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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你不是說你們搭夥過日子嗎?怎麽瘋成這樣?”方程坐在餐桌對面翻着平板電腦, 啧啧稱奇,“現在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孟庭深的太太了,真的是意義上的全世界, 國內外媒體都在報道。”
沈南柯上飛機沒多久, 孟庭深的車禍就被報道了。車禍現場也放了出來, 廂式貨車從左側撞上了孟庭深的座駕,充滿惡意的撞擊角度。堅固的勞斯萊斯半截車身被撞凹進去,幸好他坐在後排右側,才保住了命。車禍現場照片過于慘烈,引起了軒然大波。
談判關鍵時刻,重要決策人之一出這樣惡劣的車禍,很難不往陰謀論上想。如今全世界的焦點都聚集在孟庭深身上, 沈南柯在采訪中闖入, 披頭散發, 沒有化妝,在病房哭的眼睛紅腫失态, 成功成了‘悲情’中的一環。
孟庭深的太太, 他的家屬, 哭着說只要他安全。
沈南柯從病房出來,她的高清醜照便滿天飛了。她沒回孟庭深的公寓, 她被媒體正面拍到照片全面曝光,單獨住不安全, 她暫時住在程垚的房子, 跟方程住在一起。
沈南柯長嘆一口氣, 各種意義上的嘆氣, 嘆完繼續埋頭吃面,“你什麽時候回國?”
“我哥安排了明天的飛機, 讓我走。”方程不笑沈南柯了,撂下手機抱臂靠在椅子上,蹬着桌子腿,“勸不動,根本勸不動那個財迷,無功而返。”
“目前這個形勢,他們掉一根汗毛,就會被全世界指責,當地政府比我們更怕他們出事。”沈南柯冷靜下來,分析道,“孟庭深這個車禍一出,你哥就安全了,而且談判一定會順利。”
沈南柯提到這個很難沒有怨氣,再陰謀論點,她都懷疑這場車禍跟程垚有關系,畢竟他獲利最大。
“你和孟庭深怎麽回事?”方程不想聊他家這糟心事了,“不是要繼承他的百億資産嗎?怎麽怕成這樣?他出事了——”
“不要烏鴉嘴,呸!”沈南柯打斷了他的話,推開了面碗往後靠在椅子上,“有很多事,我沒跟你們說。”
“什麽?你愛上他了?”方程給沈南柯倒了一杯水,傾身推給她。
沈南柯沒有否認,她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從小到大,除了我家保姆,唯一對我好的人就是他。我家保姆是收錢對我好,他是無償對我好。”
沈南柯從不直談自己的感情,這是第一次,她不拐彎抹角,不逃避,很直接的面對。
沈南柯垂着眼看着水杯上倒映的燈光,“周赫陽說我沒有感情,不會愛人,跟我媽一樣,只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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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他娘的臭狗屁! 那個劈腿渣男值得愛一點嗎?你愛他才是真的蠢。哎對了,他被他的新未婚妻給甩了,他前妻扒出來他和你的戀愛時間線,在圈子裏公開辱罵他。他現未婚妻全家都知道了,過段時間會官宣分開的消息。”
沈南柯情緒醞釀到一半,被八卦打斷了,“他前妻之前不知道我的存在?現任也是被瞞着的?”
