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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驟然的電話鈴聲, 打斷了一室靜谧。

沈南柯簡直是有些慌亂地接起了手機,“你好。”

“你出去了?”李海峰的聲音落過來,“今天要确認合同, 你的産品數據還沒發給我, 敲門沒人應。”

“我在外面, 出來吃早餐。”沈南柯的聲音恢複了正常,她甚至都沒敢看孟庭深的眼,她摳了下餐桌邊緣,“我郵箱發給您,馬上。”

李海峰笑着調侃,“你怎麽還出去吃獨食?吃早餐不喊我們?”

“我看你們都習慣了酒店的早餐,我想出來吃點不一樣的。”沈南柯反應也極快, 她說, “需要帶什麽嗎?”

“不用了, 都吃完了。”

沈南柯又跟李海峰寒暄了幾句,挂斷了電話。

緊張的情緒因為這通電話緩解, 她再看向對面孟庭深時情緒平緩多了, “你今天有工作嗎?”

出太陽了, 冬日澄淨的陽光越過落地窗直接地鋪灑進了餐廳,落到了孟庭深身上。他穿着嚴謹的黑色高領毛衣, 修長的手交疊着放在腿上,左手腕上露出手表的一角, 銀色光芒清冷。他的睫毛是金色, 瞳仁也被映成了淺褐色, 他眼睛裏仿佛盛着一片海。

往前一步, 便會溺死在其中。

他t那樣溫柔,夢一樣。

“有。”孟庭深垂下眼睫, 有條不紊地收拾着餐桌,“你覺得我剛才我提議有什麽問題?你可以跟我聊聊。”

沈南柯快一步起身把兩個人吃剩下的咖啡杯連帶三明治包裝紙一起裝進了牛皮紙袋裏,她利落地收拾着一切,“工作多嗎?還有休息的時間嗎?能不能先去睡一覺?”

沈南柯收拾完了餐桌,把餐桌恢複最初的潔淨一塵不染。她站在桌子的另一側,望着孟庭深,“你是跟我在一起壓力大睡不着?還是我睡姿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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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溫泉酒店住的那一夜,孟庭深被她擠到了床沿上,他提過她睡姿很差。

“不是。”孟庭深往後靠在椅子上,松開了手,“昨晚是意外,我正常情況下不失眠,我會找時間去補覺——”

眼前光影一閃,柔軟的木質香調随之而來,那是酒店沐浴露的味道。垂落的順滑長發碰觸到他的肌膚,帶起了癢意,随即臉上多了一片溫熱。

她繞過餐桌過來,一手按在他身後的椅子上,另一手落在餐桌上,唇落到了他的臉頰上。

不是激烈的接吻,不是那種報複一樣地啃噬。非要把他的唇咬破,她輕輕地吻了他的臉頰。

世界靜止,空氣停止了流動。

她的呼吸輕柔猶如春風,掠過了湖面,留下了一圈圈的漣漪,緩緩慢慢地蕩開,無聲無息。

只有湖水知道,一共泛起了多少漣漪。

心動與呼吸同時到達他的世界。

“孟庭深。”她離開了他的臉頰,退後站在桌子的另一端,清淩的眼望着他,“我先走了。”

“嗯?”他掀起眼。

沈南柯在他反應過來之前迅速退到了酒店房間中間,她穿上了羽絨服外套,拎起袋子,快步往門口走,走到門口她又回頭。

孟庭深還坐在原地,連姿勢都沒有動一下,他坐在光下直直看着她。

“再見。”沈南柯綻放出燦爛的笑,說道,“我明天早上的航班,我先回去了。”

“再見。”孟庭深開口,聲音微啞。

沈南柯松開手走出門,寒風撲來,撲到她熾熱的臉頰上。

她稍稍冷靜下來。

電話再次響了起來,生産部那邊的電話,沈南柯徹底地恢複冷靜,跟對方溝通着,一直到出門坐上了出租車才結束這個電話。

太陽出來了,昨晚那場雪仿佛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她打開了車窗,讓冷風灌進來,吹在她的臉上。

早晨的孟庭深美好的不可思議,夢境一樣。溫柔的像是一顆柔軟的棉花糖,撲面而來的香甜。

毫無保留地相信一個人,要麽成為童話,要麽成為笑話。沈南柯曾經成為了笑話,此刻,她再邁出去,會怎麽樣?

