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章

第 11 章

趙四平剛進了農莊外的密林,身後傳來一陣喊他的呼聲。

心有期盼地回眸,待看清來人,不經意露出的笑容立刻消失在面上。

王老五小跑着過來,見貴人直往自己身後瞄,好奇地回頭:“貴人,你等誰呢?”

“沒等人。”

趙四平淡聲:“你來做什麽?”

“哦,是主家老爺喊我來的。”

王老五把手裏的包裹遞出去:“貴人性子可真急,說走就走。外頭世道亂,莊子裏旁的沒有,趕路的幹糧還是有的。”

不大的包裹,六七張厚實的餅子,還有幾件幹淨的衣物。

趙四平道了聲謝:“我是從平城出來的,走前聽說城裏戒嚴,在嚴查胡人細作。兵亂年間,什麽的都預料不到。此地雖偏僻,卻非寥無人煙。萬一将來胡人破城,你們須得有個準備。”

王老五點頭說好,再三謝他晨間幫忙翻地。

趙四平頓了下,消失好幾天不見的那個土坷垃突然閃爍在眼前。

“農莊可有來年下春的種子?”

王老五說有:“入冬前小的們已從城裏頭買妥帖了。”

“可否勞煩你跑一趟,不拘是什麽種子,一樣給我帶些出來可好?”

王老五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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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貴人們的心思平頭老百姓難以理解,反正距離不遠,點頭應下,小跑着回去一趟,沒一會兒折返。

“家裏布料不多,只有些碎布頭。”

王老五遞出碎布頭做好的小口袋:“莊子裏占着山腳溪流的便利,水汽豐沛,所以常種些玉米和花生。以前也種過豆子,總欠收,小的們便不種了。這是豆種,也不知道能不能發芽。”

“貴人,您要這些種子做什麽呀?”

趙四平妥帖收好:“沒什麽。”

“你剛才回去,有人問你了嗎?”

王老五搖搖頭:“不知主家少爺是不是做錯了事兒,一直躲在竈屋嗚嗚哭呢。主家老爺不讓人打擾他,所以農舍裏頭沒什麽人。”

趙四平聽得難受,把自己身上摸了一遍,從胸口掏出一個青色的小荷包。

荷包有些年月了,邊沿摩挲得起毛邊,外面是白線縫得一只可愛的翠鳥。

“你把這個荷包送給那個哭着的少爺。跟他說:這荷包我常年帶着,裏頭有從廟裏誠心求回來的平安符,送給他當個念想吧。”

王老五鄭重地接過。

趙四平再沒什麽話了,這一次走得順利,無人喚他回頭,也沒什麽緣由回頭。

目送他消失的王老五回了農舍。

見竈屋門口堆了三五個孩子,擠擠攘攘地看裏頭的熱鬧。

“去去去,沒事去地裏給大人們幫着搬石頭去!”

驅趕了孩子們,王老五在門外請告一聲。

昨夜尋回來的淮少爺今晨洗過頭臉,真容俊俏,紅着眼眶疑惑地看過來。

“你有什麽事兒嗎?”

王老五大着膽子邁步進去,把手裏頭的荷包放在桌頭。

“是先頭走了的貴人讓小的送回來給您的。”

于是把趙四平托他轉達的話重複了一遍。

“辛苦你跑一趟了。”

淮少爺握着手裏的荷包,又要哭了,王老五吓得連忙告退。

“你方才進去做什麽了?”

王老五站住,是另一個少爺昂着頭顱在問話。

他也沒心眼,把剛才做的事情給主家重複了一遍。

王安奇怪地皺了眉頭。

“兩個男人送禮,什麽時候時興起送荷包了?”

......

入夜了,趙四平在官道上尋了一處不起眼的角落坐着歇腳。

不遠處三五人成堆,地上生起火堆,四周圍着取暖抱團的人群。

其中最大的一堆挺會打算,三根木叉子交錯,下頭懸了個壺,正咕嘟咕嘟地燒着熱水。

趙四平孤身一人,眼饞熱水卻也沒湊上去讨一口。

他坐在樹下,借着夜色遮掩,從包裹裏頭扯着半張面餅子嚼着。

腳上的鞋厚實,雖不是新鞋,卻是農家常見的千層底。

這讓他想起昨日水井遞給自己時臉上歡快的笑容。

“啧,混得不行。當初說好是要送我一箱籠的鞋子,還說要送我鹿皮面的呢。”

如今只得了一雙千層底,是不是太好打發了?

等以後再遇上水井,必定得叫他好好賠上幾箱子才夠!

