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封地

封地

長宜公主聞言, 上下打量了一番秦五姑娘。

嗯，是個又蠢又壞的。

這小姑娘是看出了她的所求，想利用她一把？

雖然她才回京幾天, 可是對于京中如今形勢倒也有了個大概了解。

這賣冰激淩的鋪子是方恪夫人的。

這位方夫人素來都有財神奶奶的诨號，且方恪在刑部任侍郎，乃是秦鑒的臂膀之一, 她是瘋了才會去觸方夫人的眉頭？

若她這個公主這麽容易就被個小丫頭利用, 那她又怎麽能熬死了兩任單于, 榮歸故裏？

她這些年的驚險與驚心, 又怎是這養在深閨的小丫頭能比拟的？

老太君聞言, 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五丫頭, 你胡說八道什麽？還不滾回去抄經，別在這裏丢人現眼！”

當着外人，老夫人是半點臉面也不想給這個曾孫女留了。

五姑娘頓時就紅了眼圈, 她左右看看，只覺得她母親也在也用責備的目光看着她, 頓時委屈地掉頭就跑。

老太君對着公主道歉, “殿下見諒, 這丫頭被慣壞了，說話不經過腦子，回頭老身好好罰她。”

長宜公主笑了笑, 表示自己沒放在心上。

轉而和老太君拉起了家常。

到了廳堂落座之後，老太君開始暗自打量這位公主的一言一行。

長宜公主比秦鑒大了三歲, 如今已經三十二歲。

她和親五年，雖未生育, 可是草原氣候惡劣，比不得京城水土養人, 長宜公主的皮膚明顯粗糙了不少，和同齡的京城貴婦相比，那簡直是差了六七歲不止。

老太君頓覺一陣糟心。

當年她就沒相中這位公主，二十七了還不出嫁，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麽毛病？

只是聽傳言說，鏡海或許傾心于這位公主？

公主和親之前，鏡海還曾在皇上的書房門前跪了三天三夜。

此後這麽多年，無論她老人家怎麽勸，鏡海都不肯成親。

正因如此，一聽說這位公主要回來了，她老人家一下子就慌了。

生怕鏡海再和這徐娘半老的公主攪和在一起，于是她老人家就出了個昏招。

她散播出去謠言，說已經給秦鑒相中了一位姑娘，過不多久就要成親了。

但這謠言傳着傳着就變味了。

變成了秦鑒就要成親了，還是和即将歸朝的長宜公主。

老太君：“......”

她老人家很愁，也沒個能商量的人，更不敢告訴鏡海，這謠言最開始是她讓人散播出去的。

如今看長宜這麽迫不及待的登門，該不會是也信了這個謠言，覺得鏡海真的是要娶她吧？

糟心啊！

于是老太君東拉西扯，就是不肯讓長宜把話題往秦鑒身上落。

長宜當然是察覺到了，但是她并不介意。

因為她知道，這秦家真正能做主的是，是秦鑒。

她今日過來，不過是表明一個親近秦家長輩的姿态。

同時也是做個鋪墊，免得她日後嫁入秦家顯得太過突兀。

“公主此次還朝，不只皇上有何安排？”

老太君好奇問道。

畢竟宮裏對長宜公主一直都沒表示，京中人都好奇得很啊。

長宜公主略羞澀，“父皇閉關修煉，并沒有接見我。不過父皇早有旨意，據說是要為我加封長公主。鏡海如今已經在挑選封地了。”

四姑娘和七姑娘頓時驚訝地睜大眼睛，而後那豔羨之情都快從眼底溢出來了。

皇上居然會給長宜公主封地？

要知道本朝的三位皇子都沒有封地啊。

當然，他們也不想有。

畢竟有了封地爵位，就等同于要被趕出京城，從此基本無緣大位。

長宜公主這命也太好了。

不過老太君倒是覺出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

鏡海向來都是反對給皇親勳貴封地的，爵位可以賞，但是封地給一塊就少一塊啊。

尤其是大雍朝如今內憂外患，國庫空虛，他怎麽會輕易同意給長宜公主封地？

要是開了這個頭，不知道有多少皇親國戚要開始鬧着要封地了。

“這是鏡海親口對你說的嗎？”老太君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長宜公主搖了搖頭，“只是聽說而已。”

希望不是真的。

長宜公主的貼身丫鬟得意笑道，“雖然只是聽說，可是也十拿九穩了。除了您，還有誰能勞動首輔大人親自挑選封地？”

老太君臉色變了變，“塵埃落定之前，此事還是不要外傳的好。”

長宜公主點頭。

......

