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沖動

沖動

30

酒店這日門庭若市，進廠的車輛不斷，迎賓的工作人員上前指引司機停車，大廳的賓客交頭接耳，不少佩戴“斐呈果汁”工作牌的員工。

前臺領房卡的人看着眼前的盛況，不由好奇：“斐呈果汁辦喜事？”

“婚禮在二樓，斐呈果汁的晚宴在三樓。”只見年輕男人一邊打電話一邊回答他們，正是秦越嶺。

電話猛地挂斷，秦越嶺看了眼發送的消息，答應好了，章名陸和章程提前到埠珍，奇怪的是，從早晨商量見面時間後，再打一直無人回應。

“陸哥還沒來嗎？”

秦越嶺一轉眼，看到秦雅出了門，道：“你着什麽急，找你的新郎。”

秦雅咬着紅嘴唇，抻着脖子朝外面看：“我瞧瞧陸哥的對象，當年沒看對眼，我就覺得他看人挑的很。我要知道輸在哪兒？”

“你也不怕新郎吃醋。”秦越嶺好笑，他這妹妹記仇，從哪裏跌倒，将哪裏踩平。

“挑的是什麽好日子，跟斐呈湊到了一起。”秦雅滿臉不快。

秦越嶺：“湊巧了，你們以後越過越好，比果汁甜，大富大貴。”

斐呈的人突然一陣慌亂，秦雅的臉嫌棄地一撇，待人走遠，低聲道：“看到那人了嗎？始……”

秦越嶺捏着她的嘴，只見孟逸成慢了一步上樓。

不多時，人分散到樓上的宴廳。祝衍從樓梯步到二樓喘了口氣，擡眼看到婚禮的立牌，慘笑，他和程途應該有一場這麽倍受祝福的婚禮。

婚禮即将開始，禮金接收臺前面擠着一些賓客，身量高的男人擁着前面垂首登記名字的人，完全攔住了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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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的朋友？”

“家人。”男聲朝宴廳喊道。

“寫到這邊。”

“寫錯了。”還是剛才的男人，聲音壓低變的柔和。

“錯了？”另一個人驚訝地問。

章名陸握着章程的手在登記本上糾正，對接收禮金的人道：“我們家人來齊了，祝新娘新郎百年好合。”

祝福聲傳遍了整層樓，宴廳裏的賓客紛紛看門外的人。

章程看到秦越嶺朝他們走，瞪大眼睛，發覺他們的意圖，臉上驚訝的表情不由變得無奈。

只見章名陸牽着章程的手大步朝宴廳的反方向跑，等在門邊上臺的新娘和章程對了一眼，看到章名陸的動作，擡腳就要追，被秦越嶺搶先關上了宴廳門。

祝衍身體不由自主地被那聲“錯了？”引到禮金臺，盤旋胸腔的不安在門內歡快的音樂聲裏尋找出口，撕開了五髒六腑的舊痂，一陣陣生疼。

“您是哪邊的客人？”

祝衍盯着禮金臺上的登記簿，鎮定道：“我朋友讓我替他為新郎新娘送紅包，不知道他來了沒有？”

“我幫您找找，您說他的名字。”

“程途。”

片刻，禮金臺的人道：“他好像沒來，您再和他聯系問問。”

“我先看一眼。”祝衍沉眸，比對名字，翻到最後一頁，他放慢速度，直至手指落在其中一行停頓，上面分明是兩個人的字跡：章名×程。

“章名”兩個字帶了幾分熟悉，後面的“程”又是另一個人的筆跡。他瞬時想到方才的兩人，手指不由攥成拳。

“找到了嗎？”對面的人正收桌子，到裏面參加婚宴，見他神情逐漸凝重，小聲問。

不等他回答，背後的人突然喊他：“祝衍，遇到熟人了？”

孟逸成打量婚禮上的名字，視線轉到他身上，祝衍瞳孔不可察一縮，要了一只紅包，随手拿出一沓現金，在登記本上寫了名字。他快步走到孟逸成身邊，道：“遇到了也算緣分，送份祝福。”

“這是你和前任的習慣？”孟逸成語氣明顯對他方才的離席不滿。

祝衍看着她冷笑：“他從不參加別人的婚禮。”

回到斐呈的主場，孟逸成挽着祝衍的手臂，兩人俨然一對天成佳偶。孟亘自祝衍到場，觀察他的舉止，道：“祝總若是還有更要緊的事情，這裏有逸成，你可以先行。”

祝衍輕輕地點着孟逸成的手：“恒立的業務，沒有比現在更重要的合作。斐呈的新品将會走到更大的商場，變成顧客的首選，這是恒立和斐呈共同的目标。”

孟亘點頭：“期待我們更進一步。”

孟逸成笑道：“哥，祝衍來了，我帶他見見爸媽。以後斐呈和恒立往來的機會更多，也好借今天的場合打招呼。”

