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察覺

察覺

楊過回過神, 低頭看着手裏的重劍輕聲道：“我在想······我們接下來是要離開還是留下？”他擡眸瞧着落塵，“你覺得呢？”

落塵看着他的眼睛，發現那雙眼睛裏好似多了些什麽, 變得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你想留下陪着郭伯伯一起守城？”

楊過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 只是說道：“以前在尋找你的時候, 我和師父踏遍了整個大宋，遇見過很多蒙古人殘殺宋人的場景。我無法想象若是有一天大宋門戶大開，蒙古軍長驅直入之後，百姓們會如何？我之前想過，等找到你之後，陪着你踏遍大宋河山之後，就回到襄陽城，幫助郭伯伯一起守城。”

他看着落塵，眼神很認真，比他之前充滿愛意的眼神更加的認真。“我知道, 以我們這些人的力量是無法左右大勢所趨的。所以,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 你就回白駝山莊。”

落塵默默看着他好一會兒, “這是你的真心話？”

楊過點頭, 這自然是他的真心話, 他雖然喜歡落塵，可是卻不想讓落塵也背負着和他沒有關系的襄陽城。他和落塵說這些, 心裏已經打算好了, 他決定不再把他對落塵的愛意宣之于口，就這樣看着他安好已經足夠了。在他做下這個決定時, 他就已經不再奢望得到落塵的回應了。

落塵不是小孩子，自然明白楊過說這些話的意思, 但他卻不準備聽他的。他自己的人生，憑什麽要讓別人做決定？他沒有對楊過冷臉，也沒有發怒，只是淡淡笑道：“我很感謝你的一片心意，但我是做不到看着你在前面浴血奮戰，而我在西域偏居一隅。”

楊過還想要說什麽，卻被落塵攔下，“你還記得我們當初的心願嗎？”

“自然記得。”楊過點頭，“攢夠銀子，開一家酒樓。”當時他們把這個願望視作自己最重要的目标，又怎麽可能會忘。現在他們已經長大，身上也有了錢，別說開酒樓了，就是直接買一座都不會猶豫。

落塵笑了，“我打算在襄陽城裏開一間酒樓，無事時，你就給我做跑堂的，有事的時候，我們上陣親兄弟。”

楊過心裏似乎有什麽想要從心口處湧出來，他直視着落塵的臉龐，清麗絕倫的臉上漾着柔柔的笑意。他忽然有一種沖動，他想要抱抱落塵。他這樣想着也這樣做了，他将落塵擁入懷中，好似抱着什麽珍寶，不敢用力。昏暗的燭光下，兩道人影交疊着映照在窗戶上。

雖然楊過沒有明言，但是郭靖還是察覺到了楊過的意思，他拍了拍楊過道肩膀心裏很是欣慰，“你還年輕，這裏有我呢，還不必你守在這裏。”

楊過笑了，“芙兒他們都能為襄陽城出自己的一份力，我這個丐幫幫主又怎能袖手旁觀。”

郭靖聞言只是嘆了一下，到底沒有再說什麽，真到了那一天，總不會讓他留在這裏就是了。

郭芙知道落塵打算在襄陽城裏開一間酒樓之後，拉着耶律齊和程英他們就過來陪着落塵和楊過查看場地，襄陽城雖然有郭靖鎮守在這裏，但依然還是會有不少人離開，來了走，走了來，襄陽城也算是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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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塵很快就找到了一間合适的酒樓，正好酒樓老板不幹了，他就順手給接了。

蒙古大軍暫時沒有動靜，倒是難得的平靜了一些日子，落塵趁此機會将酒樓重新布置了一下，就開業了。為了熱鬧，更是請了舞獅舞龍隊，壓下了街上的蕭條。

落塵站在櫃臺後面，看着楊過來來回回的給人送菜，不禁彎了眼眸。

耶律齊打趣道：“能讓丐幫幫主做跑堂的，歐陽兄還真是古往今來第一人。”

落塵笑道：“他願意的，這可不是我逼他啊。”

郭芙看着楊過快速又自如的穿梭在人群裏，也忍不住笑了：“耶律大哥，無雙，師姐，咱們今日也點幾個菜，享受一翻被丐幫幫主上菜是什麽感受。”

落塵手持折扇在郭芙的額頭敲了一記，“那還不進去，我這裏的生意可是很好的，小心一會兒沒位置了。”

郭芙摸着被敲的額頭笑了笑，急忙拉着耶律齊的手上了二樓。程英落後了幾步，看着大堂裏樂呵呵端菜的楊過心下就有些酸澀，楊大哥好像很開心，她收回目光緩緩上了樓，将心裏那抹對楊過的悸動壓在了心底。