“周赫陽跟他前妻編的是你們早就分手了,只是合作關系。她不知道你被渣,你們上了新聞後她才去扒當年的真相,我也是因為新聞才知道你五年前竟然遭遇過這樣惡心的事。”
沈南柯:“……”
沈南柯突然很後悔當年沒有直接開撕周赫陽,耽誤了一個女孩。
她當年只想逃避,恨不得把所有事都抹去,她辦了和沈錦蘭一樣的事。沈錦蘭的逃避毀了她,她又因為逃避毀了一個無辜的女孩。
“我不知道她一無所知,周赫陽跟我說他們是商業聯姻,雙方知道彼此的情況,沒有感情只有婚姻關系。我當時太惡心了,直接甩了他消失。”沈南柯面揉了揉眉心,“我是不是耽誤了她?抱歉,我真不知道。”
“他前妻還想找你道歉呢,從時間線算,她是被三,你也受到了很大的傷害。你當年,不想撕也能理解,你那時候精神狀态很差。”方程說,“你不用太內疚,這件事的主體是周赫陽那個狗渣男,而不是你們兩個無辜的女孩。”
沈南柯把臉埋在手心裏,覺得自己非常糟糕,她糟糕透頂。
“你剛才想說什麽?”方程追問。
“我以後不會再逃避了。”沈南柯放下手,面對方程,“周赫陽發給我的短信微信還有一些轉賬留言求和記錄我都有,如果,她需要我可以給她,我也可以出面。”
“他前妻有頭有臉有事業,如今也要再婚了。不會公開撕,只是發朋友圈洩憤,讓後來人知道他是什麽貨色,不用再發了。”方程說,“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過好現在就行。”
“你和孟庭深具體怎麽回事?你剛才要說什麽?”
“我高中時發現對他的感情不一樣,我很依賴他,可這種依賴讓我恐懼,我從來沒有依賴過誰,我怕這種依賴。”沈南柯揉了揉頭發,往後靠在椅子上,垂着眼看大理石桌面上的花紋,“我逃避着他對我的好,對他挺壞的。他離開時,我很痛苦,我不知道該怎麽調整這種痛苦。我只t是更激烈地跟他對着幹,幼稚地覺得這樣能保持一定的聯系。直到後來我們徹底沒有可能,從頭到尾,我都在我自己的感受裏,這就是周赫陽說的,我不會愛人,他是很渣,但這點看的還挺準,我逃避交付感情。”
“你怕失去。”方程一針見血,“你太沒有安全感了,你是原生家庭沒有給你底氣。”
“是。”沈南柯承認,“我之前一直在逃避,直到他這次出事。我真很害怕,我從昨天怕到現在。人和人早晚都會分開,不管愛不愛都會分開。我想往前再走一步,至少,不要留任何遺憾,在一起一天是一天。”
方程倚靠着餐椅,望着沈南柯片刻說道,“沈南柯,想愛就去愛,大膽表達,真落空了你過來跟我搭夥過日子,我這種人八成要老無所依。你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朋友。”
朋友是自己找的親人,沈南柯如今能比五年前大膽,确實是因為有了朋友的底氣。
“謝謝。”沈南柯很真誠地說,“謝謝你。”
“你跟他在一起開心就行了,真的,不要想太多。如果你們錯過了,他結婚生子,一輩子跟你毫無關系,即便你們維持着你所謂的‘平和穩定’的關系,又有什麽意義?”方程起身繞過桌子拍了下沈南柯的肩膀,“你很幸運,他一直在等你。大部分人沒有這種幸運,錯過了便是一輩子,永遠沒有機會去碰一碰自己最愛的那個人。”
沈南柯靠在餐椅上,看着客廳裏奢華的水晶燈,程垚的品味非常暴發戶,這裏裝修的很浮誇。
她确實是幸運,孟庭深又回到了她身邊。
“能碰到的時候,多碰。跟愛人相愛,是多麽幸福的事啊,我這輩子都不敢想這種好事。”方程收起手,說道,“我得去睡覺了,這該死的時差,給我折騰的這幾天都睡不好。”
方程上樓去了,偌大的客廳只剩下沈南柯一個人。
她在餐廳坐了許久,收拾碗筷,起身上樓回房間洗澡。
躺到床上,明明身體很疲憊卻毫無睡意。她忍不住看孟庭深的車禍照片,想病床上的孟庭深。
今天下午過去很慌亂,到處都是記者媒體,還有他公司的人。她在那種兵荒馬亂中只匆匆親了孟庭深一口,确認了他的傷不致命,便被程垚給塞到了這邊的別墅。
她在床上翻騰了半個小時,起床換衣服化妝拖着行李箱出門。
在大門口撞到進門的程垚,他一身正裝,一副社會精英的樣子,上下打量沈南柯,“你幹什麽去?”
