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0 章

周一至周四不用再出去打工，于躍向掌哥申請上晚自習，和每個學生一樣，真正融入校園生活。

學習壓力雖然很大，但因帶了無限向往，格外美好。

晚自習練英語聽力時，顧項逢偷偷帶了手機，分給他一只耳機，兩個人挨在一起聽，沒聽明白的地方再倒回去。

“于躍，你怎麽又沒聽懂？都倒了兩遍了。”

“說得這麽快，正常人都聽不懂。”

“……讓我看看你是不是耳屎太多堵住了。”

“別鬧……哎！”

王爍忍無可忍，轉過頭來：“你倆夠了，一天天的打情罵俏。”

于躍捂着耳朵：“……”

顧項逢搭着于躍的椅背笑：“嫉妒就直說。”

李曼婷：“顧哥，你像個昏君。”

顧項逢看某人紅紅的耳朵：“于躍，她罵你是妲己。”

于躍：“……”

課間，一堆男生去操場上散步，八卦吹牛，趁着夜色看女生。

期中考如約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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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躍的理科依然在及格線上徘徊，不由有點着急。

語文：130

數學：92

英語：112

物理：64

化學：68

生物：71

總分：537

班排：21

年排：152

再一看，顧項逢語文提了5分，年排到了第二，轉憂為喜。

掌哥發完了所有成績條，鄭重道：“周五晚上開家長會。我在家長群裏都通知過了，你們自己也再跟家長說一下，不要缺席，高三的倒數第二次家長會了，非常重要。我到時候看看誰的位置空着！真有事的話，可以找我請假。”

于躍端正坐着，一臉平靜。

下課了，他去找掌哥：“老師，我家長不能參加家長會，跟您請假。”

“這麽巧啊……顧項逢媽媽前面給我發消息說他們兩口子都想來，問能不能加個位置。你家長确定來不了嗎？”

“嗯。”

“你家的情況我也大概了解，不過我怎麽記得你辦轉學時是有大人來的，好像是你……舅舅？他管你學習嗎？能來嗎？”

“他不會來的，我沒有監護人，老師以後有什麽事和我說就行。”

“這樣……那就讓顧項逢家長坐你位置上吧，省得校領導巡視，一眼看到我們班沒到齊。”

“好。”

于躍沿着走廊回教室，茫然地想，顧項逢爸媽為什麽都要來？是怕自己沒有家長來尴尬嗎？還是單純重視兒子的學習？

他剛走到教室門口，就和出來的顧項逢碰了個正着。

“你去找掌哥請假了？”

于躍微擡頭盯着他的眼睛看：“嗯。他說，你爸媽都要來開家長會，剛好有一個人坐我的位置。”

“我艹兩個人都要來？”顧項逢吓一跳，轉念明白過來：“我知道了！他們想給你開，當你的家長。”

于躍：“……會不會太麻煩他們了？”

“他們覺得麻煩就不會自己說要來了，肯定就是想來……哦哦，我爸肯定是來看你的作文！原來如此……于躍，你到時候把語文卷都放桌上，給他好好看看，切～”

于躍在心裏說了一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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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提早放學，學生們有的回家有的回寝室，往常擠滿青春面孔的教學樓、操場慢慢安靜下來。

校門口巨大的電子屏上顯示着歡迎詞，滾動播放着活動掠影和優秀學生事跡。

到了六點，從第一位家長張望着走進來開始，校園又熱鬧起來。

高中的大部分家長行色匆匆，彼此并不熟悉。進了校園後根據引導牌找到教室，再轉一圈找到自己孩子的位置，同桌之間彼此微一颔首，算是招呼。然後各自翻看孩子的作業、試卷，或者皺眉拍照，發給家中另一位看看。

少數家長或因孩子彼此認識，或因工作有所交集，湊在一起寒暄幾句。

顧項逢爸媽剛到學校，項亦然就被等在門口的校長副校長簇擁着走了。

顧雲加摸到班級時，王爍爸爸已經到了，正站在走廊裏跟何子路爸爸聊天，看見他就招呼道：“我前面看到你老婆了，你們怎麽來了倆？”

“這不高三了嗎？得重視。”顧雲加打哈哈。

“你們項逢那麽優秀，還用操心？”何子路爸爸恨鐵不成鋼，“我們這個操心也沒用，回回倒一。他媽嫌丢人，都不肯來開家長會。”

王爍爸爸：“讀書這事情沒辦法的，子路學不出來剛好繼承家業，學那麽好不肯回家怎麽辦？”

何子路爸爸開了個小貨運物流公司，聽着不怎麽樣，收入卻也相當可觀，聞言嘆氣：“說是這麽說，但誰樂意孩子零蛋胚啊？”

顧雲加笑道：“零蛋胚也太誇張了，再說他讀不好書，是不是也得看看老子。”