盡管老太君如此叮囑，可是數日之後，關于首輔大人在親自給長宜公主挑選封地之事還是傳得沸沸揚揚。

原本正在觀望的世家大族們也覺得看準了風向，紛紛開始邀請長宜公主做客。

一時間，靠着兩個‘傳言’和秦鑒扯上關系的長宜公主成了最炙手可熱的人物。

這些傳言，林星若自然也聽說了。

但她如今已經擺正了心态，全然不會讓這些事影響自己的情緒。

秦鑒一直在等，等她開口詢問或質問。

可是沒有。

什麽都沒有。

他每次去看她，她都笑語盈盈，看似和以前沒什麽差別。

可是他卻能夠清楚感知到，那份溫柔背後的冷淡和疏遠。

她不問，他也沒機會上趕着解釋。

于是一拖二拖三拖，就拖到了今日。

初夏的陽光燦爛，再有三個月，她t就要臨盆了。

她最近很喜歡在花窗的樹影下小憩。

斑斑點點的日光透過樹枝與樹葉間的縫隙，或深或淺地散落到她的身上。

她小腹凸起的弧線十分明顯。

那裏面孕育的，是和他血脈相連的孩子。

秦鑒手中拿着一份聖旨，就這樣遠遠地望着她，不知不覺間，竟看得出神了。

等他回過神來，林星若已經醒了，正慵懶而缱绻地朝他望過來。

他的手背在身後。

緩步朝她走來。

“大人。”

林星若的聲音依舊溫柔，像是陽光下嬌媚盛放的海棠花。

“您怎麽這個時辰過來了？”

她笑問着，可他卻知道，她其實并不在意他的回答。

索性他沒有回答，而是停在了她的花梨木搖椅旁，蹲下身來。

他拉過她纖細宛如玉筍的手，将那份聖旨送到了她的手上。

這份聖旨該走的流程都走完了，已經正式生效。

可是他卻不想用傳旨太監，而是想親自交到她的手上。

為了哄她，他幾乎搜羅了市面上所有的情愛話本，通通看完之後，他總結出了一條哄心上人的金科玉律——送禮物。

想追求心愛的姑娘——送禮物。

想博得紅顏一笑——送禮物。

想道歉——送禮物。

想一親芳澤——送禮物。

總之，無論兩個人之間有着怎樣的誤會與隔閡，身為男子，給女子送禮物就是表示自己心意的最佳選擇。

只要禮物送得好，送得對，送得合乎心意，一切都還有轉圜餘地。

林星若好奇地展開那份聖旨，随後驚訝地櫻唇微張。

“封地？”

這聖旨上居然寫着，要把北方與草原相鄰的阿莫城送給她做封地？

她沒眼花吧？

她可從來沒聽說過，皇後還能有封地的？

“大人，您為什麽要送我這個？”

雖然這是皇上才能頒發的聖旨，但是林星若直接就認定這是秦鑒送給她的。

秦鑒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卻發現她沒有笑。

似乎只有驚，沒有喜。

“我覺得你似乎很喜歡做生意。阿莫城是朝廷圈定的，與草原各族交易的榷場。在北方邊境諸城之中，它最繁華，稅收最高，你若是願意，盡可在那裏施展。”

林星若這時才察覺他的小心翼翼。

他在給她送禮物，想讨她的歡心。

可是她的反應卻讓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選錯了禮物。

莫名的，連日來堆積在她心裏的那點郁悶和火氣就消散了。

她靠在搖椅上，看着蹲在她身側的他，唇角微揚。

“大人怎麽把封地給我了？這不是給長宜公主的嗎？”

“她沒有，皇上不想給。”

“那我這份是皇上想給的？”

秦鑒握住她的手，委屈中帶了幾分霸道的熾熱順着他的掌心傳來。

“不是，是我想給的。”

至于是怎麽讓皇上同意的，他沒說，她也沒有追問。

林星若笑看着他，眼波妩媚流轉，“大人這麽偏心？不怕成親之後公主和你鬧嗎？”

“那是假的，謠言。我不會娶她，不會娶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星星，你要信我。”

“那你為什麽不解釋？”

“你沒問......”

“我不問你就不說？”她故意委屈地嘟起嘴吧，卻被他順勢親了一下。

秦鑒眸光灼熱而明亮，“我錯了，以後我什麽都跟你說。”

.....

長宜公主如今暫居後宮，聖旨自然也就傳到了後宮。

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長宜公主帶着所有的奴才，以及其他來看熱鬧的妃嫔們一起跪下聽旨。

在這一刻，長宜公主已經想好了待會兒要怎麽應對別人的恭賀，豔羨，嫉妒。

以及長公主府建在哪裏？

她和秦鑒成婚的喜服也要盡快趕制了。

此刻她本能忘記了，自從她回京以來，秦鑒一次都沒見過她。

準确的說，他們已經有五六年沒見了。

“......欽此。”

一直到聖旨最後兩個字落下，長宜才回過神來。

然後發現其他人都是一副呆住沒反應過來的模樣。

不對，這聖旨裏只提了封她為長公主，可是卻絲毫沒提封地的事啊？

長宜公主：“敢問公公，這聖旨上就寫了這些？”

傳旨太監把聖旨遞到她手上，“公主可以親自看。”

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最終确認，的确沒有封地。

其餘看熱鬧的嫔妃紛紛開口詢問，“這不可能吧？之前不是說首輔大人在為公主挑選封地嗎？”

關鍵是，公主也從來沒否認過啊。

搞得她們都以為首輔大人和公主馬上就要喜結連理了呢。

傳旨太監道，“封地啊，首輔大人的确是選了一處，不過那是給皇後的。聖旨已經由首輔大人親自送去行宮了。”

長宜公主攥緊手中聖旨，周圍剎那間的安靜令她難堪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