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

第 19 章

“你笑夠了沒？”

“笑也要管？”顧項逢伸手接餃子，“和我爸聊天很累的，你等會兒不想聊了就直說。”

“沒有，挺好的。”

“真的？”

“嗯。”

……

項亦然除了餃子，還煲了湯，在餃子下鍋前又炒了幾個熱菜。

加上之前準備好的幾道涼菜，又是滿滿一桌。

白胖胖的餃子在沸騰的水裏翻滾，煮熟撈出，裝了四大盤，配了蒜蓉辣醬。

顧項逢又舉着手機來了，“咔嚓！”

項亦然一臉怪異，懶得理他，招呼道：“來，躍躍，聽顧項逢說你前兩天剛跑了三千米，累壞了，得好好補補，先喝碗雞湯。”

于躍想起顧項逢進門時問的那句：“只有餃子？”

還以為是顧項逢肚子餓了，原來……

指尖按了按掌心，他往身邊瞥了一眼，那人唇角微勾，在鼓搗手機，好像什麽也沒聽見。

微信朋友圈——

Advertisement

顧：【補補。】

配圖兩張，一張是精致整齊的純手工餃子，一張是豐盛的菜肴。

剛發出去，點贊、評論蜂擁而至。

王爍：【還包餃子？你個狗怎麽不早說？（刀）】

何子路：【我餓了，顧哥（舔嘴）】

胡天偉：【你偉哥本哥，還要補？】

季亦衡：【竟然發朋友圈，事出反常必有妖……】

馬瑞回複季亦衡：【是不是有妞了（色）】

吳連昊：【我早上好像看到你騎車帶了個人。】

李曼婷回複馬瑞：【不信謠不傳謠，從你做起。】

……

顧項逢看完評論，開始翻牌子回複——

顧回複吳連昊：【那是躍躍。】

顧回複王爍：【躍躍包的。】

顧回複胡天偉：【給躍躍補補。】

被顧皇帝寵幸的三人：

……

含躍量有點高。

顧項逢突然有點遺憾，于躍沒有手機，更沒有微信，看不到自己對生活之美的記錄。

可惜了……

于躍正胡思亂想，有筷子伸過來，給他夾了兩只不同口味的餃子：“嘗嘗，看更喜歡哪種，以後讓我媽專門包那種。”

笑容燦爛，一臉殷切。

“……謝謝。”

這頓飯吃得比上次更和諧。

于躍身處于其間，自然了很多，似乎還有了那麽點融入感，心底生出一絲貪戀。

飯後。

顧項逢去廚房幫忙，換老爸出來去和于躍暢談古詩詞。

顧雲加聊得興起，又拉着于躍去了書房，給他看自己珍藏的各種文玩墨寶。

于躍真不是附和，他确實發自內心喜歡這些。

顧項逢母子洗好碗出來的時候，他們還在聊。

顧項逢聽這些內容頭疼，但看人不頭疼，就躺在書房的沙發上，盯着于躍看，兩耳不進聲。

直到——

顧雲加：“每回讀這些詩詞，想象他們看到的景，我就想去那裏走一走，看一看。”

“比如去南昌看滕王閣，去成都看杜甫草堂……”

“對對，站在同一片土地上懷古，哪怕這建築都是現在修的，可鬥轉星移，同一片蒼穹，看的還是那個月亮。”

于躍的眼睛亮亮的。

顧項逢想，真他媽好看，還看什麽月亮。

顧雲加：“後面有空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旅游怎麽樣？”

于躍還未回答，顧項逢這回能插上嘴了：“好啊！什麽時候？”

兩個人齊齊轉過頭來。

“怎麽了？”顧項逢一頭霧水。

兩個人又齊齊轉回去。

嘿？

什麽意思？

三點鐘的時候，于躍給顧項逢使了個眼色，起身告辭。

項亦然把他們送至門邊，又裝了一袋水果遞給顧項逢：“怎麽不多玩一會兒呢，不是說作業寫完了嗎？”

