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自有多情處

自有多情處

晏明穹看着他說：“在下沒想怎麽樣。”

又是這樣的話，聶浮星簡直後悔自己開口問他。

從來都不會有結果的問題，原也沒什麽好問的。

“七爺的琴藝很絕。”聶浮星說，“而後又刻意淋雨……”

他沉默片刻，沒有繼續說下去。

晏明穹卻是看着他。

聶浮星說：“如果七爺是想要道歉的話，說對不起就行了。”

晏明穹一愣，而後開口道：“對不起。”

他知道聶浮星的症結所在，也知道原就是自己的問題，只是自己确實不是會說抱歉的人。

晏明穹補充了一句：“浮星，是我不好。”

聶浮星沒說話，只是問他：“七爺何時回去？”

“小殿下這麽着急趕走我？”

聶浮星沒有這樣的意思，但是眼下也不樂意多解釋。

“浮星。”晏明穹說，“我不知道該說什麽或者做什麽，但是我之後有求于你，你有想法可以和我提。”

聶浮星沒把他話當回事，自己可以被欺騙一次兩次，但是如果一直被欺騙，就是自己愚鈍了。

他絕不允許自己這樣。

晏明穹似乎也能明白他在想什麽，但是他還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合适。

就連那句“對不起”，都是聶浮星提醒了，他才能說出來的話。

這樣的氣氛多多少少有些尴尬，到底還是晏明穹先開了口：“今日天氣有些冷。”

“七爺可以回去。”聶浮星态度不變，依舊是勸晏明穹早些離去。

晏明穹只當是自己沒聽見：“小殿下一個人在這倒是也冷清。”

聶浮星頓時無語，這七爺倒是很會哪壺不開提哪壺。

晏明穹似乎是不知道自己說的話過分，他依舊在原本的位置上不動。

聶浮星有些不想理他。

“浮星，我還沒用晚膳。”晏明穹開口道。

聶浮星說：“我已經吃過了，況且我讓小益回去了，至于七爺……”

見他停頓了下來，晏明穹露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殿下真的不管我嗎，我吃得不多。”

聶浮星開口道：“七爺回房，自然會有人管，沒必要在我這裏浪費時間。”

“和小殿下在一起的時間，怎麽會是浪費？”晏明穹笑着說了這麽一句。

聶浮星從來都不明白他，此時此刻，心中怪異的感覺更深。

若無所圖就沒有必要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若是有的話，這樣親密的接觸，但是又沒有說出真正的目的，也讓聶浮星覺得奇怪。

他總是看不懂晏明穹的。

晏明穹此人有能力，心機更是無可推測，聶浮星覺得害怕和怪異也實屬正常。

只是他還是有些顧慮。

不知道自己和他多接觸會不會埋下什麽隐患。

眼見晏明穹沒有要走的意思，聶浮星也是無語。

“小殿下，在下沒有要你給我做飯的意思。”晏明穹說，“在下想邀請你一起出去用膳。”

“我吃過了。”聶浮星直接拒絕。

“那殿下便只是陪着我，如何？”

聶浮星說:“下雨了，不想動。”

晏明穹一愣，而後便笑出來了。

聶浮星這時候展露出的小脾氣也相當有意思。

“小殿下等我會。”晏明穹說，“我讓旁人買了回來。”

聶浮星未予回應，他看着晏明穹往外走。

但是在晏明穹離開之前，他就說了一句:“等下。”

聶浮星去裏面給晏明穹拿了把傘。

晏明穹唇角微微勾起:“謝謝小殿下。”

聶浮星知道他還會回來，幹脆就什麽也不做了。

他默默坐在原處等着。

外面的雨稍微小了些，但是也沒讓聶浮星平靜多少。

七爺并不是什麽喜歡浪費時間的人。

他對自己的靠近，是懷有目的的，何況他自己也不曾想過要隐瞞。

對于這一切，聶浮星都心中有數。

他支頤坐着，思緒卻逐漸走遠。

直到晏明穹再一次出現。

他帶了些糕點和果子回來，甚至還有茶飲。

聶浮星開口叫了一聲:“七爺。”

晏明穹這一次沒有淋雨，顯然先前那次就是苦肉計。

聶浮星心裏覺得自己又實在有點太好說話了，七爺如果不是料到自己好說話，自然也不會演這麽一出。

晏明穹看到了他的表情，便開口問他:“小殿下是不是在怪我？”

聶浮星搖了搖頭。

晏明穹雖然看到了他搖頭，但是還是和他多解釋了一句：“是我利用了你的心軟。”

