放松心弦,怕是要繼續委屈你了。”
可能是怕宜安聽不懂那些朝堂之事,楚恒把話說得格外簡短。可宜安依舊抓住了一個詞——冤枉。
姜燮冤枉她?
這話讓她剛剛轉醒本就昏沉的頭腦越發模糊,但也是在此時想起自己的孩子。
“皇上!臣妾的孩子呢?!”
宜安的眼底中有些難掩的痛楚,這也勾起了楚恒的愧疚,“保母抱下去了,是個皇子。宜安,你給朕生下了朕的皇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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