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明明之前有很多話堆積在腦海裏,準備訴說,可這一刻,夏天祥張了張嘴,細微的刺痛感襲上心頭,他卻像是什麽也沒感覺到似的,只是傻傻的、愣愣的,就這麽看着她。

他看到女人唇瓣冷漠的笑,與眼底的光芒,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說所有的女人都是弱者,但瞧瞧你自己,現在被我這個弱者,玩弄于股掌之中。”她昂着頭,驕傲的不可一世,“這個世界上,只有弱的人,沒有弱的性別,少拿你那一套見鬼的理論來說。”

“我——”

過往環境的教導,父母的理論,和此刻形成了一種巨大的反差。三觀正在形成中的少年,受到了劇烈的沖擊,身體上的疼痛,提醒着他眼前的女人有多麽的強大。

強到……他根本無法匹敵。

“我不否認男女之間性別上的差異,造成了大部分女性在體力方面,微弱于男性。但心理上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看。”

“好好想想,我的腦/殘弟弟。”

她狀似無奈的搖了搖頭,一手将少年扔到了地上,從茶幾上抽出幾張紙巾,細細的擦着手指上不存在的污垢,像是在清理髒東西似的。

夏天祥仰躺在地上,餘光中瞄到了她的動作。

心中先是升起一股子巨大的憤怒,一如往常,可女人之前說的話,如同一道驚雷,狠狠的劈到他的腦海……自己在她的心中,應該就和……垃圾差不多。

不!說不定比垃圾還不如。

至少垃圾不會說難聽的話,不會惹事,不會像他一樣……

以前做某件事時,夏天祥只會想到自己,而忽視周圍的其他人。他的性格、與先天的環境和後天的教導脫不開關系,從來沒有人告訴他,他的做法是不對的。

父母只會偏袒的說,他還小,不懂事,等将來就好了。

B市的同學會為了他的家世而來讨好他,家族裏的兄弟姐妹亦是如此,等來了S市,夏家最艱難不起眼的一段時光,夏祈和魏修然結婚,有魏家人做後盾,誰敢去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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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面兩個人離婚了,夏家差不多也站穩了腳跟。

他從出生到現在,都活在蜜罐子中,沒吃過丁點兒的苦頭,想要什麽,一張嘴就有人送上來,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

你做錯了。

于是,他把所有人的付出,都當成了理所當然。

不知為何,夏天祥看向女人冷漠的目光時,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子巨大的恐慌,夾雜着心虛、愧疚、與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明明是他的姐姐,是他的親人,為什麽……要用這樣的眼神,去看他呢?

“看什麽?覺得我打的不對?”夏祈挑了挑眉。

夏天祥忍着身體的疼痛,将姿勢從躺着改成坐着,他聞言瘋狂的搖頭,就像是老鼠見了貓般。女人見他态度有所改善,臉色好看了點,倒了杯熱水自顧自的喝着。

“我…能給我也到一杯嗎?”他生疏的用着禮貌用語,露出個讨好微笑,“謝謝。”

夏祈:“自己來。”

“我疼……爬不起來。”夏天祥灰頭土臉的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原本俊朗的臉蛋,這會兒也青一塊兒紫一塊兒,看着可憐極了,像個街邊的小乞丐一樣,“姐,給我到一杯呗!就一杯……我在警局呆了半天,連口水都沒喝上。”

夏祈估摸了一下自己的力氣,再看看夏天祥那個小身板,頗為嫌棄的倒了杯熱水遞了過去:“一個大男人,怎麽就這麽點力氣,弱雞。”

“……”

夏天祥慚愧的低頭,臣服于這暴力之下,完全忘了自己在學校裏,體育永遠是最好的一個。

兩個人。

一個悠哉的坐在沙發上,上網着裴家的新聞;另一個抿一口水,摸一摸嘴角的傷口,痛的不行卻不敢吱一聲,像個受氣的小慫包。

氣氛和諧唯美?可喜可賀。

叮咚!門鈴聲響起。

夏祈看了眼手表,下午三點,難道夏父夏母這麽早就從B市趕回來了?啧!不知道這兩位見了下夏天祥後,會不會暴走。

魏天祥和夏祈想的一樣,他動了動身子,想爬起來,這樣子……太丢人了。

“老實點。”夏祈以為他不服輸,警告道。

“……”少年身子一縮,又乖乖的坐回去了。

現在他自個兒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态是什麽樣的?是臣服于夏祈恐怖的實力;還是知道闖禍了,心虛;亦或者是心态轉變,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愧疚。

大概是……三種都有?

‘吱’的一聲,大門被打開,從少年的角度,只能看到女人纖細的背影,頭上的馬尾紮的整整齊齊,發尾帶着些微卷。

“你怎麽來了?”他聽到她說。

“我今天聽到了些流言,夏天祥把裴玉逸打了?”熟悉又陌生的語氣,帶着夏天祥以前沒聽過的溫和與熟稔。

這兩個人果然有聯系啊!!!土拔鼠尖叫!!

他面無表情的在腦海裏做着表情包,見那邊的兩個人沒注意,動作輕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墊着腳尖小心翼翼的往樓梯的方向走。

馬丹哦!這麽丢人的情況,不能讓外人看見了。

慘!