聶浮星你其實有些佩服他的坦誠，但是對方都已經這樣承認了，自己再說什麽，就是自己有錯。

他只是搖了搖頭。

晏明穹拿着東西一一擺放好，而後開口道：“小殿下雖然吃過了，但是還是和在下一起用一點吧。”

晏明穹如此邀請，聶浮星也不好再說什麽。

他坐在晏明穹對面，目光卻一直都沒有聚焦。

聶浮星心思根本就不在這裏。

晏明穹看出來了他的局促，便主動拿全一塊酥餅往聶浮星那裏送。

聶浮星有些沒反應過來，在他意識到的時候，就伸手接了過來。

晏明穹看到他這樣的反應，心裏覺得有些好笑。

聶浮星對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是這樣的，有些疏遠，又不會讓人覺得不客氣。

“小公子嘗嘗。”

聶浮星恍惚之間意識到這樣的場景有點熟悉，但是他也沒說什麽。

大部分時候，他都是和晏明穹單獨相處的。

有江益在的時候才是少之甚少。

聶浮星輕輕嘗了一下，而後便評價道：“不錯。”

晏明穹笑了笑，他沒多說什麽，只是讓聶浮星喜歡便多吃一些。

聶浮星談不上喜不喜歡，他不過是随意吃兩口罷了。

反觀晏明穹，他倒是舉手投足之間的氣度非凡。

顯然是富家公子做派。

聶浮星看着他動作，一時之間倒是有些恍惚。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先前在做什麽。

他猜到晏明穹看見了，但他依舊假裝無事發生。

晏明穹對他笑了笑，顯然也沒放在心上。

聶浮星先前倒出來的水已經放涼了，他站起了身，而後對晏明穹說：“我去倒水。”

晏明穹沒有開口阻止。

聶浮星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和七爺在一塊的時候，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壓力。

按照道理來說，自己不該對誰有這樣的感覺才是。

聶浮星一走神，手裏的水壺也就沒拿穩，險些就要碰到楓他。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自己思緒亂了，就會導致于後續的一系列麻煩。

原是不該這樣才對。

他收拾好之後，又重新泡了壺茶，聶浮星看上去一切正常。

“麻煩殿下了。”晏明穹說，“在下無以為報。”

聶浮星現在聽到他這麽說都覺得害怕，他生怕晏明穹給他接一句只能以身相許。

他甚至沒有敢看晏明穹，但是晏明穹什麽都沒說。

他只是輕笑了下。

但是聶浮星覺得，自己心中所想，他大抵是知道的。

也怪自己草木皆兵，但聶浮星這樣，也是因為晏明穹。

晏明穹本人沒覺得有什麽，他給聶浮星先倒了一杯，而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開口道：“小殿下好大方。”

聶浮星說：“只有這個。”

這茶是先前江益去買的，雖然稱不上多貴，但勝在聶浮星喜歡。

晏明穹接了一句：“不要的話我可以走？”

聶浮星聽到他這麽說之後，自己都笑了起來。

自己不過說了幾次之後，晏明穹就完全學會了。

像是嘲笑，但又像是有很多別的意思，聶浮星也拿捏不準。

但是此時的七爺，眉目之間倒是比從前溫柔不少，和他這樣的相貌都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聶浮星看着都覺得有些恍惚。

七爺總是有一種很神秘的感覺，自己雖然住在他的身邊，可是從來都看不懂他。

他像抓不住的雲、看不透的風。

永遠會出現，永遠不可觸及。

聶浮星心裏也沒太多的別扭感，如果這是他們最開始認識的時候，他心裏會覺得別扭，但是現在不會了。

七爺至少永遠不會有害自己的心，若是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浮星。”晏明穹說，“你小小年紀，心思怎麽如此深沉？”

聶浮星原本以為他是批評自己的話，但是很快，晏明穹就接了一句：“辛苦了。”

他這麽多年過的都是這樣的日子，但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說這樣的話。

七爺就好像能透過自己看到自己過去這麽多年的為難一樣。

可是按照道理來說，他應該是不知道的。

他也沒有任何知道這些事情的理由。

“七爺。”聶浮星開口之後就沉默了下來，“謝謝你。”

這個和之前不是開玩笑的感謝不一樣，聶浮星心裏是真的覺得感謝的。

感謝多年以來，第一次有人知道他心中龉龊，真的他除了平日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之外，還有許多的小心和為難。

聶浮星這樣的表情變化，被晏明穹盡收眼底。

“浮星，以後你從府裏離開，若是需要我的幫助，随時都可以來找我。”

聶浮星原本并沒有看他，但是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立刻就和他對視。

“七爺，你這次也還是騙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