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争吵

争吵

17

他們出了機場，直奔會展中心布展。章名陸暗暗吃驚，只見章程的行李箱備了展板圖紙，展品上架，駕輕就熟，像是經常參與這種活動。

章名陸垂眸，默默地将産品擺到臺面，他想過章程不是真失憶另有目的，現在又想有朝一日恢複後回到原本的生活。他張開手指，光亮輕不可察地游走。

章程拿手機看展會全景，映入章名陸落寞的背影，倏地一愣，恐高的反應不至延長這麽久，他悄無聲息地點了錄像。

到阿潮預訂的酒店大堂，前臺笑着問：“大床套房一間。”

章名陸頓了頓，被阿潮這小子氣的冒煙，大庭廣衆他還不能表露反感。

“謝謝。”章程手接過章名陸的身份證，道：“我讓阿潮提前訂的房，現在客房爆滿，加開房辦不到，你可以選擇加張床。”

前臺繃緊嘴角，專業的維持笑容。兩人進客房不久，阿潮的視頻通話在章名陸的眼前橫跳，沒等章名陸找他算賬，他先來邀功。

“陸哥，你們入住的客房是不是比咱們以前住的上檔？”

章名陸暗暗磨牙，問：“沒有兩個房間還沒有兩張床？”

阿潮道：“經費有限，咱以前都這麽訂。訂兩間房也不經濟，我看章程哥又是海歸又是學設計，可能住不慣咱的普通标間。我比對他們的客房，大床房更舒服，章程哥舒服，你也舒坦。”

他從手機屏幕翹首觀望：“章程哥不滿意？”

回到酒店，章程坐在桌邊對着電腦同人聊天。

章名陸問：“廠裏的事？”

阿潮：“億宴的測評師最近要進廠了，章程哥有沒有特別叮囑或者讓他們着手的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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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章名陸換了襯衫，看到章程仍然一邊笑一邊聊。

眼睛猛地被遮住，章程握着那只手。

章名陸道：“一天到晚的工作，你不累，我看的頭疼。”

章程的手指撓了撓他的手心，合上電腦，轉身将手從他的襯衫內裏捂到胸口，貼着有力的心跳。

章名陸不曾想他這麽膽大妄為，仿佛被人捏住了穴道的貓，不敢亂動。

章程眼眸垂下觑着他的敏感神經道：“我有喜歡的人，苑姐讓我先跟你說一聲。”

他在章名陸的胸口畫了顆心。章名陸欺身而下，問：“你知道我是什麽人？”

章程：“高中公開出櫃。我比你還早，從小都是。”

十指糾纏，氣息厮磨。章程的臉側開，冷聲問：“你有30億嗎？”

章名陸方才被捂熱的胸口猛地受到了沖擊，他審視章程含笑的眉眼。

章程沒有讓他多找到幾個理由：“我這藕泥黑的心眼，自從到織眠島，不對，從埠珍碼頭，每一步都在算計怎麽讓你對我放松戒備，情根深種。”

“你在胡言亂語什麽！”章名陸瞳孔裏的震驚逐漸在他堅定的回應下冷淡，手指糾纏在他的指間，一時逃不開，甩不掉。

章程道：“我字字真心。30億，我們春宵一刻，在一張床上談。”

“你是字字誅心！”章名陸瞬間從他的眼前彈開，跳下床：“章程，你當自己是國寶，還是傳國的玉玺！30億？我30萬也沒有！”

只見人沖到了客房門口，一手撐着牆穿鞋，只差“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在心間繞了繞，還是沒能說出口，章名陸很想看到章程，他好像受了章程的挑撥，最後一腳将拖鞋踢進客廳，拖鞋遠遠地在章程面前轉圈。

房門重重合上，門鏈搖搖晃晃。章程等了須臾，垂眸搖頭一笑，走到電腦前看被章名陸打斷的郵箱信件。

霍秘書：程總，斐呈內部在商讨和織眠島一家“吃你的果幹”工廠的合作意向，孟逸成表露想要收購他們當旗下的生産廠。

附件“吃你的果幹”資産規模報告。

章程下載後，掃了眼霍秘書整理的工廠詳情，他眉宇不自覺一挑，想到章名陸出門前的惱羞。

手機的來信震動讓游蕩的章名陸身體一抖，他面朝地鐵站的廣告玻璃努力拼出笑，快速地亮起屏幕。

藕泥眼子：我想吃香草冰激淩。附帶店家地址。

章名陸看着具體到門牌號的店址，臉上表情堪比川劇變臉，章程有時間查冰激淩店，不願意多發一條信息解釋。他的視線轉到地鐵線路圖，片刻後，章名陸看着車門上映出自己面無表情的臉，他盯一眼時間，盯兩眼，咬牙盯第三眼，閉上眼睛拿起手機，誤點開只有一行的信息。