“醫院。”
“現在去什麽醫院?他那邊一切都好,有專人看護,沒事。”程垚也沒想到沈南柯會千裏迢迢跑過來,抱着孟庭深哭成那副慘樣,大跌眼鏡。
沈南柯讀書時可是出了名的高嶺之花,眼高于頂,對男人不屑一顧。即便後來跌下來了,她身邊圍繞的男人可不算少,她一個都看不上。
孟庭深跟沈南柯結婚的時候,信誓旦旦說他們的婚姻是因為感情。程垚還不信,認為孟庭深是因為感情,沈南柯純純是因為錢,畢竟之前很多年他們都有機會在一起,可沈南柯一直沒跟他在一起,孟庭深功成名就,沈南柯選擇跟他結婚。
沒想到是真的,沈南柯對孟庭深感情也很深。
“在這裏睡不着,我待他身邊踏實。”沈南柯也沒有避諱,直接道,“我不離開他的病房,不會給你們添亂。”
程垚擰眉審視沈南柯。
“我是他的老婆,他在醫院住着,我做不到在其他地方心無旁骛的睡覺。夫妻——終究是不一樣的,您不用管我,我自保能力很強。我對這邊也不陌生,我以前出差來過。”沈南柯思索了一下,說道,“而且如今這個局面,我不會遭遇什麽危險吧?我出意外可就矛盾升級了。”
“如果你今天遭遇意外,明天我們在這裏的限制會全面解封。”程垚直言不諱,“想讓矛盾升級的人有很多。”
沈南柯握緊了行李箱拉杆。
“我讓司機送你過去。”程垚拿出手機撥號,“你在醫院待着不要亂走,你出事他肯定要發瘋,最近事夠多了。”
沈南柯回頭環視這棟戒備森嚴的莊園。
程垚吩咐完司機,握着手機對沈南柯說,“他下周回國,你是提前回還是跟他一起?”
“一起。”沈南柯很堅決。
司機很快便把車開了過來,沈南柯下樓梯之前回頭,“程總,方便問您一件事嗎?”
程垚欲走,聞言回頭,“嗯?”
“五年前,你們怎麽會突然轉型?”沈南柯抿了下唇,問道,“你們做軟件研發規模也可以,是什麽促使您邁出這巨大的一步?”
“這一步可不是我邁出去的,我沒這麽大的魄力,是你老公。”程垚笑了起來,表情耐人尋味,“他需要錢擠進富豪榜。”
“他賺錢的動力……到底是什麽?”沈南柯擰眉,“他有提過嗎?”
“娶你吧,當時你分手,他回國找完你就決定了。具體我也不清楚,他不會回答我們這個問題。”程垚雙手插兜,觀察着沈南柯的表情,“我猜可能是因為你,你眼光那麽高,普通人你應該看不到眼裏吧?”
沈南柯:“……”
“謝謝,打擾您了,我這個“普通人”過去找他。”沈南柯拖着行李箱下臺階,“再見。”
孟庭深那個狗!
他也這麽想嗎?
她在孟庭深的心裏不僅好色還貪財?臉上一道疤便不跟她視頻,覺得她需要錢,便瘋狂賺錢。
想揍他的念頭在推開病房門,看到孟庭深艱難地從病床上往輪椅上挪時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她關上門丢下行李箱飛奔過去扶着孟庭深到輪椅上,“你要去哪裏?”
“你怎麽來了?”
他們同時開口,沈南柯從孟庭深深邃好看的眼看到他高挺鼻梁上的疤痕上,鼻子發酸。
“我不是留疤體質,這種疤可以消。”孟庭深擡手擋了下臉,覺得過于刻意,放開後說道,“程垚那裏住着不舒服嗎?”
沈南柯關掉輪椅的固定,推着他,“你要去洗手間?”
“嗯,我可以,你不用管。”孟庭深回頭看她,手停在半空中猶豫要不要搶回輪椅掌控權,“不想住他那裏?”
沈南柯不管他的拒絕,強勢地把他推進洗手間,“不用找房子,我住你的病房。我扶着你,要解決哪種?”