念頭甫一湧現出腦海,趙四平沒忍住笑出了聲。下一瞬嘴角的笑意僵住,想到往後南北大山大水兩廂背道,不會再有重逢的可能了。

輕輕搖搖頭,凝聚心神,戳着眼前發着微光的土坷垃。

哦,不,應該是寶貝地。

今日手裏有了種子,趙四平趁着沒人,戳開寶貝地的畫面。

神奇的事情再次發生,只見他手上的種子一瞬消失不見,而後原本橫框上鋤頭的旁邊出現了新的圖标。

圖标格外清晰逼真,趙四平沒種過地,卻不代表沒有見過秋收時的莊稼。

三個圖标分別對應了三種作物——玉米、豆子、花生。

想起當初戳了鋤頭,鋤頭自己便翻過畫面上方寸大的土地,趙四平戳了下豆子,一直拖到土地上頭。

一松手,豆子唰唰灑落,且落得十分精準,正好落入當初挖好的土地坑裏。

眼下再看這畫面。

趙四平驚喜地睜大眼睛。

種了豆子的土地竟然已經開始冒出嫩芽了!

這寶貝地了不得呀!

尋常莊稼發芽,怎麽也得一兩個月吧。

趙四平蹲着,激動地來回摸索着方寸大的土地,有些貪心:“要是再多來幾塊這樣的地就好了。”

眼前這塊地太小,豆子便是發芽成熟了,至多也就三四株。

瞄瞄橫框上的莊稼圖标,又有了旁的想法。

若是能從哪裏尋摸個果樹一類的,也不知能不能移挪到寶貝地裏頭?

——“貴爺厲害!這買賣走到哪兒做到哪兒,無本萬利,誰人能不稱一聲敬佩!”

不遠處一道高聲人嗓吸引了趙四平的注意。

索性眼下這寶貝地也沒有別的變動,趙四平一揮手收起閃爍的畫面,靠回樹上,聽着那頭火堆跟前吵吵嚷嚷的動靜。

——“敬佩貴爺,還不快快過來給貴爺捏捏腿揉揉肩?”

有人吆五喝六的。

——“貴爺,您這本事放在什麽年月,那都是拔尖的!城門樓子三道坎,您一張嘴皮溜得四門大開,再一張嘴皮溜得那些笨蛋蠢貨乖乖簽字畫押。小人沒什麽別的孝敬,就這一個稀罕件兒,送給您當玩意,旁的不求,只求能在您跟前混口飯吃。”

趙四平眯着眼細瞅。

這人給‘貴爺’孝敬了一枚扳指呢。

——“哈哈哈哈,小東西,你這張嘴還挺會說的。”

貴爺朗聲笑過,扳指套在指頭上,對着火堆一個勁兒地豎大拇指:“這門路說難也不難,說簡單還真就那麽一回事。”

“瞧見這跟前坐着的可憐人了嘛。”

貴爺手指頭點點附近的幹柴堆,“北地日子苦,能賴活着,誰願意抛家舍業南下當流民呢?流民呀不好當,遇上有好官的郡城,還能混個赈濟的粥米。若是一路過去都被當兵的驅趕,哪一日走不動了,也就餓死在路邊罷了。”

“我陳貴不是大善人,靠一張嘴做事。誰人不願意凄慘死在路邊,認命了,我阿貴給糧給面,送她進高頭城牆裏謀活路!給大戶人家做奴婢,至少吃喝不愁,至少還能有個人樣,你們說對不對?”

圍在他們身邊的人立時出聲唱功。

趙四平微蹙眉頭,原本閑散坐姿漸漸坐直。

陳貴身邊的人還在宣揚這位爺的功勳。

此地只有他們鬧騰得動靜不小,原本三五紮堆的流民們漸漸投來關注,更甚是有人目光閃動,明顯聽過陳貴的話,想奔個出路。

在陳貴掏出面袋子的下一刻,原本寂靜的官道突然嗡然大作。

最先奔上去的是一個拉着孩子的中年男人,只見他雙眼迸射出強烈的求生欲望,盯着敞開面袋口露出的白面馍馍:“貴人,貴人,您看我家這孩子,能換幾個馍馍?”

那孩子被她爹扯得踉跄,卻不反抗,概因餓了太久,早就沒什麽力氣。

陳貴捏着孩子的下巴湊到火堆跟前細看。

過半晌觑眼看中年男人:“太小了,便是送到城裏也沒有什麽地方收。”

沒什麽地方收便是行價不高。

陳貴見中年男人絕望,語調一轉:“但我阿貴不是見死不救的人。你這孩子,換二十個面馍馍,願意不願意?”

二十個?