夏祈:“進來說。”

魏修然:“好。”

腳尖剛剛踩上第一個階梯的夏天祥:“……”哦豁!完蛋了,要丢臉死了。他們看不見我看不見我……他絕望的做着自我催眠。

然而……

“夏天祥,你要去哪兒?”女人陰恻恻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少年宛如機器人般,僵硬的轉頭,虛空中好像還能聽到‘咔嚓’‘咔嚓’的聲音,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姐,我就是見天色晚了,想去休息一下。”

“呵!下午三點??”

“午休…”

夏祈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袖,臉上就差寫着‘你繼續編,我都聽着呢’。少年見勢不妙,先一步的捂着臉大叫道:“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嗚…別挽衣袖,我害怕。我就是見姐夫來了,嫌丢人,想上去躲躲,這都是真話……姐,你信窩啊!”

話說的太急,最後一句還咬詞咬錯了。

“之前先動手打人頭的是誰?”

“是……是我。”

“現在知道丢人了?”

“……”

“知道錯了嗎?”

“知道了。”

夏天祥死死的低着頭,這會兒如果能有個地洞,想必他能毫不猶豫的鑽進去。

人就是這樣,當他從內心深處,堅信自己沒錯時,那麽即使別人責怪,也只會讓他起逆反心理。

可當他意識到錯誤,只要不是大奸大惡之人,都會感到一股子不安和愧疚。

“行了,你上去。”夏祈見他知錯,可見還有搶救一下的機會,她心情不由的好了一點,難得的給了個好臉色過去,“我房間有醫藥箱,你去取點藥酒揉一下。”

“哦。”少年點了點頭,乖巧的往上面走,走到一半,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又轉過身子,發出微弱的吶喊,“姐,我可以進你的房間?”

夏祈:“……可以。”

“不會打我?”

“放心,我又不是魔鬼。”女人沒好氣道。

“哦!那我就放心了。”夏天祥剛剛被揍了一頓,三觀又受到沖擊,最後還頂着一張青青紫紫的臉在魏修然面前丢了面子,整個人暈乎乎的,腦袋都不會轉了,以至于問出這樣的沙雕問題。

夏祈:“……”她就這麽可怕??

看了全程的魏修然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男人,這會兒面上仿佛出現了絲絲裂縫,他的嗓音又輕又緩,出口便融入了空氣中。

“他……怎麽成這樣了?”

心中有一個猜想,但他不敢說。

夏祈表現的雲淡風輕:“我打的,熊孩子不聽話,多半是慣得,打一頓就好。”

男人聞言,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臉,腦海中猛地記起過來期間,對方說過‘他這樣的,她打三個都沒問題’,當時還不以為然,現在……

嗯,每天去健身房的時間,再延長半個小時好了。

四月份,春季的最後一股寒流姍姍來遲,屋外突然爆發出一陣巨大的驚雷,天氣猛地昏暗下來,豆大的雨滴砸在窗戶上,發出‘滴答滴答’的響聲,宛如一曲柔和的音樂。

保姆們之前被她打發到二樓去了,一樓沒人。

夏祈親自動手到了一杯熱茶遞給了魏修然後,兩個人分別坐在沙發兩端,她道:“你今天是為了裴家的事特意過來的?”

“……算是。”魏修然躊躇片刻後,點了點頭。

實際上,他只是太久沒見到夏祈了,每次晚上睡覺,那株仙人掌就會默默的散發存在感,讓他想起某人的微笑、聲音,以及那若有若無的,獨屬于女人的馨香氣息。

每一天、每一天,都是如此。

以至于,不知從何時起,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腦海中已經擅自的将某個人放入其中,無關利益,沒有緣由。今天聽到夏家得罪人時。

魏修然的第一反應是——我能去見她了。

可笑又荒缪。

他不是三歲的小孩,弄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明明當初要求離婚的是他,現在動心的還是他?獨屬于他一個人的、自作多情的暗戀。

明知道這是一道無比艱難的路,明知道……她已經不喜歡自己了,理智告訴他應該停止,愛情是個危險物品,讓人瘋狂。可是,有些東西……卻根本不是不受控制。

“裴家?很危險?”

“嗯,裴老爺子以前是B市的一把手,後面退下來後,他的大兒子跟着上了位,小兒子則從商,如今最大的娛樂公司‘六藝’就是他開的,裴玉逸在家裏排行老二,非常受寵。”魏修然深吸一口氣,目光撇過沉思中的夏祈,裝出一本正經的模樣道:“不過!我們魏家也不懼他,我可以幫你解決這件事。”

“裴家人對老爺子态度如何?”

魏修然心中不明所以,面上老老實實道:“很孝順,都十分敬重他。”

“老爺子喜歡什麽?你知道嗎?”

“他退休後,就愛養一些珍貴的花花草草。”魏修然,“裴玉逸發生的這點事,是不會去麻煩裴老爺子的,你要是想從他那邊做突破口,難!”

“哦!”夏祈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那裴玉逸,這個人,如何?”

“我對他不是很熟,但聽說他性格不錯,沒有什麽不良愛好,積極向上,靠自己考上了A大。”魏修然越解答越不解,“你問這些到底想做什麽?”

讓他來豈不是更方便?

“好了,我已經知道該怎麽做了,麻煩你了。”夏祈抿了口熱茶,“接下來交給我,你放心好了,如果我解決不了,再來麻煩你。”

魏修然:……

請務必不能解決,謝謝!

作者有話要說:

夏祈:我又不是魔鬼。

夏天祥【嚎啕大哭】:你是不是魔鬼你心裏沒點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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