空氣瞬間熾熱起來,他們還沒有坦誠到這個程度。
雖然同居過,可他們之間一直都保持着邊界感。比如早上去洗手間的時間一定是錯開的,偶爾一起洗澡,也是做到激情時,沒那麽清醒。
“我可以找看護過來。”孟庭深不喜歡看護貼身照顧,可他更不想委屈沈南柯。
“你能受得了看護,也就不會自己硬撐着來了。”沈南柯拖着他的手臂,她強裝鎮定,“我扶你到馬桶上。”
“嗯。”孟庭深聲音很低,看了沈南柯一眼。
想确認是不是做夢。
沈南柯貼身照顧他?
“孟庭深,我們什麽親密事沒做過?你還怕我看?”沈南柯臉上滾燙,嘴上毫不客氣地說,“你身上哪裏我沒看過?要不要幫你脫衣服?”
“不用。”孟庭深嗓子一滾,擡手扶着沈南柯的肩,撐起身體離開了輪椅,高大地站在洗手間。垂眸看她泛紅的耳朵,她穿着低領毛衣,脖頸皮膚在燈光下泛着粉。
孟庭深一個人也可以,他這是車禍第三天了,沒那麽虛弱。
“你在他那裏不舒服?”孟庭深修長的手指搭在松垮的褲腰上,明明擡手一扯就下去了,他的手卻遲遲沒有落下。
“那我出去?”沈南柯看他手背上青色血管都暴起了,她再不出去,孟庭深能在這裏耗一晚上。
這個矯情的男人!!
“嗯。”孟庭深改扶輪椅扶手,睫毛一垂,嗓音微啞,“我很快。”
沈南柯确定他站穩才轉身出去,沒把洗手間門關嚴,快步走回病房脫掉了外套。聽到裏面的水聲,她扭頭看向醫院窗戶上自己的倒影。
裏面沒了聲響,她快步進去扶着孟庭深洗手,讓他坐上輪椅推回病房。
“程垚那裏沒有不舒服。”沈南柯架住孟庭深的手臂,把他扶到了病床上,“我只……看不到你會焦慮,睡不着。我的問題,跟環境沒關系。”
孟庭深坐到病床上,握住了沈南柯的手,沉黑淩厲t的眸子直視她,心髒緊繃,“嗯?”
“我跟你說我睡眠質量很差,不是開玩笑,我只是在你身邊睡的比較踏實。”沈南柯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迎着他的目光,“我高中就開始失眠,很多年了。”
“躺床上睡。”孟庭深攥着她的手腕,輕柔地帶她上床,“上來,躺得下。”
沈南柯提過她睡眠不好,孟庭深也見過她的藥,可是她在他身邊睡的太好了,比他睡的還好,這讓他無法把這兩件事聯系到一起。
沈南柯看了看孟庭深打着繃帶的左腿,略一遲疑,上床躺在他右側。碰到他,便轉身把臉埋到了他的腰上。焦灼、倉惶不安在這一刻落了地,她抱住他,眼淚和倦意一起湧來。
“南柯?”孟庭深攬着她的肩,感覺到衣服潮濕,立刻低頭去看她的臉,“怎麽了?別哭,我沒那麽嚴重,別怕。結束了,下周我陪你回國。”
今天沈南柯哭了很多次,因為他,一直在哭。
他生理性心髒疼,繼而後悔,他極少有後悔這種情緒。他做事向來果斷,決定了從不後悔,可他後悔了。
不該讓這場車禍發生,他能避免這場車禍。只是太想回國陪她過年,失了分寸。
沈南柯的眼淚灼燒着他的皮膚,他在綿密的心疼中,撫摸着沈南柯的頭發。
“金錢、社會地位,從來都不在我的擇偶範圍。我有車有房有存款有穩定的工作,我的另一半有沒有錢都行。”沈南柯把臉埋在他身上,聞到熟悉的安心的味道,“孟庭深,如果,你沒那麽有錢,沒那麽傲氣。我們可能早就在一起了,我——一直都是喜歡你的。”
“什麽?”孟庭深怔住。
“我喜歡你,你感受不到嗎?”沈南柯抱緊了他的腰,鄭重道,“既然你感受不到,那我再告訴你一遍。孟庭深,我很喜歡你。我的喜歡不會因為你的容貌、金錢、社會地位發生變化而改變,我喜歡你,僅僅因為你是孟庭深,你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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