一個成年男人一天少說吃兩個饅頭。

這中年男人回頭看看身後氣弱的老娘,流着淚哀求的妻子,還有妻子懷裏餓暈過去的兒子...

“二十個太少!”

陳貴變臉。

“加上我娘子!”

中年男人突然□□:“加上我娘子!她剛三十,能賣個好價錢!母女兩個,二十個馍馍,外加十斤脫皮的粟米。”

陳貴餘光在附近繞了一圈,慢悠悠地點頭。

“成交!來簽字畫押吧!”

趙四平眼神漸冷。

流民心思各異,沒片刻,好幾個人往陳貴火堆跟前湊,時不時傳來讨價還價的聲音。有人賣孩子,有人賣老娘,原還有一兩個掙紮怒罵的,漸漸麻木,一場場交易在沉默夜色的遮掩下上演着人性抉擇。

陳貴又有了新貨源。

開始盤算下一程去往何處。

“你們盯牢這些人,我去林子裏放個水。”

“呵哼~~當啷塄~~~”

陳貴哼着小調,解開褲頭,爽快開閘放水。

淅淅瀝瀝,突然身後傳來‘咔嚓’的輕響,陳貴一激靈,閃電般回頭:“什麽......”

只見一道黑影自樹上如虎狼般照頭撲下...

“啊!!!”

火堆前有人站起,朝着陳貴方向喊了聲‘貴爺,沒事吧?’

沒聽見聲音,只看見一個黑影朝後揮了揮手。

趙四平匕首比在陳貴肥碩的脖頸上:“想活命的話,就老實回我的話。”

陳貴翻着白眼,吓得不敢亂動,“爺,您問!”

“你是倒人的販子。這一路倒過一對母女嗎?當娘的四十好幾,女孩四歲左右。”

陳貴:“爺,還有旁的特征嗎?就您說的這種,打我手底下過了不止百十來個了。”

“當娘的身體不好,賣給你們時應該發着高燒。小姑娘叫盤盤,眉心有顆紅豆大小的痣。”

陳貴左思右想,沒什麽印象。

說實話,這一路上賣了的女人哪個不是病兮兮的。

他只管把人領到城門口,跟裏頭的人牙子一手交人一手拿錢,小姑娘只看長相,看會不會走路,管她叫什麽呢!

但他是個有急智的。

這使刀子要命的男人必定是在尋人,自己若是一問三不知,下場必定好不到哪裏去。

“我...我依稀是有些印象的......”

“那婦人不好說,這個眉心有紅痣的小姑娘特殊,好像是見過的。”

趙四平壓了壓刀鋒:“在哪兒見過?”

“就...就前些時候吧...”

陳貴哆嗦着手往一個方向指了指:“菏縣!對,是菏縣。菏縣東城賣糧油的趙記鋪子。他家想買個童養媳,壯士您尋的這個小姑娘正好年歲合适,便許給他家了。”

趙四平往他手指的方向望望。

“你沒撒謊?”

陳貴眼神露出萬分真誠:“壯士,小的不敢撒假!您這刀子比在小的咽上,便是借小人一萬個膽子也不敢說謊騙您!”

趙四平也不說信不信,反手把人卡在樹背上,哼笑一聲:“方才那小子是與你一塊唱黑白臉,演戲呢吧?”

陳貴被他像是看從何處下刀更順暢的眼神吓得發抖,讪讪笑着:“爺真厲害。小人這點把戲騙不了您的火眼金睛。”

“你做這生意多久了?”

陳貴斟酌着言辭:“不長時間。今年入秋才做起的,前後只賺了十幾兩銀子。壯士若是不嫌棄.....嗬...”

趙四平利落捅刀入喉,看着陳貴捂着喉嚨上的破洞發出嗬嗬的氣音。

匕首抽回時有血濺起,趙四平拈起陳貴袖子擦去眉間的濕意。

月色朦胧

陳貴在人世間的最後一眼看清索命人的長相。

劍眉鷹眸,聲調陰冷:“貴爺,你說謊了。”

久等不到陳貴回來,火堆前有個人起身去尋。

未過幾息,一道慘叫劃破夜幕:“啊!!!死人啦!”

趙四平趁着看守的人奔去林中,砍斷綁住衆人的繩索。

他從懷裏拿出這些人的身契丢進火堆,在她們彷徨無措的視線中漫天揚起裝滿馍馍的布袋子。

“還不快逃!”

附近圍攏上來紛搶馍馍的流民阻擋了從林中奔出來的人。

趙四平慢條斯理地收起幾個馍馍,嘴裏嚼着香甜麥粉,毅然朝着菏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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