手機響了一聲,她深呼吸,翻過手機看到上面的短信。

老公:“回程路上注意安全。”

不尖銳對立,不歇斯底裏。不去攻擊對方,他溫柔地包容她。

昨晚玩游戲時改的稱呼還沒有改回去,沈南柯一時間也不是很想改。

先這樣。

又一條消息進來,老公:“你的舊衣服還要嗎?”

當然不要了,那麽羞恥的衣服穿一次就行了,哪能次次穿?

沈南柯:“扔掉!”

一分鐘後,孟庭深的消息再次過來:“剛才那個吻,能告訴我是什麽意思嗎?”

沈南柯壓下了唇角的笑,她看着這條短信。

老公:“我們可以和平地溝通,我希望我們的婚姻能夠長久。”

沈南柯确實不擅長跟親密的人溝通,大概受沈錦蘭影響。沒有愛人的能力,逃避親密,不會溝通,只會用吵架這種方式來尖銳地輸出自己。仿佛好好溝通,承認愛意便是輸了。

當年孟庭深不走他們會在一起嗎?答案是不會,她太尖銳了,嚴重缺乏安全感。是她親自把孟庭深給推開,她也惶恐不安,弄不明白對孟庭深具體是什麽感情。鄰居哥哥?死對頭?發小?一直陪在身邊的人?唯一會關心她死活的安全感。她對他有占有欲,看到他身邊出現女生會很煩躁。她不知道那種煩躁的源頭是什麽,她隐隐覺得他早晚會離開。

她不斷地試探他的底線,不想他離開的方式不是挽留,而是推開。

她的心理非常不健康,很糟糕。

他們需要改變,其實是她需要改變。孟庭深給了她臺階,他包容了她的自尊。只說他自己的問題,他比她成熟太多了。沈南柯以為主動的是自己,實際上這條路百分之九十九都是他在走。

沈南柯咬了下手指關節,她很久沒有這麽做了,小時候她特別喜歡咬手,壓力大就咬手,把手咬的血淋淋。後來沈錦蘭發現了,嚴厲禁止她再咬手,咬一次打一次,她不敢再碰了。

很多年後,她再次咬手了,她反應過來後立刻把手挪開,坐直脊背靠在出租車的座位上,她一個字母一個字母認真而鄭重地打字:“你想過談戀愛嗎?”

沈南柯敲下這一個字簡直是用盡了她全部的勇氣,發送成功那一刻,她心跳的很快。

老公:“?”

老公:“我們結婚了。”

老公:“我不會談戀愛。”

沈南柯心動停止了,恢複如初。

結婚就不配談戀愛了嗎?他們之間就不配有一段健康的戀愛關系嗎?結婚不能提愛?

他說他不相信愛情那種東西的存在,所以,他對沈南柯好上天,也不會說愛她。

反思中止,沈南柯升上車窗,隔絕外面的冷空氣。

孟庭深确實需要改變!他只想要婚姻的想法也不是很健康!

沒有人會不期待愛情,沈南柯也期待。她想跟孟庭深再進一步,必然不能只停留在他構架的“穩定婚姻”關系裏。

沈南柯:“你有過戀愛的幻想嗎?”

嗖的一聲,發送成功。

沈南柯再次咬手,不行就算了,她也不是很期待跟孟庭深去談什麽鬼戀愛!

孟庭深的電話打了過來,沈南柯沒接,挂斷後繼續打字:“你難道從來都沒有想象過談戀愛是什麽樣?你夢想中的女朋友是什麽樣?你會擁有一段什麽樣的戀愛?你們的相處模式?具體構架?你們會做什麽樣的事?和平交流,你可以拒絕回答,。”

漫長的等待,快到她的酒店時,孟庭深的微信過來了。

孟庭深:“我沒有過戀愛幻想,我的人生規劃裏沒有戀愛這一項。但我對你有過幻想,我剛出國那段時間,頻繁地夢到你。你穿着白裙子,手上帶着一支紅玫瑰,笑着穿過人群中走向我,牽住我的手。”

孟庭深:“你呢?”

果然是做夢。

沈南柯不會給人送玫瑰,也不會穿白裙子。

沈南柯想了想,回複:“陪我去坐一趟公交車,一個人戴一個耳機。耳機裏或許有歌,或許只是英語聽力。”

孟庭深:“只有這個?”

沈南柯下了出租車,迎着寒風往酒店裏走。從入口到酒店電梯,一共三百米距離,沈南柯在心裏罵了孟庭深八百個字。

這不夠嗎?初戀的幻想,多麽美好的畫面!