何子路爸爸也笑：“想當年我拿成績單回家，把我爸氣得追出二裏地揍我。”

……

說話間，顧項逢和于躍捧了兩大摞告家長書來了。

掌哥讓考班一的顧項逢在家長會上分享學習經驗，被拒絕了，惱羞成怒下罰他跑腿幹活。

顧項逢不敢再反抗，就磨了于躍一下午，才讓他同意一起留下，等幹完了再一起去打工。

于躍起初不想留下的原因很簡單。

前世的所有家長會，自己的位置都是空着的，爸媽不知在哪，外婆不識字怕去了給他丢臉……

因此，他對家長會，有一種本能抗拒。

黑壓壓的家長中間那個空着的位置，像是掩在重重夢魇下的一根刺，找不到，拔不出。

但他領情，知道顧項逢爸媽都來參加家長會，絕不僅僅是因為重視孩子的學習，或多或少帶了對自己的憐愛……

他們看到幾位家長，腳步慢了下來。

顧項逢叫人：“爸，王叔叔，何叔叔。”

何子路爸爸：“臭小子，又長高了！”

王爍爸爸：“一表人材！”

顧項逢：“……”

顧雲加沒搭理顧項逢，倒是沖着于躍笑：“于躍，留下來幫忙吶？”

于躍笑笑：“是的，顧叔叔。”

王爍爸爸就是滄桑版的王爍：“你就是于躍啊，王爍經常提起你。”

于躍保持微笑：“王叔叔好。”

何子路爸爸：“我們子路說你語文特別優秀。”

于躍：“何叔叔過獎了。”

顧雲加莫名高興，越看越喜歡：“是的，于躍确實非常優秀，尤其是語文，甩顧項逢幾條街……你們看，還很謙虛。”

顧項逢：“是是是。”

項亦然和掌哥一邊聊着一邊來了，看到他們笑了一下，颔首示意，和在家裏的絮絮叨叨判若兩人。

家長們都進了教室，于躍和顧項逢前往每個班送告家長書。

送完後，他們溜去了操場。

高三九班在一樓，朝南對着長廊，朝北挨着操場。操場上光線昏暗，窺伺明亮的教室非常方便。

于躍站在樟樹下，往教室裏看去，那是他曾經幻想了無數次的畫面，畫中人卻變了：

項亦然坐在他的位置上，正在翻看他的期中考各科試卷，一張張細細地看過去，就來到了最後，那裏留了一張小小的藍色便箋。

于躍的拳頭輕輕握了起來，看着她輕輕拿起那張便箋，臉上浮起了很溫柔的笑，又遞給了旁邊的顧雲加。

顧雲加看了後，和她對視了一眼，不知道說了句什麽。

他是故意放在最下面的。

希望他們看到，所以他寫了。

希望他們看完他的所有試卷、作業，所以放在最下面。

很矛盾。

他自己設置了一個阻礙，然後把心藏在阻礙後面，悄悄地渴望有人走過來，又默默地為走不過來的人找了最好的借口。

現在，他們真的走過來了，不帶一絲血緣，卻存了這人世間最大的善意。

心裏沉甸甸的，喘不過氣。這幾個月收獲的愛，讓他一次次生出念戀。

顧項逢看了他很久，終于開口：“所以那張便箋上寫了什麽？”

“沒什麽，就是謝謝。”于躍的聲音有點啞。

“他們不是可憐你。”

“我知道。”

“我也從沒有過同情你。”

“……謝謝。”

“我只是……”

“什麽？”

“沒什麽。”顧項逢深深地看他一眼，“走吧，去徐叔那裏，早去早回。”

“好。”

于躍往那扇窗裏瞥了最後一眼，顧雲加正從項亦然手裏接了試卷，細細地看，是作文嗎？

藍色便箋被對折後藏進了項亦然的口袋，确實只是感謝——

【叔叔、阿姨：

謝謝你們為我所做的一切。

——于躍】

……

晚上九點半。

顧項逢接了個電話，說了幾句後遞給于躍：“找你的，我媽。”

于躍接過手機，緩緩移到耳邊：“喂，阿姨？”

項亦然溫柔的聲音響起：“躍躍，家長會結束啦，我們現在開車回家。”

“嗯……”

“你們老師表揚了你，說你進步很大。語文穩定優秀，理科也在逐步提升，真厲害！”

“謝謝阿姨。”一定是風太涼，才會把聲音吹得有點啞。

顧項逢在旁邊站着，聽到這裏有點好奇，湊到手機背面聽。

低着頭有點累，他又很自然地伸了手，從胸前橫過，搭在于躍的肩上。

兩人的耳朵隔了手機，頭頂時不時地碰撞一下，一股極淡的奶香往鼻子裏鑽，癢癢的。