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

第 1 章

八月末，雷聲轟鳴。

平地卷起一陣狂風，裹挾着雨點，密集地砸在玻璃上，發出“啪嗒啪嗒”的響聲。

窗戶開着一條小縫，屬于下雨天的獨特氣息蔓延進來，潮潤中帶着一絲清涼。

被窩裏面，盛一月的小心髒跳得飛快。

因為這一晚，她追的劇終于到了男女雙方告白的時刻。

屏幕畫面，是灑滿碎金的海面。

女主提起裙子，在淺灘上面嬉笑，跳躍，轉身的剎那，看到站在礁石上面等待着她的男主……

夕陽在他身上鍍了一層淡淡的金光，将他的身形勾勒成了一幅漂亮的剪影，他緩步踏入海面，朝着女主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全劇當中最經典的吻戲即将到來，彈幕已經徹底淪陷。

盛一月只覺得自己彎起的唇角欲與天公試比高，為了不發出聲音驚動葉舒華，只敢在被窩裏撲通雙腳發洩激動情緒，指尖則是飛快地在鍵盤上面敲下：“是誰心中的小鹿撞死了？是我啊，是我啊！！！”

猝不及防間，只聽“砰”地一聲，門忽然開了。

白熾燈驟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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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一月下意識地一趴，企圖保護好自己的“作案工具”。

顯然她的反應遠不及葉舒華靈敏，下一秒，葉舒華反手将她翻了個身，将她身底下壓着的手機奪了過來。

“幾點了？！你看看幾點了？！明天開學第一天，不想去學校了是吧？”

一邊說，一邊往盛一月腦袋上面戳。

盛一月連忙扯過被子，蒙住腦袋，一副裝死的模樣。

聽着葉舒華就要走出卧室，才又厚着臉皮來了一句：“媽媽你關下燈。”

因為蒙在被子裏，她的聲音嗡嗡地。

葉舒華氣不打一處來，但還是“吧嗒”一聲，幫她按滅了燈，只不過又多唠叨了幾句“都高二了還不好好學習”之類的話。

等到葉舒華走遠了，盛一月才從被子一角探出腦袋，長長吸了一口氣。

窗外的雨勢似乎小了些，雨點的聲音變得清脆而規律。

她平躺着望着天花板發呆，嘴裏無聲念叨着：“大、意、了。”

她錯誤估計了葉舒華的回家時間，千鈞一發的一刻竟然就這樣被抓了包，手機被收走，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還給她。

想到這，心裏一股莫名的惆悵。

但是也就那麽幾分鐘吧。

等到葉舒華的拖鞋聲進入卧室之後，她又重新坐了起來，從枕套裏面摸出一本時尚雜志，裏面有一期是對男女主進行的專訪，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背景照片，就是兩人在海邊的吻戲。

想到這，她打着手電筒，仔細看了起來……

*

因為熬了夜，第二天起床時，盛一月的黑眼圈很重，整個人都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葛小卉像往常一樣在校外的文具店門口等她，她們兩個是室友，都拉着一個最大號的行李箱。

新學期，新氣象，就連站在門口檢查校服的學生會同學都多了不少。

兩人并排走進學校，盛一月一只腳還沒邁進大門，就被攔了一下：“同學，校服拉鏈拉一下。”

執勤的是一班的楊遠，戴了個紅袖章，落在盛一月身上的目光，刻薄又嚴肅。

盛一月低頭看了一眼。

其實她校服拉鏈早就壞了，上學期儀容儀表檢查被說了好幾次，但無奈暑假玩得太瘋，根本沒有想起這件事情。

盛一月随口扯了個謊：“同學，暑假發大水把家裏縫紉機淹了，等過幾天才能修好。”

說完，把校服對襟裹了一下，“這樣就好了吧？”

然後直接就要往學校裏面走。

“哎——”

後面的同學不斷湧入，他不能直接跟上去，只能無能地跺了下腳同身邊的人說：“又是她！”

“上學期就因為拉鏈的事情提醒了她好幾次。”

“一次說是家附近裁縫店的老板跟着小姨子跑了，修不了。”

“一次說是網上這款拉鏈賣斷貨了……”

“沒想到新學期還是這樣，随便的有些過頭了，均哥，我記得高一的時候你們還做同桌吧？”說完，拔開筆蓋準備在本子上面寫，“叫什麽月來着？這次一定寫下來交到教務處……”

還沒落筆，忽然被身邊的男生攔了一下，接着，耳邊響起一個淡淡的聲音：“算了吧。”

“她從實驗班被分到普通班，本來心情就夠差了，沒必要再為難她了。”

*

離學校大門稍遠了些，葛小卉憋着的一口氣才順了些：“生活部這群仗顏欺人的。”

盛一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在等級分明的一中，學生會只會在重點班遴選。

重點班同學一些違反校規的小事情，學生會往往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對于盛一月這種“普通班”的學生來說，就是另一套評價标準了。

仗勢欺人，是葛小卉評價這群人的慣用詞語。

仗顏欺人又是什麽鬼？

只見葛小卉指了指教學樓的拐角處：“喏，你看。”

“你只不過是沒拉拉鏈就差點被記了名字，但剛剛那個男生校服連校服都沒穿就被放進去了。”說着，她靠近盛一月，壓低聲音補充，“我看了一眼，側臉是真的很帥。”

一場大雨過後，教學樓前有些積水。風吹過樹葉，發出好聽的沙沙聲，陽光透過香樟樹細密的樹葉落下來，在水面上蕩起一層薄薄的光。

盛一月看過去的時候，少年的身影閃過教學樓的一角，只堪堪看到一個輪廓。

沒穿校服，白襯衫，牛仔褲，黑色的匡威鞋。

時間像是午後時分從冰箱裏拿出汽水那麽短。

大抵是因為身材好，明明是一身普通打扮，卻有種難得的賞心悅目。

盛一月掃了一眼，對葛小卉笑道：“正臉只要長得不像大猩猩，別的都好說。”

*

六樓，校長辦公室。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茉莉花茶香。

年級主任寥應輝拿着一堆文件表格，匆匆進t門。

“張校長，您找我？”

開學第一天，大家要忙碌的事情很多，連帶着說話都不自覺地調成了二倍速，而且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寒暄。

張校長手下正簽着字，頭也不擡道：“之前從N大回來的那個學生，安排好了？”

寥應輝：“安排在十三班了。”

聽到這，張勉頓了下筆，皺眉看了寥應輝一眼：“十三班？十三班不是普通班嗎？”

寥應輝：“雖然是從N大回來的，但是按照他入學測試的總分看，達不到實驗班或者創新班的水平，這些班級學生素質高，課程進度快，我怕他跟不上。”

張勉放下手中的筆，從身後的櫃子裏面拿出一個文件袋，遞給寥應輝：“你看看這個。”

寥應輝接過來，仔細打開後，從裏面抽出幾張文件來。

他的目光逐漸從好奇變成了震驚：“這……”

校長定定看了他一眼：“他這種情況，分在創新班，應該跟得上進度？”

寥應輝立刻點了點頭：“跟得上，肯定跟得上。”

“只不過——”他面露難色。

張校長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寥應輝：“昨天所有學生都完成注冊了，市局那邊有備份，要正式去創新班，最早都是下個學期了。”

張校長皺眉沉思了一下：“就先這樣吧。”

想到他之前了解到的情況，忽然覺得，把這個學生放在普通班适應一段時間，或許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