适時桂念源拿到了藥材果幹的産品檢測合格證書，将果幹送到億宴。盛禮司道：“念源，你到島上之後幹的不錯，等這批果幹進入市場，億宴打算讓它們主要外銷。”

鐘瑜進了辦公室，看到顧享宴面對窗戶，掂量手裏一袋零食，窗外的光線游走在上面。

顧享宴：“鐘，織眠島果幹廠的新品。”

鐘瑜想到她的織眠島之行，道：“不是他們章經理親自來送，對我沒有吸引力。他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顧享宴：“他現在不想露面，你等他想出現的時候。”

鐘瑜頓了頓，想起她什麽時候說過：“我有前提，只等程小途，其他人另當別論。”

*

宴廳逢迎碰杯。

軟床纏綿。

樂音盈灌廳堂。

海暗潮湧。

章程的手幾次探到床側，被另一只手不由分說地收回，攀在自己的肩上。

章名陸低聲道：“什麽也不記得，只要從現在記得我就行。”

手機鈴聲持續振動，章程在一次次的墜落邊緣清醒，除了他的手機，還有章名陸的手機，章程盯着虛空，辨清了備注人。阿潮，小眼鏡，小眼鏡，阿潮，阿潮，桂念源……他猛地從章名陸的掌控找到了被掃開的手機，啞聲怒道：“章名陸！”

章名陸瞬間回神，撫着揉着章程的後腦勺，問：“什麽人讓你這麽沖動？”慵懶不乏委屈，洇的空氣發軟。

“廠裏看家的人。”章程也不知拿的是誰的手機，摁了接聽。

頓了須臾，阿潮忽然哽了聲：“陸哥，哥……我……”

章名陸原本溫潤的眸子立時冷下，問：“工廠怎麽了？”

“哥……我對不住你，工廠被人……燒了。”

章名陸感覺從內裏泛湧的寒意頃刻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章程淡定的聲音過了很久才逐漸有了聲道，回到他的感官。

“阿潮，你先看好現場，不要讓人亂動。”章程試圖掙開他的手臂，無奈他愈發用力，只能一面穿上衣，一面交代阿潮。

章名陸緩緩地喘息。

察覺他的平複，章程轉身，只見章名陸俯身，唇上餘溫未消，他接過手機，徑直到浴室：“先讓島上的人限令出行。”

對面回了什麽，章名陸的肩頸松了松，低垂的眼眸陰沉 ，笑道：“還行，就算是海裏的魚，我也要他們回到鍋裏。”

*

前夜，廠房的員工加班加點完成了大量的貨，聚在辦公室吃夜宵。

“齊經理，等到貨一發，貨款到賬，咱們的獎金也該發了，有沒有這個數？”

阿潮看了眼，不置可否：“陸哥什麽時候虧待過你們，等着就是。”

“章經理的提成豈不更多，這一年咱們廠的業務量比之前翻了翻，還都是大單。”

“這麽快，章經理住廠長那一年了，照理講，他拿了獎金也該搬出去啦。”

“我一直覺得章經理遇到了事，不會長久地待在織眠島。”

“甭管那麽多，章經理帶我們喝上了湯，織眠島記着他的恩情。”

阿潮面上的笑倏地僵了片刻，适時小眼鏡在樓上喊他：“你們也趕緊回到自己的位置，越到了這種時候，越要小心。”

“小周你越來越有當領導的氣場了啊，光聞聲，我還以為章經理，吓我一跳。”

“咱們廠沒那些虛頭虛腦的等級制度，廠長經理都是自家人，章經理也沒讓你們吃過虧，沒事的時候別整天念叨，他知道了怎麽想？”小眼鏡道。

阿潮盯着他直笑：“章經理如果真搬走了，咱們還有路經理，這份授人以漁的氣度就是我齊之潮比不了。”

小眼鏡看他們打趣，不等他返回辦公室，眼前猛地黑了，樓下的聲音停了幾秒，立刻吵嚷：“怎麽又停電了？”

“到電力室看看，是不是跳閘了？別耽誤了生産。”

阿潮亮着手機屏朝小眼鏡道：“你眼神不好，待在樓上別再磕着拌着。”

“注意倉庫，貨還在那壓着，只等明天發。”小眼鏡道。

“藺師傅……”阿潮還沒說完，冷不防毛骨悚然。

外面的人突然喊起來。

“什麽味這麽嗆人？藺師傅在檢查設備嗎？”

“好像是汽油。”

工廠門口晃動的手電快速跑到辦公樓，負責巡邏的員工道：“阿潮，我們發現一個在廠房周圍的外來人員，還帶着相機，剛才一直在拍照，不知道停電是不是他幹的？”

“我有記者證，過來采訪你們廠長。”那人大聲回答。

“我們廠長從不接受采訪，工廠門口貼的你沒看！”阿潮怒聲道。

小眼鏡擡眼，他呼吸一滞，眼鏡片猛地映上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