“于躍還要去燒烤店打工，星期天早點過去幫忙，也好早點回去睡覺。”

“躍躍，高三學習壓力這麽大，你還要去打工的話，身體怎麽吃得消啊？別去了吧，阿姨這邊可以幫你。”

于躍笑道：“阿姨，我不累，而且徐叔他們對我很好，現在一星期只讓我去五天，有兩天可以休息。”

“可是……”項亦然是真心疼，這孩子太懂事太招人喜歡了，但又怕說多了讓他別扭。

“媽，別說了，真吃不消再看吧。”顧項逢摟了摟他媽，“走了。”

項亦然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樓梯的拐角，回頭對顧雲加道：“我是真想幫他。”

“我知道。”顧雲加關上門，拉着她坐下，“但他是男孩子，有自己的尊嚴，你讓他不要去打工，他靠誰？”

“就當我們資助他不行嗎，等他上大學，一樣要申請助學基金或者貸款……”

“到那時我們确實可以資助他，可也得他願意啊。這孩子品性不錯，謙虛、正直，莫欺少年窮啊，假以時日，一定能搏出自己的天地。”

項亦然沉默了一會兒：“總有辦法的，他這樣既打工又學習，瘦得跟麻杆似的，我看着真心疼。他爸媽……唉！”

……

樓下。

于躍打破沉默：“你爸媽真好，替我多謝謝他們。”

“要謝你自己謝。”顧項逢開了鎖，“我累了，你騎，帶我。”

“……好。”

自行車晃晃悠悠上路。

“于躍，你行不行啊？剛才的飯吃哪裏去了？”

“你太重了。”

“……”

過一會兒。

“于躍，前面有井蓋你還往上騎啊？哎喲，你颠着我了！”

“顧項逢，你是豌豆公主嗎？”

“你怎麽知道？十床棉被你給我準備好了嗎？”

“……”

又過一會兒。

“顧項逢，你不用摟那麽緊，掉不下去。”

“我害怕，你騎得太不穩了。”

“這是自行車。”

“……”緊緊摟住。

“松點。”

“……”緊緊摟住，臉貼在溫熱的腰上。

“我他媽要被你勒吐了！”

“躍躍，你竟然說髒話！我要向羅老師舉報你。”

“……”

啓明路上，嶄新光亮的車輪反射了下午的日光，披着歲月一同前進。

======

十一月的學習生活顯然更加忙碌。

學期過半，即将迎來期中考試。

于躍的時間确實很緊張，周二、周四這兩天的作業都要等到打工回來後做。

剛開學時不會做的題目很多，索性空着倒也不至于花費太久，但現在成績一點點提上來，試卷上想一會兒就能做出的題目也多了起來，耗時翻倍增長，幾乎通宵才能趕完。

早上到了教室，晨讀開始之前，他倒頭趴在桌上，秒睡。

顧項逢看着那眼下的烏青，心疼又無奈。

周五下午放學，于躍收拾好準備出門，顧項逢叫住他：“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去了也幫不上什麽忙。”

“誰說的，這點活看看就會。”

徐叔看到他倆一起來了，有點詫異：“小顧，你吃飯？”

“我打工。”顧項逢笑着補充，“免費。”

張姐懂了：“替于躍幹活？”

“對。我年輕力壯，閑着也是閑着。”

于躍開始擺桌子：“張姐，你別聽他說的，我沒問題，明天就周末了。”

“你看看你的黑眼圈吧，還沒問題……忘了和你說，天涼了，燒烤生意淡下來了，工作日就別來了，周五周六來就行。”

于躍遲疑着，不好意思問出口。

徐叔：“每個月工資按500給怎麽樣？這樣你平時可以好好學，不然也太累。”

“每個星期只幹兩天，500是不是太多了？”于躍吓了一跳。

“不多不多，周末最忙，工作量大，不行的話後面再調整。”