踏入電梯,沈南柯冷靜回複,“再加個,陪我去之前那個游樂場蹦極。”

孟庭深:“前一個可以,後一個不行。想都別想,只要我活着,我就不可能讓你去蹦極。以前不同意,現在不同意,以後更不會同意,不準去。”

早晨的美好煙消雲散。

為了打消沈南柯去蹦極這個念頭,孟庭深一整天給她分享了二十七個鏈接,全是蹦極的危害,可能會發生的危險,總而言之,不能去!

沈南柯自然不會真去蹦極,她少年時一無所有,才會去蹦極。如今她身家幾十億,要錢有錢要老公有老公,要體面有體面。

為什麽要去做那種極端的事?

沈南柯怕他再發下去,今晚也會失眠,及時回複,“我不會去蹦極,可以了嗎?你幾號回國?具體航班信息發給我。”

很快孟庭深便把航班信息發來了。

十號下午六點。

可以,她會穿白色裙子帶着玫瑰去接他。

沈南柯第二天一早飛回了國,她工作很忙。公司在開新的産線,也要推新的産品上線。

十號當天她把全部工作壓縮到了上班時間,特意早下班了一會兒,提前回去化好妝,換了條白色長裙,套上白色長款長款大衣,開車趕往了機場。

人生第一次,為一個男人搞浪漫。

她查過那個航班,一直在看落地消息。沒有延遲,準點降落。

她等在出口,把玫瑰背在身後t,隔着欄杆看着每一個走出來的旅客。

孟庭深很高,應該一眼就能看到。

沈南柯不是沒談過戀愛,第一次這麽忐忑,她站了很久,也沒有平複心跳。反而随着時間的推移,心跳的越來越快。

時間到了六點半,取行李的人也陸續走向了出口。

沈南柯手指攥的很緊,玫瑰花光裸的枝條刺的手指微微有些疼,手心裏有了汗意,依舊沒有看到孟庭深。

七點。

沈南柯松開了手,拿出手機淡定地發信息給孟庭深,“你落地了嗎?”

孟庭深沒有回複,她仰起頭看着機場天花板上熾白的燈,覺得自己是個傻|逼!

她不死心,又等了半個小時。

七點半,沈南柯打電話過去。

“你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這個狗!

去死吧!

沈南柯打了十六次,全是無法接通,她把玫瑰花扔進了垃圾桶,返回了停車場,開車回家。

什麽垃圾男人!

她搬到了孟庭深的房子裏,她的房子現在是個空房。孟庭深回家獨守空房吧,她原本還想給他個驚喜,他就不配有驚喜。

沈南柯坐電梯上樓,他的房子是頂層。

推開門,玄關燈應聲而亮。

燈光一路從玄關亮到了客廳,整個房子便陷入了柔和的熾白色。

沈南柯把包扔到了玄關櫃子上,換上拖鞋往裏走。

六百平的大平層,裝修風格以白色為主,簡約有格調。很符合他的性格,應該是他挑的裝修。空曠而寂靜,沈南柯忽然很想自己的小窩,不如搬回去算了!

她最近忙死了,還要抽空搬家,搬到他的世界裏。

房子裝了全屋的智能系統,他說的他家用了大量的訊達智家産品,竟然是真的。

這算是他的房子。

他避開他媽,自己搞了一個家。

也是狗中狗。

沈南柯返回主卧,洗了個澡,出來時已經九點半了。孟庭深沒有發信息給她,也沒有回電話。

沈南柯把白色裙子扔進了垃圾桶,回到主卧的大床上,思索着怎麽搬回去。看看這屋子裏到處的東西,放棄了折騰。

搬家太累了,她搬到這裏,雖然請了家政。雇了很多人,她自己還是整理了一夜。

也太折騰了。

在床上躺了一個小時,沒有一點睡意,只想殺孟庭深,沈南柯再次撥打孟庭深的電話。

依舊是無法接通。

他幹什麽去了?

沈南柯又打給了孟庭深的秘書,同樣的無法接通。

飛機上?換航班了?怎麽沒告訴她?

沈南柯不放心,找方程要了程垚的電話,在糾結着要不要打過去,孟庭深的電話打了過來。

鈴聲響徹寂靜的房間,沈南柯的心跳和怒火一起沖上了心頭。

她深呼吸,接通電話。

“我沒回國,洛杉矶那邊有點事,我要過去處理。”孟庭深沉穩的聲音落過來,“剛落地,怎麽打這麽多電話?發生了什麽事?怎麽了?家裏有事?”

“沒事,什麽都沒有發生。”沈南柯怒到了極致,反而冷靜下來,“只是通知你,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們去辦個離婚手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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