藕泥眼子：距離你只有兩站，快去快回。

隊伍排到了門口，章名陸猶豫的時間全被章程看在眼裏，計算在內，他不得不承認。

待返回酒店，門打開的瞬間，看到章程仿佛自從他離開坐在電腦前沒有挪動過，聞聲眼睫在屏幕的光裏輕微地顫了顫，朝他張開手問：“陸哥這幾天要睡沙發？”

章名陸沒好氣道：“大床房也委屈章經理了。”

章程雖然坐着，身姿很正，自下觑着章名陸面不改色：“我擔心用力過猛，讓陸哥不敢和我睡同一張床。”

章名陸換了鞋，進浴室沖掉暑熱，“身先士卒”地掀開被子，整個人一卷，不再和章程多說。

章程将冰激淩放到桌面，只見杯子上畫了一個鬼臉小人：貪杯生涼。

*

收到億宴的通知，阿潮和評估人打了幾次電話，對方也沒有回複到織眠島的具體日期。

阿潮搬了凳子坐在小眼鏡旁邊，适時看到一個廣州的陌生號，他想了想接起，傳來的是一口蹩腳的粵語。

“章經理，是你嗎？”他問。

另一邊遲疑良久，阿潮以為猜對了，喊道：“章程哥，你改號碼不通知一聲，我差點摁了。”

“章程”還是沒答，阿潮問：“陸哥沒在你身邊？”

電話好像有人守着，遲遲沒人回應，小眼鏡不由機警，阿潮後背冒寒氣，試探：“你們分手了嗎？”

小眼鏡用力敲了一指鍵盤。

阿潮拿遠手機：“小周，章程哥可能打錯了，我先挂了。”

适時對面的人喊：“吃你貴幹廠的齊經理不？我是克瑞斯。”

阿潮的脾氣立時上頭，這人用變音軟件拿他消遣。

忽見小眼鏡在桌面翻找，最後翻出采購表點着“億宴”，阿潮恍然一臉谄笑道：“億宴派的評估師克瑞斯，久仰大名，我們廠都在等着您！”

對面好像笑了一聲，又正經回：“在你們貴幹廠門口啦。”

阿潮瞬間僵住，從辦公室的窗一瞧，他着急慌地下樓，心道，億宴遍地卧龍鳳雛，負責産品評估的人出門在外秉承公司的傳統，讓人措手不及，貴幹廠？他怎麽沒跑去貴州！用的還是廣州手機卡，也是參加完博覽展銷會？陸哥他們差不多時間也快到了。

一邊腹诽一邊到門口發現空無人影，阿潮問門衛：“人呢？”

“進廠房參觀了。”門衛大叔納悶他火急火燎，“以後也是廠裏的人，top企業下派的……”

不知道“克瑞斯”和門衛說了什麽，門衛讓他輕輕松松進了廠，口音也被帶偏了。阿潮上氣不接下氣地沖進廠房，問：“億宴的評估師到了？”

員工一指和藺師傅攀談的青年，還想看熱鬧，被阿潮的手揮走。

藺師傅看人眼光高，很少跟人談到技術，他謙虛好學，他關注的人肯定能力不比他的經驗差多少，章程是一個。自從廠裏增添電商銷售，跑車間的是小眼鏡，每次平臺和業務部的時間湊到一起，阿潮讓車間加急出貨，藺師傅将親疏有別表現得理直氣壯：“廠長讓章經理放手幹，後勤不能拖後腿。”

适時藺師傅眉開眼笑，阿潮看評估師手裏翻的資料眼熟，是章程之前的機器修理圖紙。

“克瑞斯先生，我們吃你的果幹廠恭候大駕。”他客套地伸手。

眼睛打量評估師的鞋，鞋不是什麽名牌，他腳上的動作令阿潮變色，只見他擡腳就要迎接阿潮的手。

“我大駕光臨，齊經理四蹄生風。”青年的聲音在他頭頂上道。

藺師傅笑道：“別逗弄他了，他每天被你爹盯着。以後在廠裏上班，不怕他‘報複’你。”

“他讓我穿小鞋，我掐他貨。”

阿潮擡頭看人，左右找了找，怒氣沖沖送他一腳：“五子，你是億宴派的人！”

桂念源實習的公司便是億宴，看到招募生産商的最後名單上有他們廠，公司又調遣人到埠珍，他順道回織眠島。

“你怎麽招惹我爹了？他天天來廠裏。”桂念源問。

阿潮：“我能勞動他老人家送菜送湯，他為陸哥，還有章程哥。”

桂念源想到桂媽的配方表問：“咱們廠新增的生産線也是章程哥決定？”

阿潮：“廠裏還是陸哥拿主意，章程哥的意見采納的可能更大。”

桂念源看了看阿潮：“陸哥這次沒帶你到廣州，你也沒意見，我發現廠裏的人對章經理心服口服，不像剛到島上的人。”

阿潮又踢了他一腳：“咱們廠現在用人，沒有章經理，哪有你的事！你幹的好，我也服你。”

桂念源比着“懂了”的手勢道：“我知道咱們廠的管理層了，先找章程哥，我歸他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