顧項逢在旁邊聽着，心裏隐隐有點猜測，趁沒人注意的時候，掏出手機給項亦然發了個微信：【媽，你來找徐叔談過了？】

項亦然：【你說躍躍在老徐這幹，我就跟他提了提，躍躍有沒有懷疑什麽？】

顧：【他很傻的，只覺得拿500多了，但是徐叔把他忽悠住了。】

項亦然：【我想讓老徐每個月給他一千，差價我來補，但那樣太假了，肯定要被拆穿，可是500夠幹嘛啊？】

顧：【謝謝媽，先這樣吧。】

于躍走過來，悄悄問他：“你覺不覺得給500太多了？”

“多個屁。你周末每天工作至少八小時，一個月八天，不管按月薪還是時薪，都不應該就這麽點。”

“可是……我和人家那種正式工作的不一樣，而且徐叔他們本來就不缺人，是想幫我才讓我在這幹的。”

“別想那麽多，徐叔張姐是做生意的，再喜歡你也不會做虧本買賣，是吧？”

于躍還想再說什麽，聽到後面張姐叫：“2號桌，上菜！”

顧項逢先他一步：“哎！來啦！”

于躍：“……”

顧項逢很有眼力見，精力又旺盛，把店小二的工作幹得風生水起。

于躍剛搬起啤酒，他如風旋至，一把搶走。

于躍剛想去招待客人，他耳朵上夾了圓珠筆，手裏捧了菜單，早遞了上去。

于躍剛要去收拾狼藉的杯盞碗碟，他提了空桶過來，麻利地摞起裝走，留了點湯汁給他收拾。

于躍：“……你都幹了，我幹嘛？”

顧項逢一抖抹布：“你要麽去烤串，要麽趴桌上睡覺，都不行的話，還可以欣賞我幹活。”

于躍：“……”

進到廚房，徐叔趕他：“別添亂。”

想去洗碗，張姐提醒：“餐具外包了，你把筐旁邊收拾收拾就好。”

走到筐旁邊，顧項逢倒泔水的時候很小心，幹幹淨淨，收拾什麽？

坐桌子旁邊，把洗好的菜串起來，這回沒人來趕他了。

蔬菜串完了，整整齊齊放進冰箱裏，葷菜要等到明天再串，現在還凍得像個冰疙瘩似的。

坐在桌旁發呆，坐着坐着，趴下來睡着了。

……

于躍是被叫醒的，慌張地站起身來：“我怎麽睡着了？幾點了？”

顧項逢笑着扶住他：“10點了，沒什麽顧客了，我們回去。”

？！睡到下班？！

張姐轟他：“趕緊走！別磨叽！”

于躍：“……”

十一月的晚風已算寒涼。

于躍沉默着走回寝室，良久才說：“顧項逢……”

“嗯？”

“謝謝你幫我，但是你不用同情我的，我目前還可以堅持。”

“我沒同情你啊，我只是了解生活，積累語文素材。”

“……我認真的。”

顧項逢停下腳步，看他低垂的頭和影子：“我也認真的，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于躍困惑地望向他。

顧項逢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同情有時候是最廉價的東西，我想你也不需要。”

于躍緊抿着唇，沒有說話。

顧項逢轉過身接着走，又恢複了吊兒郎當：“朕今夜體察民情，乏了，小躍子，伺候朕就寝吧。”

于躍：“……”

顧皇帝斜他一眼：“你怎麽不喊嗻？”

于躍：“……”

顧皇帝一把鎖住他，另一手就往他的嘴上摸：“舌頭既然無用，也一并剁了吧。”

于躍再沒繃住，抓住了作亂的手，笑着反擊。

“小躍子，你真是反了，罰你明晚也侍寝。”

“侍你妹！”

“噓——小聲點……都熄燈了。”

……

腳步紛亂，人影晃動。

月亮不知何時隐進了雲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