“累不累？”落塵拿了帕子為楊過擦拭着腦門上的汗。

楊過搖了搖頭，“不累。”這點活兒哪裏就累了，他端着托盤的時候就想起來當年他們那間簡陋的小飯館了，那是他長這麽大最開心的一段日子。

酒樓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裏，一抹紅色的身影伫立在人群裏，滿眼驚愕地看着落塵和楊過略顯親密的動作。

黃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們，她向來聰慧，雖然很少見過兩個男子這般，但也不是沒有見過。她遇見郭靖之前扮作小乞丐流浪，什麽事沒有見過。是以她一看到落塵和楊過這麽親密，心裏就有些不安，率先想到的就是想法。

身為東邪的女兒，雖然和郭靖幾十載夫妻，但是她骨子裏的離經叛道從來不曾變過，所以她也不覺得兩個男子在一起有什麽不可，只是擔心郭靖知道會難過，會憂心。

落塵正在為楊過擦汗，忽然就感覺到一道目光凝視在他們身上。他轉頭直直就看了過去，當看清那人是黃蓉時，頓時愣住了。

楊過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也愣住了，郭伯母？看到黃蓉眼裏的驚訝，楊過心下一轉就知道因為何事。他和落塵說了一聲，就走了過去。

落塵看着楊過和黃蓉消失在人群，抿唇不語，眼裏閃過了擔憂。

郊外林子

“你和小塵………”黃蓉停下了腳步，直接了當的問道。

楊過沒有隐瞞，說道：“是我對小塵有那種心思，不關小塵的事。郭伯母若是生氣只管對着我就是。”

黃蓉擡眸瞧着眼前這個已經比自己還要高的孩子，長身玉立，英姿勃發，面如冠玉，不知不覺間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

她嘆氣：“你和小塵都是男子，你可想好了你們的以後嗎？”

楊過不在意地笑了：“郭伯母，自從我決定留下，我就沒有打算和小塵說明自己的心意。若是日後真的有個萬一，那他也只是失去一個好友，時間久了就會忘了。所以………”他苦笑着，“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我和小塵的以後。”他們也許沒有以後。

黃蓉聞言心裏不禁動容，她和靖哥哥又何嘗不是如此，只要在一起，便是最後真的……她也是願意的。

其實她對楊過的話并沒有太相信，因為她可以看得出來，落塵對楊過并不是無意。只是感情這種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她也無法多說什麽，只道：“你已經長大了，既然你已經決定了，我也不好勸你什麽。你郭伯伯那裏……他若是知道，我會幫你勸勸他的。”

“謝謝郭伯母。”楊過知道郭靖最是看重黃蓉，黃蓉說的話，他很是能聽得進去，只是不知道是否有這個機會。

酒樓裏，落塵心不在焉地算着賬，不時擡眼往外面看着，很快他就看見楊過臉上帶笑的跑回來。

“郭伯母有什麽事嗎？”

“沒有，只是說近日蒙古大軍又有些不安分。”楊過搖了搖頭，沒有說他和黃蓉說了什麽。

落塵心知楊過在說謊，黃蓉剛才看着他們的眼神很明顯就是看了出來，但也沒有戳穿楊過的話。

“那我們要早做準備了。”

楊過點頭，若無其事的回了後廚繼續他的跑堂之責。

他倒是也沒有騙落塵，沒過多久，蒙古大軍就有了動靜。楊過和落塵穿上了輕甲上了戰場。

戰場上硝煙彌漫，喊殺聲震天。楊過和落塵的身影很快就被淹沒在戰場上。

“小心！”楊過手裏的長劍砍斷刺向落塵的長戟，“沒事吧？”

落塵緊貼着楊過的後背，兩人背靠着背，“沒事，保護好自己，不用太護着我，我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之人！”

一劍刺出，熱血飛濺在甲胄上，就連幹淨白皙的臉頰上都染上了鮮血。

殺到最後，落塵拿劍的手都在顫抖。聽到蒙古那邊忽然傳出的鼓聲，蒙古大軍開始如潮水般撤退，他一直挺着的那口氣驀地散了下去，再站不住的半跪在地上，手裏的劍也插進滿是鮮血的地上。

他擡眸看着遍地的屍體，橫屍遍野，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明白這個詞的意思。鼻尖滿是血腥味兒，這麽多人，有缺胳膊少腿的，亦有被砍了腦袋的……不知道有多少是死在自己的劍下。他捂住嘴忍不住幹嘔，手裏的劍再無力握緊，跌倒在地上。

“小塵！”

落塵被楊過半摟半抱着扶了起來，“你怎麽樣了？”他見落塵臉色蒼白，眼裏難掩痛色，很是明白他的感覺，“我就不該答應讓你跟着一起來。”

“我沒事，緩緩就好了。”落塵擡手搭在楊過的胳膊上，卻感覺掌心下一片粘膩。定睛看去，大驚道：“你受傷了？”

楊過的胳膊上有一道長長的傷痕，鮮血淋漓，染滿了落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